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伊犁革命后，民国两年间，南疆各城先后发生了哥老会戕官案多起，案件既涉及哥老会，故就所了解情况先作概括叙述。
  哥老会传入新疆，开始于清光绪初年，随左宗棠所率军队而来。。这些军队中有湖南湘军、四川蜀军、安徽淮军和甘肃军队，其中湘军湖南人最多，哥老会又以湖南人和四川人为最多。各军由陕甘转战入新，沿途补充的陕甘人和其他各省人亦不少。日久，会党逐渐发展，于是各军和各省人之间入会者甚夥。最初，会员多系下级官佐和士兵，久经征战，以军功逐级提升，因而高级军官中也多哥老会人物。久之，下级文武官员、各种职工、小商小贩和手工业者，也多入会之人。清朝严禁各会党，哥老会只能秘密活动，外人很少了解他们的情况。伊犁革命时，联络伊犁哥老会首领徐三泰等协同起义，从那时起，新疆哥老会才公开活动。据我所知，他们的首领称为“山主”，上有“副山主”，正副龙头，陪堂、香掌、盟证、礼堂、督堂、心服、正副红旗、巡风，大小老么等名目，以入会先后叙班辈，不以年龄的大小论大小。一般会众，应绝对服从“山主”。如会中有人违犯会中所定某项条款，首领认为犯者应该自杀，某人就自动照办，不敢违抗。他们最重义气，彼此有互助的义务。一地方会中人到另一所属码头的地方，应持原码头头目的名片拜访所到码头上的龙头大爷。如手中缺钱，大爷即供给食宿和安置工作，如路过某码头缺少旅费，也可得到补助，故远离家乡而无依靠的人，多愿入会，借此可以通行各处不致受困。会中人见面施礼，或在茶饭馆中举茶碗，都有特定的一种姿势，个中人一见，即知是同会中人。他们还有一种秘密言语，彼此交谈，非个中人即无法冒充。他们在某一地方组织社会，称曰：“开山立堂”，在“山堂水香”四个字上各贯二字，作为这个社会所特定的名称，写在布票上，发给吸收来的会众。例如绥来（玛纳斯）的山堂名称是：“迪龙山、宣化堂、绥泉水、长寿香”等。入会仪式极端保密，向不告知会外人，故无从详悉。
  清光绪四年（一八七八），新疆军事平定。十年（一八八四），正式建省（一八八二年，清廷已决定置省），有会籍的官佐士兵，有回家的，有留在地方的，有在各官署工作的，分布在各个角落，但仍以留在军营中者为多。清末绿营腐败，新疆更甚。官长士兵多同是会中人，平日督率不严，操练不勤，纪律松弛。他们终日游手好闲，经常聚赌滋事。在伊犁哥老会参加起义之前，迪化曾发生刘先俊勾结当地哥老会密谋起义事件。刘先俊湖南人，曾留学日本学陆军，宣统三年袁大化任新疆巡抚时，他来新投效，袁未重用。武昌起义消息传到迪化后，刘先俊即运动抚标协营及市间哥老会起义，据八十高龄的昔端山（河南人）面讲，当刘发动起义时过于胆大，居然公开召集人众到南关福寿巷某水磨，每人发给银票（龙票）八两，计划于农历十月初起事。袁大化得报后派军队将刘发俊等围在协署中，约击毙百余人。其余的会党缴械，派谭长谷带领出迪化，分拨焉耆、库车和阿克苏等处补充各营缺额。这是阿克苏一带发生戕官事变的原因。民元四月间，阿克苏会党戕杀阿克苏道某（姓名忘记）和温宿府王某（山西人，杨增新儿女亲家王学增的侄子），事后，阿克苏总镇查春华（兰亭，安徽人）委谭长谷为阿克苏镇标游击。当时袁大化尚未离省，不知查镇如何设辞呈报，袁竟准以从宽结案，呈明北京政府免究。不久，库车谣传驻军有变乱消息，查镇复派谭长谷赴库车查办，谭到库车后，发生营中会党戕杀库车县知事（原称州）毛英畏案件。毛英畏湖南人，于是年五月四日赴游击谭福星处议事，在游击署内被会党等突起用刀砍杀。随后复往县署劫狱，抢去钱财。查镇竟委谭长谷接库车游击之任。据阿克苏镇查春华呈报，此案系营中司书钟国柱勾结营兵游勇等人所为。事后，钟国柱、刘荣华等四人逃至阿克苏，被拿获正法。实际首犯是库车巡防哨长陈福魁和马队都司陈昆林等人为首。谭长谷是哥老会首领，他曾在库车开山立堂，建立码头，并擅理词讼，设立财局，苛索民财。库车已成会党中心。阿克苏镇重用谭长谷，并于元年三、四月间截留喀什道解省兵饷二十万两，动用六万余两，资遣在阿克苏聚集的会党。这说明查镇也是会中人。当时南疆到处发生戕官事件，秩序混乱，杨增新明知查、谭早已互相勾结，但投鼠忌器，容忍羁縻，未即究办，直至民国二年冬，大局初定，才委马绍武（回族新教首领之一）为库车县知事，并以开办库车铜矿为名，带回队一营赴任，以免谭长谷疑惧。马绍武到任后，即令谭交卸回省城。民国三年五月，杨增新派管带马存德带队，递解谭长谷回湖南衡州原籍。行至中途车轱辘泉地方，电令马管带将谭枪决。当时外间传说，这是杨惩办有势力人犯惯用手法。在此种情况下，阿克苏查镇即不安于位，即辞职赴喀什，假俄道回原籍长沙。民国四年（一九一五）杨增新呈报以民国二年查春华所报前截留喀什解省库款中动用资遣会党的款项清册，有不实之处，请政府转令湖南省府查抄查在原籍的财产（时查已故），补偿公款的损失。
  民元五月间，又发生轮台会党萧秋舫等戕杀轮台县知事李华嵩之案，在库车、轮台两案之前，即四月下旬，焉耆参将吴首怀宴请焉耆府（民国改县）张铣（武威人前清进士），在参将署内发生被胡得才等会党戕杀的事件。这说明吴首怀也是会党。但吴未与谭长谷同一命运，据闻其原因有二：（一）当吴请张铣宴会时，同席有杨增新派赴南疆路过焉耆的清道员王学曾（杨的儿女亲家），未遭毒手，并得到吴的庇护；（二）省方派回队前往焉耆办此案时，吴曾帮同回队管带安某拿获犯首胡正才等七人枪决。因此，杨增新只勒令吴首怀回籍完事。
  在阿克苏道发生戕官案的同时，喀什也发生戕官事变。民元四月间，迪化袁大化电请北京政府任命喀什道袁鸿佑为新疆督军，袁鸿佑奉命后，即令人剪发易服，于是外间谣言四起，有不利于袁的传说。帝俄驻喀什领馆闻知，曾劝告袁警惕，并拟派领馆卫兵到道署守卫，袁辞谢。袁鸿佑安徽人，清同治间曾由捻子军中逃出降清，据说面部尚留有针刺字迹。他因有军事经验，胆气较壮，且在喀什任兵备道近十年，地方久安，认为不至发生意外，于是毫无戒备。在他准备起身来省城之前一日——元年五月七日深夜，喀什哥老会勾结提标会党以边永福、魏得喜等为首，直入疏附喀什道署刺死袁鸿佑夫妇，同时被杀害的有参将汤殿恒和疏附县知事张秉铎、革职官吏张舒锷等人。事后虽经省方报告北京政府，奉令查缉凶犯，但驻疏勒（距疏附十华里）的喀什提督焦大聚多方庇护，借口事变是袁道勒令人民剪发易服所激起，如操之过急，恐生意外，请暂维持现状。同时，帝俄借口保护俄商，加派哥萨克骑兵至喀领馆驻扎，会党恐外人干涉，未再滋事。焦提督将发难的会党编为治安左右两营，委边永福、魏得喜各任营管带，因此相传焦提督也在会籍之中。袁大化急于东归，请北京政府任杨增新为都督后，即匆匆离省，喀什事变就此结束。外传喀什戕官事件是由伊犁所策动，但据卸和田统税局长陶然（又青）民二回省时讲说，喀什会党加给袁道的罪名是剪发易服，这样一来，会党是在保守清制了，这和伊犁反清的革命无相同之处，实际上，他们是趁火打劫，毫无宗旨和纪律可言。那时喀什道各地方官，除袁道等五人和巴楚管狱员张某被戕外，其他各城地方官为保全生命财产，对各地会党供应财物、食粮、竭力讨好他们。于是哥老会明目张胆地开山立堂，吸收会众，散发会票，聚众滋事，勒索钱财，吃喝嫖赌，为所欲为。如继任喀什道王炳。就借遣散游民为名动用库款七千两，给会党买命。和田街市，一度被会党熊高陛纵火焚烧，即可说明当时的情况。
  民国元年初秋，外蒙独立，侵犯科布多、阿勒泰，杨增新派兵至察汗通古声援，正在军事紧张时期，边永福和魏得喜等自请带队赴前线，效力赎罪。此请，实获杨增新之心意，当即准他们来省城，派魏率所部往前方，留边永福在迪化。边的家属当时住老东门外农林试验场“说园”（现建安总公司）门南侧小院内，人称边统领公馆。当时我借住试验场小房读书，出入常见他的内眷。民三（一九一四）九月，杨增新任边永福署阿克苏副将，出省城后，杨电库车县知事马绍武俟边到库后，诱至县署监禁，并将他带弁兵分别扣留和资遣回籍后，又令给边加脚镣装入木笼，并派骑兵二十名沿途按替解送至安西。同时，由杨增新电请甘肃督军张广建派兵由安西解至边的原籍，交地方官严加管制。另电张督将喀什戕官会党首领已回原籍伏羌的陈德功拿获枪决。魏得喜等带队驻守新蒙边境将近两年，未发生事故，将功赎罪，未予追究。在民元秋冬间，喀什焦提督交卸东归，杨增新请北京政府任命伊犁革命首领杨缵绪继焦为喀什提督。杨缵绪接喀什提督后，哥老会残余尚多，杨在伊时曾联络会党，在喀即不便惩办会党，加上招兵筹饷不如在伊时如意，故不久也辞职由俄道东归。
  当边、魏离喀什后，哥老会党大多逃聚和田、于田及若羌一带。和田曾发生会党张贴告示要粮并拥入县署索款及于田戕杀县署卫兵，以及围困武营强索枪械等事件。最后若羌县知事胡奠华曾捕杀会党一名，以致引起会党的仇视，由驻卡墙（不久改为且末）马队哨官暗中供给会党枪械，越境至若若绑杀知事胡奠华，另举伪统领和县知事。杨增新派参将童明才率回队查办，会党聚众抗拒，经连长邹维新等在对战中击毙十余人，生擒多名，并拿获伪统领廖国星、伪知事何开元、遂即正法。廖何二人的首级曾专人送到迪化，装入木笼挂在老南门示众，并由督署出示该会党罪状。计此案临阵枪毙、生擒后枪决及在卡墙拿获枪毙的会党不下四五十名，若羌事变至此结束。
  自民国元年四月起，焉耆、阿克苏、喀什、库车、轮台，巴楚连同东路巴里坤，先后发生戕官案共八起，文武官吏及眷属遇难者十五人。最初杨增新乏人，各地会党虽盛，但除拿获少数滋事者枪决外，多未追究。自会党首领谭长谷、边永福先后调离库车、喀什后，以及在会籍的武官查春华和焦大聚去职后，杨始大张旗鼓拿办会党。他曾电令莎车一带和北疆各县雷厉风行的查缉，阿克苏等处戕官在逃的首恶和查拿法办的当地会党，都分别枪决、解散或遣送回籍。同时通令全疆和迭次张贴告示，严禁会党开山立堂，其已入会者令其自行焚毁会票，改过自新；其能自首并报告会中重要情况者，免究给奖。各地文武查办会党有功者，优加奖励，办理不力者论罪。在这样严加查禁之下，民国三年元月还在迪化查获肃州会党杨生华一名，搜出布票一百余张，盖有伪印的传牌一纸，牌上第一行写有“洪命双金花分部肃州后续统通山主韩”字样。另有红绫传单一张，内开有肃州山主韩应中等以下会党各头目的姓名。杨生华系奉命出关联络开山立堂、吸收会员和密谋作乱的。该人当被枪毙。杨电肃州道拿获韩应中，同时饬知东路各处查办被杨生华吸收的会党。自民国成立三年以来，新疆共枪决的会党约在二百人以上，哥老会在新疆的势力至民国四年已冰消瓦解。民国七年（一九一八）又有精河所属博尔塔拉接连俄境地方发生畅进财等开山立堂事件，他们勾结俄境华侨“红胡子”（以枪劫为生的匪徒）闹事，杨增新据报后，派童明才带队前往，拿获会首多人一律枪决，余众解散，这是新疆惩办哥老会最后和最大的一次行动。
  杨增新除镇压哥老会外，还有镇压其他事变的两件事：（1）民国七年（一九一八）夏，库车维族买买铁力汗等暴动案。买买铁力汗原系中国籍，但领有库车英籍商约通商票，冒充英籍，居库车南乡。民七五月下旬，买买铁力汗勾结多人，于夜间纵火烧毁库车城外民房，砍断电线，趁势攻城。库车县知事陈宗器当会同库车游击哈得尔率兵反击，买买铁力汗败退，逃入铜矿山，后被官兵击毙。（2）民国八年阿勒泰发生办事长官所属军队因索饷叛变事件。当时阿勒泰办事长官直属北京政府，所派新任长官张庆桐到任后，积欠兵饷三个月。因案被撤的长官公署卫队连长冯继冉遂煽动兵士于是年四月七日，聚众公署，强取库存枪弹，向长官索饷，将财政局长、外交局长等击毙。张长官逃避，被乱兵搜获拘禁，强迫他交出长官印信，逼使公署总务处长易彦云接任长官，冯继冉自称统领，以杜海顺为司令，穆腾颜为参谋。杨增新先后接到各方报告后，电请北京政府任由甘肃来新道员周务学，暂代阿勒泰办事长官，带领马步炮各营驰往阿勒泰首邑承化寺查办。五月中旬，周等抵承化，了解情况后，于第二日密传冯、杜、穆等三人到公署逮捕枪决。继拿获同谋数人正法。嗣后，阿勒泰划归新疆管辖，改长官为道尹（继改专员）。所有以前长官印发的纸币，由省库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