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外婆走的时候，是个寒冷的冬季。爸说，她走前的一个清晨，骤然的瞬间，娘在一阵疼痛的心悸之后预感到了死亡，随后便是茫茫大雪。外婆被葬在一个光秃秃的荒滩上，她生前的凄凉也注定了这灵魂最后栖息地的风景：没有墓碑也没有永远的墓志铭。但她却被镌刻在我心中。外婆不识字，是个从没上过学的乡下女人。她总是讲着平常乡下人的故事，那故事的主人公常常是我的亲人，我的父亲，更多的还是我的外公，她常常把一切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苦痛昭示于先她而去的人。外婆讲的故事是我所听到过的成百上千的故事中最令人难忘的。她将自然界的一切说成是有灵性的，并如教徒般地笃信因果轮回。外婆一生无子，只有两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外婆把这一切看成了她前生作了孽，并固执地坚信她要用一辈子的痛苦和磨难来赎罪。在我4岁那年，母亲又两次卧病在床，从此我也像三个哥哥一样影子般跟上了外婆，跟着她尖尖的小脚去拾柴禾去喂猪去赶集去拉扯灶边那古老的风箱。
  外婆的晚年很寂寞、很苍凉，她的生活单调得像一首挽歌。那飘散着的白发，好似要将她一生的凄苦遮掩。烛光燃烧着照耀着，似血红的夕阳映红了外婆的脸，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外婆已离我们那么遥远，像隔世……外婆走的时候，过继来的舅不在身旁。冥冥中外婆说，孩子，计较什么呢？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爱就是永恒的忍耐。远处的夕阳正缓缓从故乡的山边沉落，于是在那悠远的迷濛的背景中，便出现了外婆矮小消瘦但亲切的身影，像米勒画中的农妇。我奔向她那伸开的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