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西路军将领熊国炳肃州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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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肃州文史第十六辑》 图书
唯一号: 292220020220005235
颗粒名称: 红西路军将领熊国炳肃州历险记
分类号: K294.23
页数: 11
页码: 69-79
摘要: 红西路军将领熊国炳在肃州的经历。
关键词: 肃州 文史资料

内容

红西路军将领熊国炳肃州历险记
  杨万禧
  红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委员熊国炳在高台、临泽战斗失利后随部队退入祁连山。石窝会议后,在与马家军作战中负伤脱离部队。后被高台县新坝淘金农民杨育俊救助,精心掩护,医治好伤病。为了寻找失散的战友,熊炳国于1937年4月中旬只身来到肃州,因未能入愿,只得又返回高台新坝杨育俊家中。
  1937年5月14日,熊国炳和杨育俊分别后的第29天,他从肃州返回新坝,来到了杨育俊家。他的到来,使得杨育俊一家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突然返回,喜的是他安然无恙。他一见杨育俊躺在炕上,遍体鳞伤,就知道是马家军打的。想问个究竟,杨育俊不肯说,装作没事一样。老杨奶把马家军如何打的、如何拉在马上撞的原委细说了一遍,熊国炳听了深感内疚和不安。他对杨育俊说:“真对不起你,是我给你惹了麻烦,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打成这样。”杨育俊说:“别说这话了,你又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了中国的穷苦老百姓,你的几个亲人都被敌人杀害了,我挨打算得了什么!” 杨育俊又问起这次熊国炳去肃州寻找红军的情况,他摇摇头说:“没找到”。随后,他就把沿祁连山脚下的屯升、九家窑辗转到了肃州城,以及肃州城马家军搜查得紧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育俊:“……肃州城里,到处贴满了悬赏捉拿'赤匪'首领徐向前、陈昌浩、王树声、李先念、熊国炳等人的通缉令,谁抓到我们中的一个,悬赏1200块银元,谁提来我们中的一个人头,悬赏600块银元。并贴出告示,捉住一名红军军官,赏银元100块;捉住一名红军战士,赏银元30块。听说马家军把我们的孙玉清军长抓住了,他们得意忘形,弹冠相庆,在肃州城里唱了三天戏。一时间,马家军和民团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轮番搜查,到处抓人;地痞流氓蠢蠢欲动,摇旗呐喊,要抓住红军去领赏。每天都有红军惨遭杀害。” 接着,熊国炳向杨育俊简述了他这次去肃州又险些被马家军搜捕去的惊险故事。一天,熊国炳听人说,城内的王家醋房要个帮工的,他心想,这倒是个好去处,一来有个吃饭之地,二来可通过其他帮工者打听些红军的消息。但不知人家收不收?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了王家醋房。
  王老板很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 “我叫张明玉! ”熊国炳答。
  “我这里的活很苦,上工很早,收工很晚,两头不见日,你愿意干吗? ”王老板又问。
  “愿意干,我不怕吃苦”熊国炳回答。
  “那好,你就干几天试试,只要你干得好,工钱亏不了你,和他们先来的帮工者一样。只是我这里没处住,你有住的地方吗? ”王老板接着问。
  “有。我是来投亲的,没了盘缠,回不了家,只要挣够路费,我就回去。”熊国炳紧接着回答。
  熊国炳撒了个弥天大谎。他哪里有住的地方?谁是他的亲戚?他来向谁投亲?不过,“只要挣够路费,我就回去”倒是一句真话。他是按照“一个月后在肃州城里会面”的约定,来找方参谋给他留下的5名红军战士的,只要能见到他们中的一个,只要“挣够路费,我就回去”——回到延安,就见到了亲人,回到了家。
  王家醋房不大,帮工的有四五个人,加上王老板夫妻,也只有六七个干活的。熊国炳白天在这里帮工,晚上在王爷庙神像后边安身。他指望有一天,能见到5名战士中的一个,或是见到个他熟悉的红西路军战士。
  熊国炳干活很认真,又很细心,无论是挖曲子,还是晒醋、勾兑,只要王老板一指点,他就会干,干的很好,深得王老板的夸奖。
  一天,熊国炳正在挖曲子,看见王老板从外面回来,神色慌张地关上了大门,又上了门栓,二话没说,把熊国炳推到最后边的曲子窑角落,身上盖了压曲子用的草秸秆,夕卜边又压了曲块。
  把熊国炳隐藏好,王老板就去敞开了大门。
  不一会儿,一股马家军就闯进了王家醋房,他们翻箱倒柜的乱搜,骂骂咧咧,把个醋房翻了个底朝天,还把几个倒扣备用的醋缸翻起来,看看里边藏人没有。
  王老板把几个帮工的伙计叫到一块,指给一个挎盒子枪的马家军说:“长官,我的伙计就这几个,都是本地人,请你审查。”一边说,一边把马家军让到客厅里,又是装烟,又是倒茶,很是殷勤。
  马家军不时地常来搜查,王老板也学会了一套,百般殷勤,说些好话,倒也相安无事。
  王老板给马家军装完烟、倒完茶,刚想到伙房去添茶,这些家伙就手舞足蹈起来。那个挎盒子枪的说:“老王、你也别走,听听我们的好事儿。”王老板就坐在了门坎上。
  挎盒子枪的继续说:“奶奶的,民团能抓个'赤匪’的军长,我们就能抓住徐向前,陈昌浩、熊国炳他们,到那时候,爷们可就风光了。老子升了官,也给弟兄们个官儿当当,你们说是不是? ”随着他来的几个马家军献媚地说:“那是,那是,一定能,一定能,谢谢长官栽培! ”王老板看到这个马家军眼盯着他,也附和着说:“长官好福气,一定能升官。” 这些马家军你一言,他一语,高声地喧哗着,得意地笑着。
  过了一会儿,挎盒子枪的马家军又说:“兄弟们,快走吧,要是能抓到'赤匪'首领徐向前、陈昌浩、熊国炳他们中的一个,老子请客”。他又对王老板说,“老王,你这里要是来了红军,立即报告,抓住红军,重重有赏。”说完,这些马家军就跨出了王家醋房的大门。
  “张明玉”躲藏的曲子窑,正好在王老板客厅的斜对面,客厅门窗都是开着的,这股马家军大声高兴地说笑,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马家军走后,王老板关上了大门,把“张明玉”从曲子窖里放了出来。“张明玉”惊奇地问王老板:“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红军? ” “你到醋房来找活干,我问了几句话,就听出你是个四川人,一定是个红军,我估摸着,你还是个红军的官儿哩! ”王老板说。
  “张明玉”赶忙纠正说:“不是啥子官儿,只是个红军的伙夫。” 王老板也不再追问“张明玉”究竟是个什么官,只是说:“难呀!红军真难! ”他的这话,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若有所思。
  “张明玉”看出王老板对红军很同情,知道他是个好人,也就不再隐瞒:“我是等人的,我们两三个约好,在肃州城里见面,要去延安的,如果王老板碰到有来找红军伙夫张明玉的人,请留个心,领回醋房来。” 王老板也十分同情地说:“领回来是可以的,但你们一定要小心,马家军和肃州民团,搜查得可严哩!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可是要这个的。”王老板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
  当天晚上,熊国炳仍然来到王爷庙神像后睡下了。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西北风呼呼地刮,打得窗户纸劈哩啪啦作响,有时把门哗啦掀开,他不怕;庙内孤独、阴暗、潮湿,人迹罕至,他不在乎。这些,他都习惯了,不理不睬。
  他之所以睡不着,是因为听到了孙军长被俘的消息。孙军长是怎么被肃州民团抓住的呢?他为孙军长的安危而担心。
  他之所以睡不着,是思虑到西路军的两位最高领导人徐向前、陈昌浩潜回延安没有?还有,李先念、程世才、王树声、张荣等人,他们所带领的支队,各到了哪儿?大家都平安吗?他为红西路军余部指战员的生死存亡而焦虑。第二天拂晓,他仍然赶回王家醋房帮工。小晌午,肃州民团的一股人又来搜捕红军,除了团丁,还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他们贼眉鼠眼,瞧瞧这,瞧瞧那,翻箱倒柜,甚至连鸡窝猪洞都不放过,见到能值几个钱的东西就拿走,还说什么“是红军留下的,要充公”。
  王老板等人,仍然采取前一天的办法,使熊国炳又躲过了这一关。
  民团走后,王老板把熊国炳放出来,叫到自己睡房里,拿出5块银元,眼泪汪汪地说:“老张,这是你半个月的工钱,你拿上走吧!我真舍不得你走,但是,马家军、民团轮番搜查得这么紧,我实在不敢留你,请你原谅。”王老板还想说什么,但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似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熊国炳也很难过,但他克制着自己,把眼泪咽到了肚子里,铿锵地说:”王老板,请你不要难过,我不能连累你。只是想拜托你,如果有人来找我张伙夫,说准我的相貌,请你让他按照这个地址和名字来找。” 熊国炳给王老板写下了“高台新坝杨育俊”的字条,就又返回来了。
  听了熊国炳的讲述,杨育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太危险了,太危险了!您回来就好。只是要防范,马连长还会来的。”随后,他向熊国炳轻描淡写地说了马连长两次来家搜查和讹去两块“新疆金子”的情况。
  熊国炳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熊国炳让杨育俊媳妇取出上次放下的红军制服,把写有“熊国炳”三字的纸条仍交给她保存,并亲手把那套红军旧棉衣、旧棉裤内的棉花拆掉,变成了夹衣、单裤子,洗干净后,让杨育俊的媳妇拾掇了拾掇,穿戴起来,虽然旧了些,但红领章、红帽徽光彩夺目,仍不失红军的威风。
  从此,熊国炳整齐地穿着红军的衣服,戴着红军帽子,扎着绑腿,好象要上战场一样,晚上也是和衣而睡。杨育俊感到奇怪,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我做了件莽撞事,把你的地址和名字留在了肃州王家醋房的老板手里,如果方参谋派给我的5名战士中有人被铺、叛变了,会带上马家军来抓我去领赏的。我真为难!不留地址吧,怕找我的人找不到;留下了,又怕出变故。再者那个龟儿子连长搜去'新疆金子'后,对我的身份引起怀疑,他要是再来,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杨育俊又问:“你总没有把你的真名字告诉王老板吧? ”熊国炳说“当然没有,但是我在王家醋房10多天,我的相貌、特征王老板清清楚楚,找我的人当然知道我的长相,他们一问不就对上号了吗! ”他再三叮嘱杨育俊、老杨爷:“如果有人来找我,先有老杨爷,再有杨育俊接待,一定要盘查清楚,对上暗号,再看他是不是带了尾巴?如果那个马连长再来,把我抓住杀了头,要提上头去领赏的话,就要下个头像——就说给四川家里人作个交待。你们把我的头像保存好,等革命成功了,政府来找的话,再交出去。请把我的尸体埋在高坡上,作个记号……” 他还要说,被老杨爷制止住了。
  杨育俊一家,为熊国炳的安全捏着一把汗。全家人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来家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桩事。
  熊国炳对肃州城悬赏捉拿徐向前、陈昌浩、王树声、李先念、熊国炳等5人的通缉令作了认真分析:是自己的笔记本被马家军拣去了?不像,那上面还有很多红西路军高级将领的名字,马家军悬赏捉拿得人会更多;是有人叛变了?也不像,叛变者会说出徐、王、李和自己的相貌,是会画在通缉令上的。他断定,这是马家军故技重演、虚张声势罢了。
  熊国炳对孙玉清军长被捕的传闻同样作了冷静分析:从马家军兴师动众、唱戏庆贺的举动看,孙军长真的被铺了。但他又不好打听,也不能打听,以免引起怀疑,只能从来王家醋房搜查红军的马家军、民团的疯狂行动,从肃州城的白色恐怖,从人们议论的只言片语中理出个眉目来。孙军长可能是在肃州南山被捕的,说明了西路军主力——左、右两个支队可能是向西行进的。西路军的处境又是极端艰难的。熊国炳对孙军长的安危感到担心,对西路军的处境感到忧虑,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熊国炳和方震留下的保护他的5名战士约定:“一个月后在肃州城里会面”,会面后,伺机结伴追寻西路军余部,或东返延安。但又是十分危险的——他原估计,西路军没到肃州,肃州城国民党的防范会松些,谁知事实恰恰相反——肃州国民党驻军100师298旅旅长马步康,将马家军和肃州民团在各山口、要道严密布防,防范更加严密,无孔可钻,怎么能走得出去呢?插翅难飞呀! 关于西路军主力部队向西行动,熊国炳的分析也是正确的。石窝山会议后,由王树声带领的右支队,被马家军打散了,经过艰苦转战,王树声、李新国等几十人先后回到了陕北;李先念带领的左支队,正是向西行动了,跨越千里雪域祁连山,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历经47天,于1937年5月1日,到达星星峡,被中央代表陈云、滕代远迎接进入新疆。同时,徐向前也于4月30日到达镇原县城,援西军司令员刘伯承电告延安中央军委:“我们的徐向前同志已于今日十九时到达援西军司令部”(陈昌浩于8月中旬回到延安)。确实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这些胜利的消息,熊国炳当时也是不会知道的。

附注

本文选自《祁连情深》第十二章。作者杨万禧,甘肃高台县人,所著《祁连情深》一书,已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其父杨育俊曾为红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委员熊国炳提供援助。文章标题为编者所加。

知识出处

肃州文史第十六辑

《肃州文史第十六辑》

出版者:政协甘肃省酒泉市肃州区委员会

本书栏目包括:世纪回眸、人物春秋、往事钩沉、区域访古、农业水利、文化旅游、民俗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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