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50年代初，有一句非常时新的描述共产主义的话，叫“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我那时上小学，听了便记住了。对于电灯、电话，由于没有任何相近的东西可作参考，所以觉得很遥远，想像不出是怎么个情景°对于“楼”，却有想像，觉得它无非就是房子上再摞房子,无论怎么高级，也逃不出是住人的房子。我们村里有一户“地主”，那时算是阔人家，家里有一栋“高房子”，在村里很是显眼。早先那院里我们是进不去的，只在外面看，有普通房子两个高，也就一间大小，但已经觉得很高了，只是很孤单地立在那里，似乎不很安全。“高房子”的窗户很特别，是圆的，不大；底座是用石头砌的；整体地看，仿佛一个人很孤傲地背身而立，不理别人，给人的印象很不好。建这种“高房子”，是为了风水，要“压”别人一头，所以，目的只在“高”，并无很大实用价值。先前，我们也不太注意这高房子，自从老师讲了“楼”，便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情景，但也不容易看到。虽然已经解放了，地主已然减了威风，但那院儿在孩子们眼里仍然透着森气，没有正当理由，是进不去的。于是，只好对着那“高房子”想像，做“楼”的梦。当时，我们想，这“楼”要只两层，还好办,就像盖“高房子”一样,把下面一层弄结实点，上面再盖一层，但老师说共产主义的“楼”要好多好多层，有的能高到半天云里，那哪里有那么高的树当柱子呢？就算能找上很大很大的树当柱子，可也没有同样高的椽做梯子啊，要是用绳子往上吊人，小孩子还可以，妇女、老人可怎么办（我首先想到我的爷爷、奶奶）？而且，层数多了，细高细高的也不结实啊（我们想像，就只是一间一间地往上摞，最下面是一间，最上面也是一间，越高便越细）。最重要的，一家儿有一个院子盖几栋房就可以了，何苦要把房子摞起来（脑子里只有“家”的概念），这不是自找苦吃吗？这么想着，便觉共产主义有些儿怪,尽干些叫人想不透的事儿。后来，到县城上了中学，虽然县城里也没有楼，但却从书本上知道楼是怎么回事了。便觉当初的想法太可笑,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啊！直到1964年考上大学，才在自治区首府银川市见到了楼。那时的银川，很气派的百货大楼也才两层。宁夏大学的办公大楼是全区最高的建筑，有五层（其实最高一层是水塔，但为了要吹那个’最高'，绝不向人说破）。“楼”，“五层”，“最高”，这些概念在脑子里翻腾，成了我们骄傲的资本，给家里和朋友写信,那是一定要吹一通的。“楼”的梦总算是圆了，电灯和电话也见识了，但可惜的是圆了一个梦，又破了一个梦共产主义原来不只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