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市图书馆

敦煌写本P.3257《后晋开运二年（945年）寡妇阿龙地产诉讼案》 是我国较早并完整记载的一宗民事诉讼档案，原文如下：（一）寡妇阿龙右阿龙前缘业薄，夫主早丧，有男义成，先蒙大王世上身着瓜州。所有少多屋舍，先向出买与人，只残宜秋口分地二十亩已来，恐男义成一朝却得上州之日，母及男要其济命。义成瓜州去时，地水分料分付兄怀义佃种，更得□房索佛奴兄弟言说，其义成地空闲。更弟佛奴房有南山兄弟一人投来, 无得地水居业，当使义成地分二十亩，割与南山为主。其地南山经得三两月余，见沙州辛苦难活，却投南山部族。义成分地，佛奴收掌为主，针草阿龙不取，阿龙自从将地，衣食极难。恳求得处，安存贫命，合阿龙男义成身死， 更无丞忘处男女恩亲。缘得本居地水，与老身济接性命。伏乞司徒阿郎慈祥照，特赐孤寡老身念见苦累。伏听，公凭裁判处分牒件状如前，谨牒开运二年十二月□日寡妇阿龙牒付都押衙王文通细与寻问申上者十七日曹元忠（签字） (二） 甲午年二月十九日，索义成身着瓜州，所有父祖口分地三十二亩，分付与兄索怀义佃种。比至义成到沙州得来日，所着官司诸杂烽子，官柴草大小税役，并总兄怀义应料，一任施功佃种。若收得麦粟任自兄收，颗粒也不论说。义成若得沙州来者，却收本地。渠河口作税役不干，自兄之事。两共面对平章，更不许休悔者，如先悔者，罚壮羊一口。恐人不信，故立文凭， 用为后验□。
  佃地人兄索怀义（押） 种地人索富子（押） 见人索流柱（押） 见人书手判官张盈润（押） (三） 都押衙王文通右奉判，付文通勘寻陈（状寡妇阿龙）及取地侄索佛奴据状词理，细与寻问申上者。
  问得侄索佛奴称，先有亲叔索进君幼小落贼，已经年载，并不承忘，地水屋舍，并总支分已讫。其叔进君贼中偷马两匹，忽遇至府官中纳马匹。当时恩賜马贾（价）得麦粟一十硕，立机牒五匹，官布五匹。又请得索义成口分地二十二亩，进君作户主名，佃种得一两秋来。其叔又居部族，不乐苦地，却向南山为活。其地佛奴承受，今经十一余年，更无别人论说。其义成瓜州治死，今男幸通及阿婆论此地者，不知何理。伏请处分。
  取地人索佛奴左手指节（印） 问得陈状阿龙称有男索义成犯公条，遗着瓜州，只残阿龙有口分地三十二亩，其义成去时，出买（卖）地十亩与索流柱，余二十二亩与伯父索怀义佃种，济养老命。其地，佛奴叔贼中投来，本（分）居父业，总被兄弟支分已讫，便射阿龙地水将去。其时欲拟咨申，缘义成犯格，意中怕怖，因兹不敢词说。况且承地叔在，不合论诤。今地水主叔却投南山去，阿龙口分别人受用。阿龙及孙幸通无路存济，是故陈状者，有实。
  陈状寡妇阿龙右手中指节（印） 问得佃种伯父索怀义称，先侄义成犯罪遣瓜州，地水立契仰怀义作主佃种，经得一秋，怀义着防马群不在。比至到来，此地被索进君射将。怀义元不是口分地水，不敢论说者，实有。立契佃种人索怀义左手中指节。
  右谨奉，付文通勘寻陈状寡妇阿龙及侄索佛奴、怀义词理，——分析如前，谨录状上。
  牒件状如前，谨牒开运二年十二月日左马部都押衙王文通牒。
  其义成地分赐进君，更不迥戈，其地便任阿龙及义成男女为主者。
  廿二日曹元忠（签字） 此案性质是有关土地使用权诉讼的案件，第一部分为寡妇阿龙的诉状及曹元忠受理案件的批示，第二部分系索义成与索怀义的佃地契约，第三部分乃左马步都押衙王文通的询问记录、当事人的口供及曹元忠对案件的判决批示（图32—图35)。
  案情大意为：寡妇阿龙丈夫早丧，儿子义成犯法遣瓜州，家中原有口分地32亩，义成出去时卖掉10亩，留下22亩交由伯父索怀义悃种。 索怀义“作主佃种，经得一秋”便“着防马群不在”而没有耕种，导致土地空闲撂荒。后来，索佛奴叔叔索进君从贼窝中回来，并偷得贼马， 交给官府一匹，受到奖励，“恩赐马贾（价）得麦粟一十硕，立机牒五匹， 官布五匹”。同时，索进君又欲“分居父业”，但因索进君“幼小落贼， 已经年载”，本应由索进君继承的父业已被弟兄分割完毕。于是索进君就把原由索怀义佃种现空闲的土地请射在自己名下。可是，索进君因久居部落，“不乐苦地”，很快离开了家乡，从此土地便为索佛奴所种。寡妇阿龙在儿子义成死后，与孙子幸通生活困难，所以向归义军衙门提起诉讼， 要求收回土地。节度使曹元忠最后的判决是其土地不再办理过户手续，直接由阿龙及义成男女为主者。
  显然，在这张盖着法国国家图书馆印章的长长案卷上，记载着阿龙丧夫丧子的痛楚，和她奋力从小叔子手中夺回土地的顽强，还有她留在案卷上的右手中指标记。
  这份案卷，不仅反映了归义军曹元忠时期的民事法律适用及其司法制度，包括土地制度、民事诉讼中的变更之诉、证据制度、契约效力等法律制度，同时反映了唐五代时期敦煌地区农村妇女敢于打官司的维权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