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清将军的恋情
荒野
爱情是鲜花、美酒,诱惑着人们去品尝、陶醉。古往今来,多少人赞美她,讴歌她,多少人憧憬她,追求她。她给人以抹不去的回忆,哪怕是苦果,而且很苦很苦…… 红四方面军九军军长孙玉清是位叱咤风云的骁将,仅用5年多时间,就走完了从士兵到将军的成长道路。素有“战将”之称的他赢得了将士们的尊敬,同时也赢得了红军女战士的爱慕。政治上,他坚贞不屈;感情上,却丰富缠绵。他的爱人和孩子本应该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毫不相干。孙军长的爱人叫岳兰芳,儿子叫刘龙,同在西宁生活过,却不相识,这是历史造就的悲剧。
1936年7月底,红四方面军二过草地后,26岁的孙玉清与妇女独立团3连1排排长、21岁的岳兰芳,在甘孜喝曲河的喇嘛寺里结了婚。孙玉清给岳兰芳一套崭新的军装,做为结婚礼物。由于妇女团受方面军总部领导,婚后互敬互勉的一对新人,又忍爱相别,各奔征程,10月8日,九军长征到甘肃会宁,方面军前进剧团常到主力军一一九军慰问演出。也许是与岳兰芳音讯断绝、离别太久而感情发生饥渴的原因吧,孙玉清竟然又与剧团19岁的女演员陈淑娥一见钟情了。孙军长曾派人到剧团了解陈的情况。一次演出后,孙军长派人叫陈淑娥,陈便去征求剧团服装股股长、后来是谢觉哉夫人王定国的意见。王股长说:“军长叫你,你就去嘛! ”这一去,客套、夸奖之余便是求爱、同居。一次由于陈从孙玉清那儿回来晚了,耽误了演出,剧团指导员还罚她挑了三担水。因孙玉清送给陈一件皮夹夹,剧团的同志们就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皮夹夹”。10月11日,毛泽东签署了《十月份作战纲领》:“从10月中旬起,西方野战军全部和四方面军的三个军进攻宁夏。”由于军情紧急,剧团宣布演员不准结婚,当时陈已怀孕,思想负担很重,孙玉清知道后却高兴地说:“好得很,给我生个小红军,领到陕北去”。11月下旬,陈淑娥找到孙玉清说:“我都怀孕几个月了,咋办呀? ”孙玉清安慰她说:“我在古浪仗没打好,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别害怕,等我打了胜仗,我们的事情要好好解决一下。”谁知这次见面竟成了永别。陈淑娥在与马家军拼杀的刀光剑影中,她下定决心,无论环境怎样险恶,无论别人怎样评论,她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养育大。12月5日,剧团奉命前往9军驻地慰问,可还没赶到9军驻地东寨,就在永昌城东郭家下磨的土庄子里被敌人包围了。队长周武功、导演于实甫等十几名男红军;陈淑娥、王定国、党文秀等二十几名女红军同时被俘。当天夜里,陈淑娥就被一个大胡子军官糟蹋了。她想到了死,但为了腹中这爱情苦果一一还没出世就当了俘虏的孩子,忍辱偷生。她被押到西宁,编入了马步芳的“新剧团”中。
1937年4月4日,马步芳的前线总指挥马元海带领马家军回到西宁,马步芳强迫“新剧团”上街欢迎。陈淑娥认出了那领头的骑在马上的大胡子,正是糟蹋过自己的坏蛋。由于心理障碍,她脸色煞白,把裤子都尿湿了……。这年5月,因陈淑娥临盆,被参谋处参谋年文斌领走,不久便生下一个男孩,这孩子便是刘龙。
生下孩子不久,陈淑娥被马元海点名作妾,从此便落入了这个双手沾满红军鲜血的杀人魔王手中。也许是由于软弱,也许是为了报答孙军长,她没有死,悲戚木然地活下来了。5月下旬,孙军长遇害的噩耗传来,她悲痛欲绝,卧床数日,蒙头哭泣,不进饮食,她无时无刻不牵挂那幼小的生命。为了这,她曾几次深夜逃跑都未成功。一次,终于逃脱,刚到年参谋家中,还未顾上给孩子喂口奶,又被抓回去了。这个未满月的孩子,先是被年文斌的舅母花树芳抱养,几个月后又被马元海的一位文书收为养子。
孩子在眼皮底下,陈淑娥并不知道。当然,孙军长的妻子岳兰芳就更是蒙在鼓里了。七、八年后,她们母子在一些好心人的安排下见了一面。看到孩子长的很像孙玉清,她一把拉过小刘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多么想说:“孩子,我是你妈,是你的亲妈妈呀!就是为了你,我才苟且偷生活到今天”,然而,她忍住了。马元海那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能容忍孙玉清有儿子吗?再说,忠厚的刘文书把孩子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呀!1949年8月中旬,马元海携妻逃跑了,陈淑娥没有参与出逃。因为,西宁有她生命的根,爱情的果呀!1950年正月,不满13岁的刘龙参军了。二年后,又抗美援朝去了。1955年他回到青海探望养父养母,通过流落红军赵顺德和陈伯仙,终于在兰州找到了那孤苦伶仃的生母一一陈淑娥。这年他19岁。通过贫苦生活的磨炼和战火硝烟的熏陶,他什么都懂了。生母是为了他才活到今天,为了他才受了那么多苦难、凌辱。1957年,已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尉的刘龙专业来到生身母亲身边,与生母朝夕相伴。从此母子相依为命,默默地活着。红山根下的小房子是他们的栖身之地。30年代那段历史,无论是辱还是荣,母子俩谁都不愿提及。
1987年10月21日,原西路军总部作战参谋、时任成都军区副司令的陈明义将军,赴临泽县参加完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烈士陵园落成典礼,归途路经兰州,要求见陈淑娥与刘龙。在董汉河同志的帮助下,母子俩到兰州军区招待所受到陈司令的接见。陈司令过后说:“他们母子来过了,像,他真像孙玉清军长”,并把亲笔写给甘肃省民政厅的信,托董汉河同志转交,代陈淑娥申述医疗费不能报销的问题。
1988年冬,甘肃省民政厅给孙玉清补发了烈士证。烈士证上写清了孙玉清烈士牺牲的时间,执行人为刘龙。1988年舂节前,甘肃省省长去看望了陈淑娥母子并送去了困难补助费。
历史真会捉弄人。1937年7月,岳兰芳被强迫去给马元海当丫环、佣人时,在马元海家里与陈淑娥见了面。昔日的两个红军战友,眼下一个是小妾,一个当丫头,又同被孙军长相爱过。那时她俩相互都不认识,都不知道彼此的境遇。直到1988年8月,陈淑娥才知道孙军长曾和岳兰芳结过婚,总算知道了她崇拜的英雄军长还有一段隐私。年逾七旬的陈淑娥守口如瓶,不愿提及与军长的那段缠绵的罗曼史。他告诫知情人:“孙军长都牺牲了,别往他脸上再抹黑了 ! ”1937年5月,西宁陆军医院关押着30多名做苦役的红军女俘,听说孙军长来了,她们都不顾一切地蜂拥而上,孙军长见到了一年未见的妻子岳兰芳,他的眼睛湿润了。岳兰芳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岳兰芳是妇女独立团3连1排排长。西路军在临泽倪家营子弹尽粮绝,兵败祁连山。1937年3月12日,在一条冰河上,领导召集女战士开会,叫大家自谋生路。岳兰芳与几个女红军躲进深山,马家军放火烧山,把他们俘虏了。没想到在西宁、在马家军的监押下,见到了日夜盼望的亲人。“小岳……莫怕”,这竟是与军长最后的诀别。
孙军长牺牲的噩耗传到陆军医院,岳兰芳大病一场。孙玉清牺牲,对她的打击是最大的。她已无力为马家军伤兵换药、洗衣、做卫生了,躺到病床上神情木然。一个伤兵拄着拐杖进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驴日的,女共匪,为啥几天不给老子洗伤口? ”未及防备,岳兰芳的左额头被打了一拐杖。“我不活了! ”她不顾一切,抓起一把菜刀,朝那个伤兵头上砍去……O7月,她被马玉海要去当丫环。一年后被马元海老婆带到贵德县马公馆当佣人。
光荫荏苒,岁月流逝。后来,岳兰芳与马元海家的长工喇成德成了家。土改时,贵德县人民政府给她分了土地、房屋。于是,她由参军前的四川童养媳、红军的女排长、军长的妻子,变为青海省贵德县河阴乡的农民。有人知道她是被俘过的红军,“文化大革命”中还把她关押批斗了40天,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右臂还留有马家军的枪伤。1979年,64岁的她已是视力减退、眼皮下垂、浑身关节肿痛、失去生活能力的老人。当时还欠生产队500元现金,生活十分困难。她终生未育,晚年的凄凉可想而知。
她没有活到1988年西宁市为孙玉清军长塑像、追任烈士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