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大戈壁》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29797
颗粒名称: 十九
分类号: I267;G634;G624
页数: 10
页码: 201-210
摘要: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酒泉上空响起了庄严的军号声——
关键词: 同学们 李宝林 老太太 一个人 主席台

内容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酒泉上空响起了庄严的军号声——
  军政干校全体学员紧急集合,赶往酒泉城参加期盼已久新中国成立盛典。当队伍走进广场,学员们就听见广播里传来动人的歌声: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他是人民大救星。
  …………
  聂子龙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曲,不由得被这首歌所震撼。毛主席是人民大救星,就和这里盛大场面一样,使他激动,使他感到身上无比的轻松。李宝林早已被歌声吸引去,跟着不停地哼唱,艺术家的细胞在他身上滚动,不一会他就能把这首歌唱了出来。
  歌声停止,一阵寂静的等待,期盼的目光、紧张的心情、激动的面容目视着主席台上的那只大喇叭。不一会就传来北京天安门举行的开国盛典,聂子龙他们听到了毛主席的声音……
  他想起赵子健,想起小号兵他们,就和他们一样看见了毛主席,激动的热泪盈眶。他同许多的人一样,热泪涌了出来,震撼的心灵一次又一次的被激活,跟着欢乐的人潮,不停地欢呼、跳跃、歌唱……把燃烧的血液,从心中吐放出来。
  主席台上站立着西北野战军威严的将军们,此时幸福的、胜利的热泪已经挂在他们的脸上。接下来是雄壮的阅兵仪式,走在最前面的是张仲瀚师,这时广播里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
  同志们,现在走过来的是一支光荣的队伍。这支部队参加过八年抗日战争,南泥弯大生产,南下北返,中原突围,保卫延安,解放大西北的英雄部队……
  全城的百姓、战士们给这支英雄的部队送去欢呼——掌声——热泪。所有人的呐喊声混成一片,像愉快的大合唱飞升到猛烈激荡的空气之中。走过去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旗帜展开了翅膀,在欢天喜庆的人群脑袋上迎风飘扬。
  音乐、呐喊、军号声与战士们前进的步伐声都融成一个浩大的声音,像汹涌彭拜的浪涛,顺着广场、城乡、荒原、戈壁滚滚的向前……
  新中国的庆典刚刚过去,队伍又开回原来驻扎过的村子里,一切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学习、训练。这几天教官们口中越来越多提到的两个字‘新疆’,开始同学们还不以为然,讲得多了就引起了同学们的猜测。聂子龙下课回来,迎面碰上走过来的邱玉洁:“子龙,你这是去哪里?”
  “回屋子,你呢?”
  “我也刚下课,咱们出去走走好吗?”邱玉洁很诚恳,心里向有许多的心事。
  “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有,我们要开往新疆了。”
  “你是听谁说的?”
  “大家不都这样传嘛?你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摆放在胸前,十根指头紧密交叉在一起,要使自己镇定下来似的。聂子龙想想就找了个辩解的理由说:“那不是谣传吗?谁还会把它当真呢?”说完就和邱玉洁并肩朝村外小路上走去。
  暗影溜到树林、房子上,各种情感在邱玉洁心中飞快转变,最终一种深沉的表情落在她的脸上:“子龙,要真的去新疆你去不去?”聂子龙想都没想过这件事,是没有想,还是没去想他不知道。这两天聂子龙也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只是没往深处去想,现在邱玉洁正式的向他提出来,他到要认真地考虑下了,便问她:“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有些同学说我们上当受骗了,我们报名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要去新疆呢?”她瞅一眼聂子龙,他的眼睛惊疑地迟钝一下,忽然在同一时刻又表现出嘲讽、沉思、甚至热情地说:“我不是当时给你说了吗!学校在解放军的队伍中,现在队伍要去新疆,你能不去新疆吗?再说了人家也没有说不去新疆,这怎么会是骗人呢?”
  “你这是诡辩,当时也没说是要去新疆啊!要不我们找林队长去问问?”听她这么说聂子龙吓了一跳,托词道:“你找她有什么用呢?去新疆,不去新疆又不是她说了算!再说了,学校在没有正式通知之前,这些都是谣言,我们这样去找林队长合适吗?”
  “要是学校正式通知了,那不就晚了吗?”邱玉洁叹口气!她面部上的表情已经失去以前的天真,像是挂着什么哀愁似的。“要是学校正式通知去新疆,也总得给我们个理由吧!不能说让我们去新疆就去新疆吧!”他是这样宽慰自己的。
  “你说的也对,到时候我们就得去问一问!”她同意了聂子龙的想法。两人已经来到了村子的路口,这时他们看见村口处的老槐树底下坐着一个人,聂子龙惊奇地问她:“邱玉洁,你看那不是邱先生吗?”她看看果然是邱玉峰一个人坐在树底下,嘴里叼着烟,眼睛目视远方,默默地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她赶忙上前去问邱玉峰:“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他抬眼看是邱玉洁、聂子龙:“哦!是玉洁、子龙,你们也来了!”邱玉洁看见邱玉峰的脚下堆了许多烟头,看样子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了:“哥,你怎么抽了这么多的烟?”
  “心里头有些闷,到这里来散散心。”他抬起头朝后仰着凝视上面无际的黄昏,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仿佛是他远远看见妻子那渴望他回去的身影。
  “那也不能吸这么多的烟呀!哥,是不是为去新疆的事烦心?”
  “你们也听说了?”
  聂子龙和邱玉洁都点点头,他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队伍要是往新疆走,可就离家越来越远了。”聂子龙问:“邱老师,你是怎么想的?”
  “想有什么用呢!现在是队伍上的人了,就不能那么随便了,想往哪去就往哪去。三大纪律的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个道理我想你们还是明白的。”邱玉峰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默默地走了。
  他们看着邱玉峰离去的背影,聂子龙就听邱玉洁说:“我哥他是什么意思?说的话不明不白的?”聂子龙说:“怎么不明白,不是说了嘛,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过我觉得邱老师有些怪怪的?”
  今天一大早,队长和教官们都赶到酒泉城里开会去了,学员们自由活动。宿舍里的同学也一早起来结伴逛酒泉城去了。聂子龙睡了个懒觉,起床后洗了把脸就看见房东老太太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聂子龙一个人在屋子里,便笑着问:“就你一个人在屋里呀!”
  聂子龙赶紧把铺床收拾了下说:“大妈来啦,快进来坐,同学们都到城里玩去了。”老太太盘着腿坐在炕上,不紧不慢地说:“这我都看见啦,你怎么没去啊?”聂子龙说:“我不想去,好不容易捞个休息日,就想睡个懒觉。”
  “你这娃我就看着聪明,那城里有什么好逛的,跑上一天还不累得要死。听说你们要走新疆啦?”她讲话的时候,聂子龙注意地看着她,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的很好,皮肤白净,脸胖得好像血色也穿不过她的面颊,眉毛差不多完全没有了。
  “这只是传说,还没有接到正式通知呢!”聂子龙说完,心想这老太太也挺关心这件事的。老太太一听,她那几根稀疏的眉毛颤动了下便磨蹭地凑到他的跟前说:“你听说了没有,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聂子龙笑笑,饶有兴趣说:“听说一点,大妈你知道新疆的事多吗?”
  “也都是听说的,去了戈壁滩,到处尸骨遍地。这都是往西去的人死在半道上的,看了吓死人的。再说了快进冬天了,那路能走得成吗?新疆的天气冷的掏出小鸡鸡想尿个尿都能结成个冰柱子,听说还得拿个棒棒敲着才能把尿尿出来,时间长了还不把小鸡鸡给冻掉了。”老太太说着就跟说自己的事一样,那么的真实。
  他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说:“大妈,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吧?”老太太见他红了脸,面部表情更加轮廓分明了,并且具有一种柔和、从容的神情继续说:“谁说的,听去过新疆的人说,只要刮起风来,人的脸都冻得跟鬼似地,我看你这娃性情活泛,队伍要是往新疆走,我看你还是不要跟着去啦!”
  聂子龙吃惊,呆木了会赶紧说:“大妈,这恐怕不行吧!我们是解放军,是有纪律的,那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呢?”老太太那宽大的嘴巴,厚实的嘴唇却显出一种绝妙的和善态度,不紧不慢地说:“没关系的,年纪轻轻的总比走在路上冻死得好,我家有个地窖,队伍要是走了你就藏进去,等他们走后,你在这里娶个媳妇,成个家也就没什么事了。”
  聂子龙听明白了,老太太是在给她招女婿呢!就不想继续把话谈下去了,可又不敢惹老太太生气便说道:“大妈,这样可不行,这是当逃兵,很可耻的。”
  老太太却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一味地说下去:“有什么可耻不可耻的,留下命比什么都强。人这一世不就是穿衣、吃饭、娶媳妇吗?你还年轻要知道娶个媳妇热火,热火的,比什么都强。听大吗的准错不了。”
  老太太的话终于扯完了,也搅乱了聂子龙的心。虽然他不完全信,但心里也犯起嘀咕来。想起李白的一句诗来:“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他有些坐不住了,想到外面找人聊聊。老太太看见他面部表情变化,随后满意的微笑。临走时也没有忘记在他小平头顶摸上一把,像一个老祖母微笑时那样,把自己全部的热情一起驱在手上,这一摸,就像无数颗刺扎在他的心上。
  聂子龙总算打发走了老太太,正准备出门,看见老太太和她小女儿坐在院子里嘀咕着什么?女孩子的那张脸开满了鲜花似的,带着兽性的眼睛,发亮、睁得很大,有一种馋涎欲滴的神气,把一切欢乐当做窃贼似的那种特有的眼神。
  聂子龙又赶紧退回屋里,他把她们看成骗子,看成外表慈祥善良,心里且充满邪恶的女人了。看见这一点,他的脸都唬地改了样子,心想要是娶上这样的女人,还不如到戈壁滩冻死算了。
  这时,彭雅莹气喘吁吁地跑来,推开屋子门说:“子龙,你快去看看,有人在晒场上闹事呢?”聂子龙吃惊地问:“闹什么事?”
  “好多同学们在晒场上辩论呢,都快打起来了”
  “为了什么?”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说完拉起聂子龙朝屋子外跑去,临出门时还看见老太太和小女儿坐在一起说笑……女孩子看见聂子龙出门,都没有忘记瞅他一眼,那泛红的脸似乎涨大,还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偷偷乐!像放大镜里的猴子,丑的可怕。
  聂子龙赶紧跟着彭雅莹出了院子,他还得感谢彭雅莹给他带来的解脱,一身的轻松倒也不记得晒场上的事了……来到晒场,看见一个先生模样的人正在这里激动地发表演说,身边围了许多的学生,聂子龙问彭雅莹道:“这位先生怎么没见过?”她低着头小声说:“听说是技术学校的先生,是从一大队那边过来的。”
  他们抬起头看见先生情绪异常激动,用语言、用肢体动作来增加他的渲染力:“……同学们,我们上当受骗啦!当时为什么不说我们要去新疆呢?到这里才告诉我们,这难道不是一场骗局吗?你们看看这里哪还像一座学校,没有教室,没有课桌,就是当兵咱们也是二等兵。看看别人的队伍,骑马、坐车,再看看我们,用两条腿跟在他们后面,这样公平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学员们自发的聚在了一起,议论、争辩:“这位先生说的也是,我们不就是这样被招来的吗?”
  “就是,我们不就是用两条腿走到这里来的吗!”
  “还说是干部呢!我们连当兵的都不如!”周围好像燃起烈火,一种沉重、压人的恐怖包围住学员们,使他们不能够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彭雅莹小声问:“子龙,你说怎么办?”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怎么办?”她有些埋怨,瞪了眼他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去新疆了?”
  “谁说的?这都是谣传。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跟着瞎胡闹了。”聂子龙虽然话语很小,还是被身边学员给听了去……不满的……甚至有仇视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彭雅莹朝四周望了望,赶紧说:“无风不起浪嘛!”她怕他再说出什么招人怨的话来。
  聂子龙看见这般情景,嘴唇干燥得难过。突然他抬起头来,那双自豪的、勇敢的、燃烧的眼睛……
  这是生活中的一股逆流,他要站出来反对它,他激动的大声说:“同学们!去不去新疆暂且不说,我们参军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的小利益,为了当官,才投机参加革命的吗?那么许许多多外省籍解放军战士来到我们家乡,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解放劳苦大众,建设新中国吗!新中国的阳光不仅仅照耀在我们家乡,它要照遍全中国……”
  几个人的声音……变成几十个人的声音,变成强有力的波涛和他应和着……一切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学员之间紧张关系缓和了,面部的表情温和而平静了。人群中有人低沉唱了起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
  几十个人,几百个人轰然跟着唱了起来……响亮的歌声唱了起来,那些胆小的、贪生怕死的人,已经不安起来,夹着尾巴逃跑了……
  聂子龙兴奋地走出人群,彭雅莹跟在他后面挤了出来。她觉得聂子龙很厉害、很了不起,心中有种激动,但仍然抱着固执和偏见的态度说:“谁说是谣传,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聂子龙说:“我认为在学校还没有正式传达之前,这些都是谣传。我们要是真去新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新中国的阳光要照耀在中国的每一块土地上!”她还在埋怨聂子龙说:“就算是这样,你也是的,说话一点也不注意!”
  聂子龙连眼也不眨地望着她说:“你还让我怎么说,我总不能跟着他们那样‘大漠连天一片沙,苍茫何处觅人家’唱一首悲壮曲吧!”彭雅莹噗哧一笑,刚才的怨气全都化解了。
  张寒冰从后面赶上来,带着责备口气说:“子龙,你是怎么搞得,为什么说这是造谣呢?”他忽然停止脚步,用严格的口气说:“我没说造谣,我只是说在学校没有正式通知去新疆之前,这就是谣传。”
  “谣传和造谣有什么区别?”
  “行了,都别吵了。”彭雅莹在一旁劝到。张寒冰好不容易抓住聂子龙一次机会,却不依不饶地说:“如果队伍真要是去新疆,你拿什么跟我赌!”
  “我又没说不去新疆,我现在说的是没有接到通知前。跟你没什么可赌的!”他说完,毫不不理会地朝前走去。
  这时聂子龙听背后传来彭雅莹埋怨张寒冰的声音:“去不去新疆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跑过来吵架吗!”张寒冰愤愤不平地说:“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自以为是的样子,你怎么老是护着他!”
  “我怎么护着他啦?你说。”背后传来争论的声音,聂子龙听了挺高兴,把矛盾的焦点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心想,张寒冰现在变成一只可怜虫啦!
  聂子龙回到院子门口,抬起头朝院子里张望,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深怕老太太又找上门来。这时听见屋子里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大喜,知道是李宝林他们回来了,于是轻轻地,小心翼翼推开院子的门走了进来。溜到屋子里去了。
  李宝林看见聂子龙回来忙说道:“子龙,我又学了一首歌曲,你听听看,好听不好听?”聂子龙走进屋子,没了好心情地说:“你还有这种闲心?”他吃惊,这才注意到他是满目地慌张。
  聂子龙想想,摇了摇头,才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这件事和李宝林有什么关系呢?他调整了下自己的态度说道:“算了,你拉吧!”
  “你是不是和谁吵架了?”李宝林在关心问,“没有,你拉不拉?你要不拉我可就不听啦!”他有点不耐烦。“好,我拉给你听。”说完他就拉了起来:
  正当梨花开边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喀秋莎站在那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这是一首好听的歌曲,卷去一切不必要的烦恼。聂子龙望着李宝林的神情模样,觉得可爱。他就喜欢他这样,除了手风琴,别的事都和他都没有关系似的,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让他羡慕了好一会。
  …………
  “起火啦——”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聂子龙、李宝林跑到门外看,是一大队驻地起火。李宝林急忙问:“子龙,怎么办?”这时看见有许多学员拿着盆子朝一大队跑去,聂子龙说:“我们也去帮助救火!”说完便跑回屋里拿盆子。
  学员们都朝一大队跑去,有拿脸盆的、提着水桶的。聂子龙、李宝林跑进村子就看见凶猛的火焰被风儿卷着向茅屋的东面引燃一大垛麦草,又向旁边几家茅屋奔去。赤焰在屋顶上飞腾,发出霹哩啪啦的响声。顷刻间,这边的茅屋顶完全倾塌。
  一大队的同学们已经在那里救火,赶来的学员们都参加到救火当中去。聂子龙准备去提水,看见彭雅莹端着盆水跑了过来,便上前问道:“彭雅莹你怎么也来啦!”她喘着粗气说:“邱玉洁她们也都过来了。”他接过彭雅莹手里的盆子朝火堆跑去,这时,他看见邱玉洁、徐艳秋、姜玉玲、张寒冰她们站在火堆旁正奋力救火……
  大火终于被扑灭,有些碳屑落在地上还在暗中发着红焰,冒着黑烟……彭雅莹、李宝林他们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在紧张、愉悦的气氛中,掏出手巾来拭着脸上的汗和灰,脸越擦越花,个个像丑八怪……只有那双眼睛瞪得溜圆、明亮,越看越觉得可爱、可笑。聂子龙走了过来,先是和她们目光相碰,略微迟疑,咧开嘴微笑,然后就是大笑,不论怎么放声大笑,却始终像似在哭的模样。
  指挥员们也赶了过来,林雪梅也来了。她看见聂子龙、彭雅莹他们便过来问:“火都扑灭了吗?”女同学们抢先回答:“灭了!”她们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值得称道。
  “有没有人受伤?”林雪梅接着问。“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都好好的。”大伙儿开心地说,林雪梅看见同学们个个脸上涂了彩似地不由笑起来说:“好了,起来吧!大家都去洗洗脸,我们准备回去了。”
  眼角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远处传来悲悲戚戚的哭声,那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孩子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的声音……这时听见有同学们小声议论:“听说是有人故意放火,想动摇我们去新疆的决心?”
  “是谁这么可恶?”
  同学们愉快的心情没有了,心里像压块石头沉甸甸的。可是在危难的时刻学员们在困境中空前的团结起来,教他们重新读懂了坚韧和爱的力量。因为力量不是从孤独和分裂中产生,而是从团结和合作中产生。他们要同这股逆流做坚决的斗争。
  …………
  集结号声响了起来——
  上千人的队伍被召集在一起,学员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今天将有一个最终的答案。千百只眼睛朝着主席台的方向。杨勃兴校长在大队长和协理员孙启明的陪同下走上了主席台,以一个军人的庄严在主席台上站定,目视全体学员。
  学员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杨勃兴校长的演讲,但是觉得从来没有向今天这样急切地、不安地、紧张地注视着他。学员们望着杨校长质朴的面容,厚实的嘴唇,想听清楚他吐放出来的每一个字:
  “同学们!我们就要跟着王震司令员去新疆了……”他的眼前立刻涌现一阵骚动,他站在那里保持了沉默,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对这种骚动的尊重。不一会这种骚动便平静下来,学员们的目光又从新聚集在他的那张脸上。
  杨勃兴善于用他坚强的、富于热情的精神去感染每一个人,他的性格就是从不做一个被动的角色,特别能吸引青年人,全场一片寂静,学员们只能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脏和气息。杨勃兴用更加刺激的语言来增强他的感染力,把心中的热情吐放出来:
  到新疆去,到祖国的大西北去,解放那里的各族人民,保卫祖国的边防,建设美好的新疆。这是党和人民军队交给我们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也是我们全体同学们的光荣!
  各式各样的热情都迫切地需要发泄,一朵巨大的火花在学员们的心头燃放,杨勃兴紧紧地抓住这些青年人的思想,使自己的意志跟这种思想合拍:
  这是近一万里的长征,是向戈壁、沙漠、荒原和暴风雪做斗争的宣战。是向一切敢于抵抗的反动派的宣战。这是需要有点勇气的,那些胆小的,贪生怕死的,怀疑我们革命理想的人,现在可以站出来。我们不会强求他们同我们一道去完成这一伟大而光荣的任务。
  没有人站出来接受这种挑战。谁都知道,这种冷眼和嘲笑似的语言,本身就是对那种在暗地里抱着敌视和讪笑态度的人是一种批判。而那些失去信仰、贪生怕死、懊恼、悔恨人的表演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发抖。
  片刻沉默,杨勃兴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全体学员,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有人站出来并不能说明我们的思想都统一在了一起,我们允许同学们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各种各样的观点和认识。但这种观点和认识必须在今后的行动中,都要统一到一个目标上来,不能让错误思潮在我们队伍中任其泛滥。我们既然选择了向新疆进军,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目标,就要始终如一。所以我要求每一位学员、每一位指挥员,第一,就是不怕困难;第二,就是不怕牺牲;第三,就是奋勇前进!
  “前进——”在学员们强大力量面前沸腾了,把整个操场淹没在了热潮之中,所有的矛盾在沸腾的人潮里融合了。

知识出处

大戈壁

《大戈壁》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2010

本书为长篇小说。一九四九年七月,扶眉战役的炮击声消沉下去,战败者就抛下武器,追随溃逃队伍,拥挤着,慌乱地堵塞了前面的道路。有人投降,有人装死倒在地上,还有人企图逃进附近的大山里。战的罪责都要被清算。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