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卫市图书馆

今夜，依妻子的约定，我早早地来到阳台上看月。一轮皓月如一面明镜高悬于长空，才发现夜比昼的空间更呈广大之相。月亮亳不吝啬，月光充满了整个空间，开阔地方，月光如流水，树下月光青碧，如雨滴下，她所营造的那淡蓝色的气氛使心头的郁闷荡然无存。天空中的月光就像妻子那深情的目光，那眨着眼睛的星星上传来的不正是儿子欢快的笑声吗？突然觉得我仍然幸福地生活在妻子依在身边美好而神秘的世界中。为什么不把这种感觉告诉妻子呢？我的电话还没有打过去，妻子的电话来了，妻子说她和儿子看到了月亮上的我，听到了我从月亮上传来的声音……我听着妻子迫不及待的语调，我感觉到了妻子的幸福和满足，我再也不会担心妻子会孤独会忧郁。可同时我的内心也暗暗地溢满了酸楚和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在圣洁的月光中，我与妻子生活的一幕幕清晰而又深刻地浮现在了眼前……我和妻子相识于一个安静的校园，相识于一棵香飘十里的大槐树下。那是一个落日的余晖洒满校园的下午，我正在槐树下浇花。
  “你好！请问校长室在哪里？”抬起头，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笑吟吟地望着我，她的内秀和娇美使我心里分明是动了一下，我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看出了我的走神，“我是新分配来的老师。”她微笑着补充。礼貌的笑和得体的行为，使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女孩，我开始追求她。她说，当走进校门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浇花的我，不知是因为茂盛的槐花，还是因为没有想到如此偏僻的环境中竟然有人浇花，第一眼就对我也有了好感。我们恋爱、结婚，生活甜得如蜜。后来我们有了可爱的儿子宁，更使我们的生活锦上添花。在那个安静的校园我们度过了七年的时光，尽情享受着儿子是学生学生也是儿子的天伦之乐。第八个年头，我调到县城一所中学，离开了那所安静的校园，离开了妻子，离开了那群素朴的孩子。
  从此，我们分多聚少，没有妻子的日子，像一泓死水，空气凝重、闷热。孤独忧郁常常是自远而近落在我无神的眼睛里。我盼妻子也能够申请调动，但妻子坚决拒绝，她说一定要把这班学生带到毕业。我知道妻子说一不二的性格，只好等着。儿子更是让人心疼，每天都会扳着指头问星期几。他学会了拼音，写的第一篇日记就是思念妈妈的文字：我亲爱的妈妈每周才能回来一次，妈妈在最远的乡下教书，妈妈晕车，每次回来都吐，我最想念妈妈……有一次，儿子竟然把一周的日历撕完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星期六我的妈妈就回来了嘛，这不一下子到了嘛，爸爸看我多聪明。望着儿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感到了喉头被什么梗阻了一般，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孩子哽咽着夸他聪明。最揪心的情景是第二天送妻子去上班，虽然我们花尽了心机，给儿子的手里塞满了他平时喜爱的各种食品和玩具，当妻子跨上公共汽车的那一瞬间，儿子还是扔掉了手中所有的物件，紧紧抱住妻子的腿，连连高呼：“我要妈妈，我只要妈妈。”妻子抱着儿子，泪如泉涌。最终，妻子还是狠心丟下儿子远去。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每周都会重复。此情此景也感染了别人，妻子是个不事张扬而志高的人，她不愿意得到别人廉价的怜悯和同情，也不想听到儿子的哭声。以后星期日天一亮就赶往学校，使本来就在家里不多的时间更短，睡醒后的儿子哭声只有我一人独享。
  妻子的学生毕业了，我的班又成了毕业班，压力大工作忙，连周末都不能休息。更多的时候，我和儿子只能用方便面充饥，儿子面黄肌瘦，体质也越来越差，小病不断，弄得我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在我的多次劝说下，妻子终于同意申请调动。可第一批调令下来，没有妻子的名字。第二批调令下来了，还是没有妻子的名字。第三批调令公布了，仍然没有妻子的名字。妻子仔细看了调动名单后，去了教育局。不一会手里捏着一张邹巴巴的纸回来了，那是妻子的调动申请书，上面沾满了茶杯底座的污渍。妻子哭了，从未流过一滴泪的妻子哭得伤感极了：“我就去那个偏僻的山村，十二年都过去了，我已经属于那里，那里的孩子需要我这样的老师。你是毕业班，太忙，儿子我带走，咱把工作不要误。以后我们约定，有月亮的时候，你就看月亮，那里有我和儿子的思念。”妻子带着泪流满面的儿子又去了那个安静的校园。
  以后每个夜晚，无论多倦多晚，我都会坐在阳台上望着月亮。望着在如丝的纤云里浮动的月，望着在浓重的树彭中飘动的月，望着在彤云密布后面漆黑的月，望着隐居在家不愿赴约的月……望着月，我就想到了妻子及和妻子ー样的人的高贵和伟大，在许多人为了不洁的利益撕扯这个民族的魂的时候，妻子却用ー个母亲的善良和美丽在偏僻的课堂里，孕育出了ー片又ー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妻子多像这在夜间给了人光明和美梦的月啊，光明、柔和、娇美、无私！这月，我会从春望到冬，从冬望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