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我坐在离大家很远的地方，她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俩不说话，在强烈的音乐声里，我也能听到她的呼吸，她叫典典。十多年前，情窦初开的我，感情波及众多青春的女孩，是典典及时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俩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最后还是分手了。那时，我和典典在性格上都是相似的，内向、忧郁、胆怯，以防守的姿态对待这个世界。典典嫁的人现在已是处长，我知道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为了我这个穷教师不至于难堪，她尽可能地让我忘记现在，她一直不开口，努力地让我感觉她纯情的从前，却更增添了我莫名的怯念。有钱的张小司走过来坐在我俩的身边，他的“大哥大”夸张地翻着盖。他底气十足地跟我碰了一杯干红。他对典典神秘地笑笑，说你们又有机会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喽。他用手亲切地拍拍典典的肩头，手指上的大戒指闪闪发光。我的眼睛顿时眩晕，一种远古兵器撞击的声响，更确切地讲；是金属物在卡车上装卸发出的声音。闪闪发光的大戒指与舞厅旋转的灯光交错竟可以在我干瘪口袋的上方—脑部，产生如此的高分贝，真是不可思议。我渐渐地平静了张小司带来的压力，可典典还是不说话，但她笑了。我的心在喊：典典，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困惑，我除了当老师，还能干什么呢？十多年过去了，我连除了当老师还能干什么都不清楚，你说困惑不困惑？典典把手伸向我，伏在我的肩头和我跳舞。她的手显得冰冷，可我却能感到她内心的甜蜜。我跳舞的姿势像推土机，笨拙而夸张，又如建筑工地上的手推车，被典典拉着，小心翼翼地驶向舞曲的终点。身体有些呆板但脑筋异常敏捷的高深随我们一同走出舞池，他是政府某职能部门的头头，春风得意，脑门微秃发亮，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官态。上大学时，他先是追逐文学热，积极参与文学社的活动，写了大量处发表的习作；后觉文学前途不大，又转头向党组织靠拢，终于在毕业前圆了入党梦；凭党员的身份，当秘书、办公室主任、副局长、局长，一步一个台高深说：“兄弟，听说你干得不错……政界也不好混……当教师落个清闲……分工不同嘛！有啥事你尽管吭声。”说完，热情地邀请典典共舞。我思忖，和典典不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永远内向、胆怯，以防守的姿态对待这个世界，我不可能像张小司和高深那样，经商做官，我只能当个教师。我至今未改变起初的选择，只因为我一站在讲台上，就那么投入那么放松那么自信。典典，我们各自的选择也许就没错。肖渔的歌声传来：当年一声再见，我们匆匆走散。脸上带着微笑，却转过含泪的双眼。已经不会迷恋，几乎忘记从前。突然有些慌乱，相约就在今天。十年换一刻，无言的瞬间，不说人生不说钱，只有几个名字，重复多少遍，终于又握住的手再不想松开。这首《相约》的下面一段，请老木兄弟演唱。肖渔充满热情地把话筒递给我。这里酒已斟满，杯中有苦有甜，就像过去一样，我们可以随便。有人走到窗前，星光散散漫漫。每逢相聚人不全，几缕思念到天边。一切都在变，青春的瞬间，不说辛苦不说难，我们当年的心愿才实现一点点，又生出新的希望，迎接着明天。典典靠过来，她终于开口了，说：“你唱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