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食与住成了我最关键的两个字。其时,我正为工作奔波于关键性的人物与关键性的环节。尽管一些愿帮我的好心人用尽了各种方式方法,却依然没能为我打开那把关键性的锁。 我被遗忘在街头,两眼泪花四顾茫然.........罗军就是在这个时候拉了我最关键性的一把。投奔其舍上时,满脸惊喜的他一下就读透了我脸上的忧伤与困惑。像一年前那样,没有三七二十一, 他给我端来了满满一碗饭和一只盛着老白干的酒杯。我俩啥也没说,也不必说啥,一大口饭,一小口酒,饭完时,一瓶老白干也见了底……晚上,他那张三尺宽的木板床被我们一分为二。 我与罗军相识是在中医校满— 面油垢的餐桌上。那时,我正修行歧黄之术于那方寸之地,周末串门,作为“无产阶级”唯以心相待, 粗茶淡饭和两杯纯白干后,我们之间便毫不犹豫地多上了一个连接号,此后长时间交往中,坦坦诚诚情意融融。 罗军貌瘦个小,皮色黑黑,鼻梁上架着一副不很协调的大黑眼镜。山里十多年,大山没能给他山一样粗犷的身体,却留给了他山一般厚实憨直山一般坚毅与执著的秉性,其于生活中淋漓尽致的表现曾让我感叹与敬佩。
九三年刚进农机校时,新生胆小怕事常被老生欺负。一次一同学不小心将几滴水掉到了某老大哥华丽的 “龙袍”上,于是便被恩赐耳光两扇。又偏被罗军这不识时务者遇上,进而上前评理,进而拖着一副瘦小的个儿与其拳脚相交。当然罗军不是对方的对手,结果是以鼻青脸肿的面容宣告失败。也就因为这,他失去了班长的乌纱帽;也就因为这,他又被同学联名提为学生会主席候选人;也就因为这他被一票否决,没能当选。后来他迷上了写作。起初只说是写给自己看,也便从未见到他向外投过。就在此时,我受命主编校刊《野稗》,于是他便说其写作是为了朋友我的“野稗”的生存与成长。在我编的几期中,他投来诗文三十多篇,提出建议意见数十条。虽然在他投来的稿件中我仅选用过一首短诗,但他依然钟情于写作痴恋着缪斯,且屡次勉励我说:也许我们永远成不了一个作家,可是写却没有错。 去年,九年寒窗外加三年修炼,他从农机校毕业了。跑过二万五千步路, 说过五万二千句话,再加其基因中大山留下的闯劲,终于在华川汽车厂谋到了一份工人师傅的饭碗。而此刻,年余不见,其憔悴多于精神,工作的艰辛弥漫着他那十平方米的空间,时间似乎沉重了些。想以前一起的日子,其幽默与风趣其蓬勃与奋进其灿烂与辉煌,而今早被雨打风吹去,只保留着原汁原味的唯有一腔真诚满身朴实。 我被他收留而住下。每日,白菜萝卜之余,便是他对我的安慰与鼓励,特别是当听到我谋职屡次受阻被人用关系与金钱所顶替时,他很是不平,却又和我一样无可奈何。他很少谈及自己, 我曾有意将话题转向他,我看到的是一副和我一样的心情。后从隔壁陈师傅口中得知,他本来学焊接专业,可焊枪却没接受他痴情的追求,而今正与 —— 娜头为伍,过着尴尬的日子… …听罢我实在不知该说点啥好,我没能像他安慰我那样去安慰他,面对魔鬼一般的环境,我们实在无话可说。 两个多月很快过去了。我在等待与期盼中收获的是一腔绝对不平的失望。我只好与罗军分手。我要走出巴山,我要麻雀东南飞!别时,罗军为我饯行,他拿出我在学校时主编的《野稗》送了我一句话:站在深秋枝头含笑的生命最美,走在泥泞路上高歌的灵魂最强。我没说话,只端起酒杯干了个底朝天。 我终于清楚明白了我所走过的路。 那晚,一瓶白干才过半,我俩早醉成一潭死水,是的,醉了。我醉过这五分之一个世纪,却获得一个实实在在的好兄弟,我这就十二万分满足了。 啊,兄弟,昏昏醉醉,醒时一定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