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那时候，我的父亲还戴着“帽子”在老家乡下接受改造。我的母亲则带着我们5个正在学校读书的孩子寄居在川东的一个小镇上艰难地度着日子。有一年，眼着着年关就要逼到头了，而我们家却依然还冷冷清清，丝毫看不出一点要过年的样子。当我们围着母亲闹着想要吃肉时，母亲拿出很大一沓肉票，肯定地对我们说：“看，我们还有这样多的肉票没有用。过年，妈妈一定会让你们吃上肉的。”但一直等到过年的那天，母亲才总算实践了她的诺言，割了一大块猪肉回来。我们高兴极了，围着肉，一张张幼稚的脸笑得都无比灿烂。夜晚吃年饭的时候，我们兄弟5人围着一面盆热气腾腾的喷着香味的回锅肉狼吞虎咽地争抢着吃着。母亲在一旁慈祥地笑着看我们，一会儿招呼这个吃慢点，一会儿又帮那个往碗里夹上几块肉。吃了很大一阵，我们才发现母亲自始至终都没有朝她的碗中放进一块肉。于是便问:“妈妈，您怎么不吃肉呢?”母亲依然慈祥地笑着，她说：“妈妈这几天晕油，不想吃肉。你们喜欢吃,就多吃点吧。”不多会儿，一大盆肉便见了底，我们个个吃得腰圆肚胀、喜笑颜开地下了桌。母亲又忙着收拾碗筷到厨房去清洗。我们则跑上街头，去看别人燃放烟花爆竹。我忽然想起家里还藏着一个要好的同学送给我的几个爆竹，于是便回转身去拿。当我拿着爆竹准备出门的时候，我伸头向厨房看了我这一辈子永远都无法忘怀而且永远也不敢忘怀的一眼：我看见母亲端着一小碗饭，站在灶台前，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我们刚才剩下的而那时却已经实在没有了什么可以拈得上筷来的冷回锅肉……多年以后，每当我一想起那个情景，都禁不住会潸然泪下。在那个贫困艰辛的日子里，妈妈哪里是不想吃肉啊？而我们却幼稚得无知地相信了妈妈的“谎言”，以至于妈妈只得背着我们悄悄地吃上一点剩下的残羹……后来，当我把这件事讲给我的妻子听时，她默默地在那里坐了很久，然后才泪眼婆娑地对我说道：“凡是妈妈,都会那样做的。”我大感惊疑，正想问为什么，却听妻子又说道：“因为在妈妈们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孩子，而没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