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卫市图书馆

南台伯父曾在一篇文章中写过回家的不易:准备回家看老母亲，就请了 4天假。4个小时后伯父从银川回到了海原，可3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到老家杨明,因为杨明是唯一不通公共汽车的乡镇,最后只能回去上班。 后来伯父的母亲过世了,伯父就很少回家,但回家给伯父留下的遗憾却永藏心底。 后来，交通部门给杨明修了一条土路， 也安排了一趟公共汽车。由于缺少养护，道路不到一年就报废了，杨明又回到了以前， 许多人在回家的时候都遇见了和南台伯父一样的问题。 我每次去银川，都要看看南台伯父。老人自然会问到回家的路。当然，只有感慨。 有时侯,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 总觉得没有路那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能力的结果，这种卑微的心理直至出现了穆风林这个名字才结束。 穆风林并不是杨明人，只是搞客运的个体户，他在杨明的土路上营运了一辆客车。 这样一条废弃多年的土路会暗含商机？这趟车会跑多长时间呢？有谁会做赔本的生意呢？杨明人早已习惯营运者跑几天就停业的做法了。老百姓图实惠，有一天方便就搭乘一天的方便。时间如白驹过隙，老穆的那辆白色少林客车竟然跑了一年，杨明人已经自然地将老穆的客车称之为杨明班车，当然老穆也就成了杨明人家喻户晓的人物。 因为回家的路难走，我回家总是和几个老乡聚在一起租辆车匆匆来往，连陪老母聊聊天的时间都很少。听到杨明班车，听到老穆,决定这次回家乘坐杨明班车。提前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告诉我,周末回家最方便,为了节约电话费,我也就没有再深究方便的道理。 下午两点，杨明班车准时从车站出发， 半个小时的柏油路结束了，走上了杨明的土路。土路还是那副旧模样，红褐色的路面坑坑洼洼。车厢内充满了土尘,几个爱干净的年轻人把窗玻璃关了一遍又一遍,其实都是枉然。车颠簸得很厉害，车架也连续不断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声。有人晕车了，穆师傅的老婆笑呵呵地给每个人发了用作呕吐的塑料袋。穆师傅显然已适应了这种场面， 谈笑风生,有时一个幽默的充满乡土味的笑话使满车都是笑声一片,紧关车窗的青年男女在笑声中也忘记了呛人的土尘，连晕车呕吐的人似乎也轻松了。大家都说：“穆师傅是个欢快人！ ”少林客车像个负重的壮汉，载着一车的笑声在大山崎岖的山路上忽上忽下地盘旋着。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在老穆幽默风趣的谈笑声中到站了。 我的家在杨明老庄村，距杨明还有4公里,在车上我就思考该如何回家，大包小包的，还有孩子。想张口求穆师傅送我们一程， 又想这么多人，穆师傅送哪个好呢。没想到穆师傅竟先说话了 ：“李老师，你要回老庄吗？” “是的。” “那你就先不要下车，我送你们回去。”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穆师傅，穆师傅又开始安排怎样送其他人回家。看来穆师傅每天都要把所有客人安全送回去才放心。 短短的4公里，我对穆师傅说了好多感激的话，穆师傅只是微微笑着说：“李老师，闲着呢，我跑这趟车就是让乡亲们图个方便嘛,你们忙，回趟家不容易，就送送，没啥！ ”到家门口，我要给穆师傅路费,他好像生气了一样推开了我的手。
  “李老师，你明天要走吗？ ”“是啊。” “你等着，我明天早晨来接你。”回到家，自是一片欢喜，母亲高兴地说：“现在有班车了，你们就可以常回来。星期日早晨穆师傅还要给学生娃娃拉馍馍， 方便得很。” 第二天早上，穆师傅果然如期而至。当我们坐在车上时，发现只有我们三口人，而车的行礼架上却塞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形状各异的包裹。这才知道，每个星期天，穆师傅都要白跑十里路，一个村一个村地给学生娃娃带馍馍。到了县城,车后座上全是带给学生的包裹。我感慨地对穆师傅说:“咱们 讲究个后世的积修，你真正地在做着积功德的事。”“李老师，不敢说功德， 胡达罪呢，只是图个方便。”……从此以后,我和老乡都乘杨明班车回家。 一次回家，恰好是几天大雨之后，这样回家的土路会被山洪冲毁的。坐在车上，问穆师傅路况如何，他说没大碍，能走。过了曹洼，又接上了杨明的土路，远远地就见土路两旁有很多人在劳作。起初还以为是他们在雨后抢种青草或修葺地沟。走近了，原来他们是在修路。我诧异至极，“穆师傅，这条路也安排道班工人养护吗？ ”“唉，李老师，这都是咱杨明人自发修路,每次雨后都是这样的。咱们乡里人有情义，我给娃娃带馍馍，他们觉得没有个啥回报,就这样给我图报个恩。” 一下子,我觉得心里溢满什么，沉甸甸的，暖融融的。 穆师傅笑吟吟地和每个人都打着招呼，每一张粗糙黑红的脸庞都露出最真诚的笑意回应着穆师傅。走到我们村口，更使我惊奇的是已80多岁当了一辈子修路工人的二爷在指挥人修路。穆师傅停下车，握着老人的手道谢。“谢什么，好是换来的。” 我的感觉，我不再是走在回家的土路上，而是行走在一条朝圣的大道上。 我想南台伯父如果有时间回一趟老家，肯定不会再有那样的文章了。因为杨明人回家的土路上有了自己的班车，有了以车为渡的穆师傅——穆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