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大西北茫茫的黄土总叫我想起以往的许多朋友，满脸络腮胡的上下，黄土样朴实的面孔拖着山一般坚定的信念便时常大踏步向我走来。
  上下姓刘，本名刘涛，中学毕业屡试不中，他便报了中医学校职高班，说是子承父业，并改名为上下，取义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他踏着湿漉漉的心情从大巴山上走了下来。那天，满脸憔悴的老爸提着包送他穿过淡淡的山林，踩在湿湿的黄叶上，一路老爸唯一的一句话便是：“下雨好，有这树叶，踏湿（实）。”上下无语，看了看身上那件泛白的中山装，他仿佛看见了老爸五十里曲路上背着药箱跋涉的影子。上下常常穿着这件衣服，他不能与它分开。只有穿着它心里才觉得平衡些。从校园里风行西装茄克的九三年到休闲装走火的九六年，他那件中山装在宿舍与教学楼间穿梭了三年，以至我在认识他之前早认识了他那件泛白的中山装。
  中医校的日子黄连般清苦。上下靠着老爸二毛钱的诊费踏着一双解放鞋走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里。·一次老爸翻过两座山跨过几道沟顶着月色出诊归来给病倒的了，一倒就是一月多。上下看着父亲衰老的面容，把父亲给的五十元钱悄悄塞在了枕头下，、然后提着从山上捡来的一袋木耳出了门。他便是用这袋木耳垫本做起生意来的。从牙膏牙刷到手套袜子，背上一个包提上一只袋，甩开一尺五寸大脚，周末他常常穿梭于各兄弟学校为了生活而奔波。此间酸甜苦辣又有谁能解透其中味？这些经历后来被他以散文的方式搬上了当时的校刊《野稗》。
  上下的散文取义巧妙主题新颖，进校不久，中医校的《野稗》上就陆续见其大名。九四年，上下受命于危难之际，以其络腮胡般的信念经营起尴尬而顽强的校园文学。他的加盟使《野稗》摆脱了校园狭隘的局限，大巴山的质木卜与沉重被注进了野稗的血脉。在他主编的第四、五、六期的字里行间无处不洋溢着真善美，无处不显现着与苦难拼搏的痕迹。
  九五年秋，上下回通江县人民医院实习。时值医院为攀登“二乙”努力奋斗，病历文件堆满屋，正为无一得力将士而发愁。上下的光临让医院又惊又喜。他没辜负医院的厚望，后来院里同意接收他进该院工作。九六年六月，赴任前上下与相处三年的好友话别，并留言互勉：我们满腿泥土从山里走来，贫穷是我们的动力；不要忘记，我們都曾站在稗地里以一种不屈的犀光审视过生命千姿百态的生活方式。后一句话是写给他为之付出过心血的“野稗”的。
  可就在九月里，一个黄叶飘落的雨天，当我还沉浸在为其兴奋与庆幸的激情中时，又传来了他辞职冲向成都的消息。在常人的眼中，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事业单位的宝座可是许多人做梦也想着的天大好事，而他却像对待一只破鞋一样轻松。他在给我的信中写道：“挤在纷繁的人际关系中小心翼翼地做人，手端一杯清茶藏在两张报纸背后涂抹着生命，我实在不甘心这样死去。想当年，我凭着二斤木耳过活了三年，而今至少我仍然有两只手。”大山般的冲动始终在他胸中荡漾，清静的茶碗生涯怎么也拴不住灵魂的缰绳。此后收到过上下从成都的来信，虽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但依旧信心百倍。再后我因左右奔波便与其失了联系0前不久收到一位好友来信，谈及上下近况得知他又开始了他又一轮远征，辞去了花两年时间奋斗到的某公司销售科长职务南下了广州。用他曾经的一句话说：“走出去，前面是个天。”所有的朋友都没有为之感到惊奇，或许在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