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在乡居的日子，守着窗外淋漓的雨声，听那悠悠的山歌……这样的日子已很少有了，也许是很少有了的缘故，让我格外地珍惜起来。人是很怪的，有许多东西，只有当它失去了，才觉出它的可贵来。那时在西海固的乡下工作，晚来风急，阴雨凄迷的日子常常浸得人心里发簿，特别是那入秋的毛毛雨，时断时续，连月不开，乡下的日子便显出少有的寂寞。那山头缠绕不开的雨雾，常常给你孤寂的心里添一把愁绪。在那时，农人的生活显得单调而乏味，放牧牛羊唱山歌便是他们最为惬意的。在那些落雨的日子，最让你留恋难忘的便是那歌声了。那鲜活的歌声会让你孤寂的心在放浪中感动起來，那样的感动也常常会暗合了你失意的心情，让你在往后的岁月里刻骨铭心。圆不过月亮哟高不过斗，美不过五色的绣球；俊不过身材哟嫩不过手，好不过花儿的记首。高山嘴嘴上绕白云，难活不过人想人；毛毛雨下了河涨了，日子越多越想了；把肠子想成了水红线，把心肝想成了胡椒面。不经意，就在那白雾缠绕的山梁上冷不丁传来这炽热浓郁的花儿小调来。那调子简单纯净，凄婉惆怅，在那一刻，身陷氤氲雾阵的山塬人便被这秋雨沉醉了，狂放的徼情和压抑的生命本性便得到一次释放和淋漓尽致的张扬，那种哀婉凄怆的情愫往往唱得人心旌摇荡，沉迷痴醉。爱情的单调，爱情的古老，爱情的复杂，爱情的久远，都会被一曲曲顺山而荡的花儿诠释得那么独特而神韵兼备。在西海固，我曾见到过这样一位年轻时就守了寡的老人，她那过早衰老的面庞使你会想到在她的人生道路上曾有过的波折坎坷。她膝下无儿无女，也一直再未嫁人，至于为何未嫁，我不得而知，然而当我问及老人在过早失去人生伴侣，一个人面对尘世的风雨，是怎样走过来的时，老人便以一种人生半百已坦然的达观说道：“心上的怨愁解不开了唱唱曲子，慢慢地也就熬过来了。”说罢她那黯然的目光一亮，随口就吟出一串忧伤的曲调来：大雨嘛倒了整三天，毛毛雨给了两天；哭下的眼泪担子嘛担，尕驴上驮给了九天。老人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激动，你从那沙哑的歌声中能感受到她生命的悸颤。老人已年迈古稀，虽说没有大病，但走起路来已很蹒跚。那天告别时见她茕然的背影，我险些掉下泪来。有位作家说：“活过了追索，活过了痛苦，再活过平静，生命就走向空灵，那时，人就成了亘古的星辰。”那一刻，这样的感觉便分外地强烈。若是在淅沥的秋雨里，你听着那从生命里的季节深处流出的歌声，当你体味歌唱着的人生命运时，你能不潸然落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