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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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大戈壁》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29801
颗粒名称: 二十三
分类号: I267;I247;G634
页数: 12
页码: 244-255
摘要: 史兆明、谢树仁率领着骑兵大队在千里戈壁疾驶,他们知道自己的师长单枪匹马的去了库勒县城,沿途不断地听到有起义部队叛乱的消息。他们为张仲瀚师长的安全担忧。走不完的大戈壁让他们焦虑不安。史兆明、谢树仁计算了下路程,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还得有一个星期才能赶到库勒县城。
关键词: 开都河 解放军 阿米尔 张仲瀚 在一起

内容

史兆明、谢树仁率领着骑兵大队在千里戈壁疾驶,他们知道自己的师长单枪匹马的去了库勒县城,沿途不断地听到有起义部队叛乱的消息。他们为张仲瀚师长的安全担忧。走不完的大戈壁让他们焦虑不安。史兆明、谢树仁计算了下路程,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还得有一个星期才能赶到库勒县城。
  一个星期是多么的漫长,焦躁的心情使大家感到口渴,全身都在冒烟。从军十多年来这是张师长第一次这样远离部队,指挥员们都为张师长捏了把汗。
  暴射的太阳压迫得战士们身上直冒热气,不一会一片乌云由远而近压了过来。天空由蔚蓝变成浑黄,又有浑黄变成了灰暗。俯仰之间,大地笼罩上一层黑幕,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吼叫声。铺天盖地的大风卷起戈壁的尘沙朝骑兵大队猛烈地袭来,茫茫戈壁转眼就变成飞沙走石的战场。
  战马受到惊吓,惊恐地嘶叫着,狂躁地奔跑。似乎想挣脱骑手们的牵引,扯掉束缚的龙套,朝四周逃散开来。史兆明、谢树仁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打击地晕头转向。当战士们恢复理智,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史兆明攥紧溜滑的绳索,可是马儿疯狂挣扎,弄得绳索在他手里不住地抖动,他拼着命拉了又拉,被马拖累好大一节路,最后马终于被拉住。他们马上召集起队伍,集中战马,互相依傍向前。他们知道如果队伍被风暴击散变成散兵就会被各个击破,将会被凶残的风暴所吞噬。
  史兆明紧紧地控制战马领头前行,战士们很快地镇定下来跟着政委、大队长顶风逆行,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史兆明鼓励着战士们说:“同志们,不能停步,更不能后退。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他对走过来的谢树仁说:“大队长,你在前面引路,我到后面看看去。”逆风把史兆明的话给吹走了,但谢树仁还是听懂了点点头,就带领着队伍朝前继续迈进。
  他站在原地里看着走过来的战士们,飞过来的沙粒像一把把刀子刺在他们的脸上,有的战士脸上渗出了鲜血——鲜红的血液。史兆明看了心痛。他身上的棉大衣被风吹得像一只浪涛里的小帆,不用动就被风儿刮着跑。他终于来到队伍的后头,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脚步收住,这时他看见走在后面的杨阳连长朝前挪了过来。
  杨阳心急如焚。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不仅始料不及,也没有应变的经验。他表面上虽然保持平静,心里急得跟猫抓得似的。他收拢全连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不能停的脚步,不听指挥的战马,已经使他们筋疲力尽。就在杨阳心急火燎的时候史兆明出现了。
  “有人掉队吗?”杨阳看见史兆明的两张嘴皮子在动,就是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他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地听着,史兆明挪过脚步伏在他的耳朵上说:“有没有人掉队?”杨阳听清楚了赶紧摇了摇头,生怕一张嘴就灌满了沙粒,想吐都吐不出来。他要想开口说话只能背对着风,把嘴里的每一个字和土沙粒一并吐了出去。
  整个队伍在风暴里侧身逆行……
  肆虐的风暴在战士的勇敢面前终于衰弱了。太阳又从云堆里钻了出来。待战士们在阳光下互相对望时,都不禁哑然失笑,军人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仿佛像一个个刚从沙土堆里钻出来的泥土人,嘴里、鼻孔里、耳朵里全都灌满了沙子。战士们不停地倒腾出这些沙土。这种惊心动魄的场景使战士们第一次体验到塞外的奇异。
  史兆明、谢树仁捣腾完耳朵、鼻孔、嘴里的沙土后,各连排清点人数和马匹。值得庆幸的是,一场劫难并没有夺去战士们和马匹的生命。他们整理好行装、马匹、辎重,整个骑兵大队扬起滚滚灰球,把一切笼罩了起来,又浩浩荡荡地向前开去。
  一眼望不穿的大戈壁,队伍越往前走,天空、大地就越由浑黄变成灰暗。在劳累、饥饿、疲倦地打击下,学员们的心理开始发生变化。大戈壁的孤独,再加上视觉上的单调,使学员们烦躁,为了一点点小事都会争吵,让一天的行军显得更加沉闷。没有人愿意说话。一直走到苍茫的黄昏降临时,队伍又到达了一个宿营地。
  被营火撩起的黑烟冉冉升上天空,疲劳一天的学员们围在营火旁,相互依傍,筋疲力尽地坐着。大伙儿懒得说话,就想自己的心事,想小的时候,想上学的时候,想父亲、母亲,再后来连这点心事都想完了,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不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和林雪梅的歌唱,学员们都抬起头,静静地听了起来,缓解了他们精神上的压力和疲劳,脸上出现了柔和的微笑。
  艾斯曼骑马回到山里,来到草原。雪霜挂在了他的睫毛上、胡子上,寒冷的风雪没有挡住他回家的脚步,走过冰川,翻过大山,他已经闻到了熟悉、沁人心肺的草原气息。
  …………
  白色的毡房前,牧羊犬“哈斯”不停地欢叫,母亲走出毡房朝远处望望,嘴里自言自语说:“是不是又有人要来啦。”母亲说完把哈斯放开,它就冲了出去,跑出几百米后又调头回来朝主人汪——汪叫个不停。像是在告诉主人,今天要有人回来了。
  母亲没有理会哈斯,抱着柴又钻进毡房给炉子里添了把柴,就听父亲在一旁说:“那畜生在叫什么呢?”母亲说:“不知道,一大早就这样叫,好像有人要过来!”
  “你准备一些吃的,路过咱们毡房的都是客人!”父亲说完,母亲又接着说:“我知道了,你也出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谁要来。看哈斯那样子是很高兴的。”母亲说完,父亲穿上一件皮袄,戴上狗皮帽子出门了。
  哈斯看见父亲出来,兴奋地直往他身上扑,吠了几声,优美地做了个摆脑袋的姿势就朝前跑去。父亲抬头看了看白茫茫的雪域,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还是高兴地说:“我去看看,是有客人要到了。”说完牵上马跟着哈斯朝前走去。
  父亲走出不远就见一个人朝这里走来,哈斯快速地飞奔过去。父亲急忙叫喊哈斯回来。哈斯像是没有听到主人地呼唤,一路朝前狂奔而去。父亲看清楚走过来的人是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艾斯曼看见哈斯跑来,立刻高兴地叫喊起哈斯的名字来。哈斯扑进艾斯曼怀中,把脑袋直往他怀中拱,热泪便流了下来。艾斯曼紧紧搂抱着哈斯的脑袋在它的脸上亲吻着,它激动地稍稍张开嘴,吮着他的脸,于是把它黏性的嘴唇、舌头在艾斯曼脸上舔来舔去。父亲在远处喊着:“是艾斯曼吗?是艾斯曼回来了吗?”
  “爸,是我,我回来啦!”艾斯曼丢开哈斯,飞快向父亲跑来。父亲张开了双臂朝艾斯曼迎了上来,两个人紧紧地拥抱了在一起。
  父亲热泪盈眶说:“孩子,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爸!是我回来了!”
  “这回不走了吧?”
  “不走了,新疆和平解放了,再也不打仗了!”
  “这就好!孩子走我们回家去!”父亲说完拉上艾斯曼一起牵上马朝毡房走去。哈斯先跑回毡房报告去了。
  哈斯又一次把母亲从毡房里叫了出来,母亲已经看见老头子和艾斯曼一起往回走,眼睛里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母亲急忙朝毡房里喊:“艾斯曼回来啦!”弟妹们赶紧迎了出来,站在毡房前朝艾斯曼挥动手臂。她远远地望着儿子,看见艾斯曼伸展开双臂像一只雄鹰飞了过来,把母亲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孩子,你真的回来了!”母亲不停地抹着泪说。
  “回来了,你们都还好吧?”
  “都好,今年家里还添了十几只羊,就盼着你回来呢!”母亲说完,弟妹们也迎了上来同艾斯曼拥抱,互相问候。父亲在一旁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母亲对艾斯曼说:“快回毡房里坐!”在家人的簇拥下他终于回到了久别的毡房里,一股香喷喷的羊肉味儿扑鼻而来。艾斯曼高兴地说:“怎么做好吃得啦!准知道是我要回来了吧!”母亲在一旁不停笑着说:“哈斯一早就叫个不停,你爸说今天有客要来,准备一些吃的,没想到会是你回来了。”
  “原来是哈斯报的信,我已经三年没见到它了,没想到它还能记得我。”艾斯曼说着拍了拍哈斯的脑袋,哈斯很骄傲,爬到面前去,把头伸在他手下要求他抚摸,快乐地摇起尾巴,向艾斯曼示好。
  “怎么会忘记你呢,还是你把它抱回来的呢!这家伙可有灵性,一早把我们叫起来,它就知道你要回来啦。你这次在家里要住多长时间?”母亲说着给艾斯曼倒了一碗奶茶。
  艾斯曼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为什么呢?你不会是逃回来的吧?”母亲有些担心地问。
  “不是,解放军已经进新疆,我们队伍都开到迪化城里去了,今后再也不打仗了。”
  “解放军是谁?”父亲坐在一旁问。
  “解放军就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他们打败几百万国民党军队,现在已经来到我们新疆。”父亲、母亲、还有弟妹都睁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秘密。
  “那国民党军呢?”父亲又问。
  “起义了!现在和解放军、我们民族军合编在一起要成立新政府。”艾斯曼过于激动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喜悦还是快乐,母亲的老泪簌簌流了下来。
  “这就好,不用再打仗了,以后可以过太平的日子了。”父亲笑了起来,无数细木条似的邹纹堆在眼角周围,像顽皮的孩子笑了起来。母亲抹着眼角上的泪快乐地说:“看你们高兴得,让孩子换件衣服,准备吃饭了!”
  母亲给艾斯曼递过来一套干净的哈萨克服装。艾斯曼换上新衣服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哈萨克小伙子。他换好了衣服,弟妹们就端着马奶酒,炖好的羊肉上来了。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过,闻着香喷喷的羊肉馋得直流口水。
  艾斯曼忽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问母亲道:“阿米尔汗呢?”母亲微笑着说:“她爸病了,回家去了,我这就叫艾尔曼去把她找回来。”
  “什么病?”
  “老寒腿,马都骑不成了,你回来有时间也过去看看他。”
  “好!”
  艾斯曼吃过饭后很快就找地方睡觉去了。赶了几天的路,他实在是太疲倦了,躺倒就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说艾斯曼回来啦?”
  “昨天回来的,一个人跑了好几百里的路,太累了,睡了一天还没醒呢!”这是母亲的声音。
  “那我就在这里等等他吧。”
  艾斯曼已经听出来是木合买提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着毡房的顶篷,才感觉到自己真正地回到了家里。这一切都给了他回归的感觉。刚才听母亲说,他已经睡了一天,没想到从军五年,自己还是这样贪睡。赶忙起床,穿好衣服出了毡房。
  草原上的太阳在冬季透着一丝清凉,温柔地洒向大地。清新的空气,原始的草原气息给了艾斯曼一个熟悉而又像是梦一样的幻觉,他伸了一个懒腰,看见木合买提颤抖地迎了过来:“艾斯曼兄弟回来啦!”
  “啊!是木合买提姐夫!”艾斯曼说着把坚实的大手伸给了木合买提,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接着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是你兄弟艾尔曼一路走,一路传播,整个牧场都知道了!”木合买提老成得有点认不出来了,他的下颏胡子抖动着,他把这种高兴挂在脸上。艾斯曼俏皮说:“这家伙,是怕我睡懒觉吧!”
  “这是我们牧场值得高兴的事,说不定大伙一会都过来了。”他圆脸上的那两只眼睛充满了希望所留下的喜悦。
  “走,毡房里说话。”艾斯曼把木合买提请进了毡房,两个人坐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语,可能是分别的时间太久,彼此间有了陌生。沉默一会,还是木合买提把话扯到了牧场,两人平淡地谈起家常来。
  果然像木合买提说得一样,艾斯曼的伙伴们都骑着马赶来了,大伙的色调一样,黑皮袄,白毡帽,面貌都是些饱经风尘的牧羊汉子。这时毡房里热闹起来,母亲走进来把女婿木合买提给叫了出去小声说:“我想宰只羊,应该好好款待来的客人。”
  “还是我来宰吧!”
  “这个你就不要干了,还是想办法弄些烧酒来吧!”
  “这件事应该让吾兰去干,他比我有办法。”
  “也好,你过去跟他说一声,叫他也过来吃饭。”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木合买提说完骑着马走了。
  …………
  阿米尔汗听说艾斯曼回来的消息赶紧打扮了一翻就骑上马出门了。一路的幸福被热情燃烧,只恨马儿跑得慢,不停地挥动手里的鞭子。马儿在雪地上飞驰起来,粗大的鼻孔已经拉满了白色的烟幕,当她赶到家里时,马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与寒冷的气流交合在一起,已经挂满一层白色的霜。
  阿米尔汗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毡房前掀开门帘就看见艾斯曼已经喝得满脸红光,坐在地毯上侃侃而谈:“队伍东去了,再也不打仗了。”人们发出了欢笑声。冬不拉也弹起来,只有音乐能把大伙的心交融在一起,倾诉着哈萨克人最真挚的情感。
  阿米尔汗又退了回来,母亲走过来说:“你怎么不进去呢?快进去坐吧!”她那脸上表现出那种羞涩和温顺的神情:“不了,母亲,你看我能帮你干些什么?”
  “那你就进去给他们倒茶吧!”母亲给她安排一个最合适的活,也是她最喜欢干的活。阿米尔汗说:“好吧!”她提着母亲递过来的茶壶进了毡房。她觉得非常快乐,两个眼睛带着疲倦和热情的目光享受这里的气息。
  艾斯曼已经有点醉了,脸上的微笑一直挂在嘴角上,他还是那样年轻,气色很好的面容和兄弟们一起在唱着歌。歌声停了下来,他又和在座的兄弟们调侃起来:“老山羊日子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努尔兰那老畜生今年又让我多捐了几只羊。”
  “几只羊你就让心疼啦,今年把你这只老山羊的身子好好补补不就回来了。”有人在一旁嘟起了嘴。老山羊不服气地瞪着眼睛说:“还是给你补补吧!我比你家那头公牛差不到哪里去。”
  “快别吹啦,看你把老婆养得肥的,晚上爬到老婆子肚皮上是不是就掉进老婆肚脐眼里去了啊!”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山羊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米尔汗在一旁脸发热,她知道男人们在一起说着什么,却装着没听见似的,不慌不忙给客人倒茶。这时就听有人问:“艾斯曼兄弟,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我也回来过太平的日子!”他说完老山羊又问:“你在队伍上当上什么官了?”
  “连长!”
  “连长都不当了?就这样回来啦?”老山羊有些吃惊。
  “连长有什么好当的,还不如回来抱老婆呢!”艾斯曼说完,神情地望一眼阿米尔汗,就见她脸上桃红,眼睑垂了下来,确有一种幸福女人的面容,让人都乐意望着她。
  当太阳快要落下山时候,喝得一个个满脸通红的兄弟们骑着马走了。艾斯曼送走客人,回到毡房里看见阿米尔汗把剩羊肉盘子端到一边,碎骨头杂和碗收拾在了一起,然后就端着碗出门了。
  他似醉非醉地倒在地毯上,眯起小眼睛,歪着个脑袋微笑。不一会她又钻了进来,轻轻走到艾斯曼身边问道:“你没喝多吧?”看见他在喘粗气便解下头巾睁大了眼睛,柔情的目光射在了他的脸上。
  艾斯曼猛然抱住阿米尔汗的肩头把她拥在自己的怀中,她先是一惊,随之全身的骨头都酥了起来,一股酒香味儿塞进了她的嘴里、鼻孔里、眼睛里,就跟自己醉了似的全身的血液开始涌动起来。她感觉到艾斯曼的手在解她的衣扣,猛然翻起身,推开艾斯曼就爬了起来说道:“你等一会,我去烧些水。”
  “烧水干什么?”
  “你忘了,要净身!”她说完披上围巾出门了,很快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端了进来,只见艾斯曼躺在地毯上打起了香甜的鼾声。
  这一天她没有和艾斯曼说上两句话,望着熟睡的他,不知道是幸福的泪水还是伤心的泪水落了下来。
  张仲瀚师长视察开都河沿岸的荒地后,胸有成竹地回到县城已经是第五天的晚上。王锡东、于翔龙正坐在给张仲瀚安排好的办公室里聊天。他们看见张仲瀚师长乐呵呵地走了进来,这种去无影来无踪的作风让王锡东、于翔龙吃了一惊,忙起身向张师长行礼。
  张仲瀚伸出热情的手同王锡东、于翔龙手握在一起说:“正好你们俩都在这里,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于翔龙便说:“张师长还没吃饭吧?我们想请你吃个便饭。”张仲瀚笑笑说:“路上我已经吃过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吧!”他说完,卫兵进来把已经烧好的开水壶提了过来,给每人沏好一杯茶后正准备退下去,就听张仲瀚师长说:“能给我打一盆洗脸水吗?”卫兵好奇地看看张仲瀚点了点头就退了下去。
  张仲瀚对王锡东、于翔龙说:“你们坐,我和你们商量一件事。”他们俩人坐下就听张师长讲了起来:“这次我下去跑了一趟,收获真是不小。你们知道吗?我可发了大财!”
  张仲瀚一席话把王锡东、于翔龙说得莫名其妙?他们想,解放军里也有贪财的,不知张师长发了什么财?这时他们又听张仲瀚接着说:“新疆真是个好地方,开都河两岸那么多的撂荒地,比我们在南泥湾时大多了。我们师先头部队赶到这里还得有半个月时间,可开都河马上就要封冻,听当地老百姓说,这里种地和内地不太一样,必须在头年封冻前把地灌好,第二年才能播种。我想同两位商量一下,能不能给我借些兵?”
  “借兵?”王锡东、于翔龙听着新鲜。
  王锡东好奇地问:“不知张师长借兵干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面部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借兵去浇灌荒地。”张仲瀚说这话时,面部表情是认真的、诚恳的。
  他们听明白了,面露难色。这时卫兵把打好的水端了过来对张仲瀚说:“长官,水打好了。”张仲瀚笑着说:“小同志,我们解放军不叫长官,以后叫同志或叫首长!谢谢你了!”他说完又回过头来对王锡东、于翔龙说:“你们俩商量一下,我去洗把脸。”
  王锡东看看于翔龙,于翔龙望望王锡东,两人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师长好。张仲瀚洗完脸走过来已经看出他们俩人面有难色,又接着说:“我们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为人民服务,为人民谋幸福。我们人民解放军进新疆以后,同起义部队、民族军合起来有二十几万大军,现在云集新疆,吃的、用的、穿的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军进新疆前王震司令员就要求我们不能增加新疆各族人民群众的负担。所以我师到达以后,就要开拔到开都河沿岸去开荒种地。自己生产,丰衣足食,这才是保卫国防、安定边疆的根本之策。”
  王锡东、于翔龙这才明白了,张师长为什么来到库勒县城就匆匆忙忙地跑到戈壁荒滩去选址、布点、原来是为了给部队生产做准备。他们满怀崇敬地望着他,王锡东问:“不知张师长要借多少兵?”
  “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最少你们也得要保证给我两个连。”王锡东看看于翔龙,有些担心地说:“这没有问题,现在怕得是当兵吃粮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我们士兵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就怕工作不太好做,到时候让张师长为难。”
  “这没有什么,只要把道理给战士们讲明白了,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你们只要把人安排好,剩下的工作我来做。”张师长说完,王锡东、于翔龙觉得自己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他们听了张师长一席话,交谈的气氛变得快活、轻松起来……
  王锡东、于翔龙眼睛里的张仲瀚师长并没有长官意志,你在和他交谈时就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谈话一样轻松。你不懂的问题他都会很认真得讲给你听。也不把他的思想强加给你,只是用最普通的语言,比如、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可以商量等等,亲切的语言让你感受到温暖。
  张仲瀚像是一个思想者,站在你们中间,挥动有力的手臂让你同他一起去沐浴真理的阳光。他的语言真实而质朴,在交流的过程中像一潭清澈的秋水,映照着你的心灵,他以崇高的人格迎得人们的尊重。
  …………
  第二天一早,蒙古王府邬兰盟长带领县府官员及王爷们前来拜见张仲瀚师长。走进二十一团守军驻地,受到张仲瀚师长的热情欢迎:“欢迎巴音布鲁克草原来的女英雄!”邬兰回敬了民族礼节后笑着问张仲瀚师长:“不知张师长这话从何说起?”
  张仲瀚说:“谁都知道,蒙古民族是中华民族最有建数的民族之一,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把中华版图扩展到整个的欧亚大陆,土尔扈特部落就是其中一支英雄部落。他们冲破沙俄的围追堵截,行程几万里从伏尔加河流域回归祖国怀抱的壮举,惊天地,泣鬼神!难道这不是一首英雄的赞歌吗!就说现在,抗日战争期间,邬兰盟长消减牧民赋税,捐黄金、白银、马匹支援抗日前线,在新疆兴办民族教育,培养人才的义举在当地各民族中间广为流传,这些功绩新疆各族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邬兰大为吃惊,没想到解放军师长对她们部落如此地了解,对她所做善事如此称道,让她和王爷们感动。“说了这么多,让大家站在这里实在是不好意思,请屋里坐。”张仲瀚师长发出了邀请,人们便拥挤在了张仲瀚师长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沙发很大,破旧的皮子已经起了毛边,一张翻新的办公桌后面放着卷起的铺盖,邬兰他们看了就知道这里是张师长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一个师长,如此简陋,真没有想到!”邬兰用她那高傲的贵族神色望了眼王锡东、于翔龙,有些埋怨的味道。王锡东赶忙向大伙解释:“张师长不让铺张,兄弟也是没有办法!”张仲瀚目光中添上一种热情地微笑,说:“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有吃的、有住的、还有办公的地方,应该很知足了。”
  邬兰感叹道:“张师长不愧是人中豪杰,刚到这里不久已经威名远扬。我们今天来到府上才知道是为什么!”张仲瀚说:“邬盟长过奖了,我张仲瀚虽为一师之长也是一个普通人,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
  邬兰笑了起来,有着一副东方式面孔和一双美丽的眼睛,柔和在一起很洒脱地说:“你问问他们好啦,草原上都已经传开了,张师长单枪匹马闯库勒县城,收抚驻军、安定民心、稳定起义部队、视察开都河畔、布兵戈壁荒原,这哪里是普通人所能。这些都和传奇故事一样,在我们巴音布鲁克草原传送,我们也是慕名而来的。”
  张仲瀚哈哈笑了起来说:“人民解放军进驻新疆,保卫国防,参加生产建设,为新疆各族人民造福是我们军队的光荣传统,是我党、我军的使命。不是我张仲瀚一人所能办到的事。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人民解放军才能办到的。我作为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只是尽了我的一点责任。”他的眼睑里充满了感人的魅力,叫人相信他的思想深刻,使他所说的一言一语都增添力量。
  这种激情在他那美丽的眼睛里闪烁出来,真诚地打动了她,她完全了解了张仲瀚,说:“张师长这样谦虚,实在令我们佩服。张师长的一席话让我们看到了共产党、解放军是来新疆为各族人民办好事,办实事的。我们愿意和解放军一起把新疆、把巴音布鲁克草原建设得更加美好。我和土尔扈特部落王爷们商量好了,我们愿意捐出巴仑湖四万亩土地,宝浪苏木两万亩地和小珠苏两百五十万亩草场归解放军使用。”
  张仲瀚被感动了:“这份礼太重了,我代表解放军感谢邬盟长,感谢各位王爷。”他用军人的礼节向来宾表达谢意!邬兰笑着说:“不用言谢,今后张师长需要我们土尔扈特部做的尽管开口,有时间我们还请张师长到我们部落来做客!”
  “我会去的!王团长,昨天我还对你们说过我发了财,没想到今天我就成了大地主啦!”张仲瀚的热情传染给在场每一个人,同样使他们开怀大笑。
  张仲瀚送走了邬兰盟长,于翔龙跑来报告张师长,已经调了三个连队去浇地。张仲瀚高兴地说:“太谢谢你们了,知道吗?你们可给我帮了大忙了!”于翔龙接着说:“张师长,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你能去我当然欢迎,你和王团长商量好了吗?”
  “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我想体验一下你们这样的生活。”
  “太好了,有你的帮助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
  军号响了起来,张仲瀚、于翔龙带着队伍出发,小城里的人们用好奇的目光注视这些背着枪、扛着坎土曼的队伍今早开出了库勒县城……

知识出处

大戈壁

《大戈壁》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2010

本书为长篇小说。一九四九年七月,扶眉战役的炮击声消沉下去,战败者就抛下武器,追随溃逃队伍,拥挤着,慌乱地堵塞了前面的道路。有人投降,有人装死倒在地上,还有人企图逃进附近的大山里。战的罪责都要被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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