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民国的某年，为别人拉长工的爷爷去跟他的东家结算工钱。东家对爷爷说你也该成个家了。于是就将爷爷一年的十九块银圆的工钱顶了，让爷爷领走一个丫环。这个丫环便成了我奶奶。那时候我们的家境其实很糟糕，更糟糕的是家中还有两个光棍大烟鬼，是爷爷的父亲和大哥。奶奶走进这样的家庭，其受苦受难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太爷和大爷有鸦片抽了是神仙，没烟抽了是魔鬼，毒打奶奶成了家常便饭。而爷爷往往在严酷的家规和封建礼教面前软弱无力，不敢有半点反抗的言语和举动。史无前例的海原大地震，奶奶大难不死;穿越过兵荒马乱的岁月，奶奶没伤着一根头发；在瘟疫和饥饿相伴的日子，奶奶最终没有死掉，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奶奶一生生养了13个孩子,存活的却只有一个零头，便是我的父亲和两个姑姑。其余的孩子，有的生病夭折，有的因无力抚养一生下来就溺死在尿盆里。奶奶所承受的精神创伤，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从没年轻过。我1965年出生，赶到能记事时，奶奶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生产队的劳动都无法参加了，每天在家只管带孩子、做家务。很早的时候她就牙齿脱落，干硬的东西都已咬不动了.，需要我们兄弟姐妹嚼细了再喂她吃。奶奶的娘家在什么地方？我们只知道大槪在陕西。娘家还有什么人？那就更不知道了。只记得七十年代的某一个寒冷刺骨的冬天，来了一个人，两只耳朵冻得直流黄水。据说是奶奶的一个远房表弟，只呆了一天，就走了。奶奶哭了大半夜，从此再没了音讯。记忆中，奶奶只住过一次医院，是因为胆结石。住了没两天，就出院了。因为她年纪太大，怕开刀手术有危险，只好回家养着。奶奶去世的前五年，眼睛已经看不清了，认人只凭借着耳朵辨声音。后来连耳朵也不行了。我们兄妹九人，一个个都是她拉扯大的，对我们谁都放心不下。临终的时候，五弟在外地上学，人不在，我们就装成五弟的声音，说五弟在，她竟然相信了。的生病夭折，有的因无力抚养一生下来就溺死在尿盆里。奶奶所承受的精神创伤，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从没年轻过。我1965年出生，赶到能记事时，奶奶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奶奶是一个草一样的人。一辈子没交上好运，遇上的全是深重的灾难。像草在风雨中飘摇了一生，刚逢上风和日丽的时候，却是人生的秋天了，将要枯死。但草茎上发出来的芽儿，一茬又一茬, 绵延不绝，正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