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女人揣着离婚证，左手拎一口皮箱，右手拉着五岁的女儿跨出那个破碎的家时，那男人阴冷地甩给她们的告别语是:“滚！下地狱去吧！”当天开始的颠沛流离的生活真和下地狱差不多了。这里借住上几天，那里窝居上一会儿，那几年，女人没有别的想头，只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房间，让她和女儿可以自然地把外衣脱去，换上睡衣睡裤，那种柔软温存的睡衣裤,再赤脚趿上双软绵绵的拖鞋，舒舒服服地在屋里或躺或卧……无论干什么都是自由的，随意的，那种感觉有多好啊！然而长达十六年的时间,女人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女儿上幼儿园时可以全托，女人尚用不着为她操心食宿，但当她开始上小学时，女人深刻地体会到了寄人篱下再带个孩子的艰难！起初女人带着女儿挤在亲戚家，每个月拿出工资的一半儿来买菜肉代付房租，表面上大家也处得尚融洽。忽一日起每当女人要去上夜班时，女儿就缠着哭着不放她去。女人讲道理给她听，她还是不依，眼看上班要迟到，女人不耐烦了顺手打了女儿一巴掌，女儿放声痛哭：“为什么你们大家都要打我?”“谁？还有谁在打你?”“姨奶奶、表哥还有姨妈……”她一把搂住女儿,泪水顺着脸颊而下……当晚她抱着女儿去上班，泪水涟涟地找单位领导求他给弄个住的地方。领导为难呀,单位里双职工尚且都没处安置何况是她呢。最终领导说给她在集体宿舍里添张床将就一下吧。集体宿舍总共12平米，放着四张上下铺，都住得满满的，见她娘俩又要挤进来，怨声载道！还是领导出面讲了话并且从自家搬来张折叠床，娘俩才算是有了安身之所。白天收起晚上打开,一住就是六年多。这六年当中，女人拼命和人家换夜班，她把床留给女儿，自己白天赶回去争分夺秒地休息一会儿。艰难的岁月中女儿渐渐长大了。做母亲的是从人家给她介绍的第一个对象时惊诧地发现女儿心理上的不正常:平时她相当沉默总爱躲在一边没完没了地看书，可是她又异常地依恋母亲，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但当她得知母亲有意再嫁时，她像疯了一样对母亲和那个男子大喊大叫：“不许你抢走我妈妈！不许你跟他走，不要我！”“没有人要抢走你妈妈，我还要把你接到新房子里去呢。”男子好心地安慰她，不料她兜头碎道:“你别假惺惺！哪个男人会喜欢老婆的拖油瓶?!”天哪！这是一个十四岁女孩说的话吗？母亲惊恐地想捂住她的小嘴,迟了！一大串充满敌意的话早已灌入了人家的耳朵……然后，女儿哭着甚至下跪恳求自己的母亲别再婚，别丢下她去另外生小孩……看着这个苦命的早熟的女儿，女人含泪答应了她。后来，厂里终于给她分了一间房，二十平米，不见天日。她们俩高兴得如同住进了宫殿，女儿以极大的热情来美化装饰房间，常常惊喜地说：“妈妈，我多么喜欢我们这‘爱的小屋’！”再后来，女儿考上了大学，她来信对自己当年的自私做了忏悔，请求母亲慎重考虑再嫁，“离开那间小屋吧，妈妈，我走了，那屋子会把您残存的青春都霉烂的！ ”这句话，让女人好生感慨、好生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