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卫市图书馆

娘像草一样朴实的身影一夜一夜地闪现在我的梦际。娘曾对还在上学的我说过，军子，好好上学，将来和城里人一样去生活。我明白娘对土地的眷恋和对生活的向往。娘不会离幵土地，却并不希望我也留在土地上。这是娘的哲学。也许，娘说的未来世界，就是一种离幵。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顺利地留在了如今生活的省城。
  娘是第一个知道我把自己安顿在省城的。电话里，娘一直问个不停， 娘声音大的像在呼喊，而我声音小的觉得城市强大的吸力会将我的话音吸走。
  工作后，就很少回家去。城市像一座古堡一样将里面的人围了起来。我也因为刚到单位，工作繁忙而很少到城市的外面去，转眼已在城市里呆了半年之久。
  季节变换的风已将岁月带到了寒冬。 北风寒冷，城市变得单调、无色。公园里最后一批树叶飘落得已不再那么壮观，草坪上的小草已不再舒展。我开始在每个周末疯狂地想家、想娘。娘像草一样朴实的身影一夜一夜将我的睡眠在深夜覆盖，就像一场大雪覆盖麦田一样,厚实、安静。
  娘在寒冬的一天，通过村子里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给我。娘其实不会用电话，是别人帮她拨通后才抱在手中的。想象娘打电话的情景，心里一阵酸楚。娘说，军子，天冷了，穿暖和些，别让风凉了身子。城市的风柔弱不似村口的那番凛冽，山坡上长大的我已幵始习惯了这种绵软的浸透。娘还说， 要吃好穿好，却不再要求我要节俭。城市， 我已说不清是为了改变而来，还是为了娘的理想而来。 娘说，村子里的人都很羡慕我。娘很高兴。可我听到的是娘逐渐迟钝的耳膜。娘就这样老了。一遍遍非要一字不拉地听清楚我大声的说话。
  娘,就这样生活在遥远的城市之外，满足地看着我走了进去。童年的村子，曾经的快乐;成年居留的城市，如今的孤寂，已全部拥有。生活，就这样慢慢地兑换着最珍贵的和最想得到的。我从那边走来，这边已经褪去年少。城市，让我在逐渐的适应中不断地磕碰。烦恼，就幵始怀念那如草般朴实无华的日子;烦恼,就常去那条穿越城市腹地的河边遐想。河流浑浊，总是无声地流走……
  十二月的村子，不知道是否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场大雪。十二月的草青白的让我倍感虚弱的袭击和对厚实的崇敬。娘历经沧桑终而使我有所依存。娘用草一样的乳汁喂养了我二十五年的前进之途。终点已到，娘退身而回。这是娘最后的一个哲学命题，如蜘蛛、如桑蚕……高远深邃，坚定而不容我改动。十二月的城市，总是没有关于一场雪的消息，十二月的我，忽然特别急切地想出城去，去看看那城外、村口山坡上的草，是否如娘一样，正守候我如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