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啊，冗恕寨——遥远的草地，遥远的河流，遥远的山林……许多年过去了，我的记忆中又浮现出那片山林。
  那年，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冗恕寨任小学教师。没有到寨以前，我想：那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觉得有点委屈和不安。结果到了那里，人们却特别的好，对我非常亲近。他们的热情终于抚慰了我。不久我病了，要到距此三十五里的县城医院医治。这里不通公路，自己又不能走路，怎么办呢？有一位驼背老人对我说；“老师，别发愁，我自家有办法。”他把自家的毛竹砍了，制成一副临时担架，然后，叫来几个青年，把我抬到县城。
  在医院里，驼背老人天天守在我的床前，精心照料着我。
  “你回去干活吧，人们都在抢工分，我一个人在这里得了。”我对他说。
  “不，队里会给我记工分的，你放心吧！”
  “我，我应该叫你老人家什么？”我问。
  “叫我大伯吧，不，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叫我干爹也行！”他张着掉了几颗门牙的嘴，笑了。
  我真的喊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半个月以后，我出院了。这回我是可以走路的，但老人不同意，仍然叫来几个青年，又把我抬回冗恕寨。又硬叫我从学校搬到他家去住，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我。
  老人有两个女儿，我叫她们大妹，二妹。
  长时间的相处，大妹和二妹似乎都对我怀着一种感情……大妹对我说，她早就喜欢我的。唯有二妹什么也没有表示过。老人呢，并曾经当着二妹的面对我说：“我准备把二妹嫁给你。”可是不久，一件事竟发生了。
  一天我到学校上课时，发现自己没有戴手表，便跑回家找表，结果没有找到。
  “肯定这家人给我偷去了。”我这样怀疑。
  “二妹，你过来。”我问，“有哪个进过我的屋里吗？”她说，她爹来过，说着跑回厨房，硬通她爹要表。于是，父女俩吵了起来，吵来吵去，二妹和她爹都哭了起来。最后，我在小河边找到了手表。我没有把找到手表的事说出来。只是……我无脸再在老人家里住下去了，老人执意要我留下，说以后慢慢还我的表，我说了：“干爹，我有罪，表我找到了。”他抬起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搬回学校后，由于痛苦，我竟学会了抽烟。这天，我在山边的草地上抽烟时，将未燃尽的火柴梗扔到草丛里，火倏地窜起来，一阵风吹过，火苗大了。
  “救火，救火呐……”人们潮水般地向山林冲来。我颤抖了。怕人们把我抓去，便躲在路边的石洞里。一直躲了两天。第三天夜里，我悄悄回到学校，刚进门，二妹来了，她气愤地对我说：“粗心鬼，惹了火，让我爹替你受罪，人们要抓你，他却说是自己把火惹起来的。人们都瞎着眼睛，把他押走啦！并说要他坐牢……你，害了我，害了我爹。”
  “二妹……我……二妹，我去找公社王部长去，让他去公安局说说，叫爹回来，坐牢，我去。”我跑到公社，向武装部长说明这次山起火的原由，结果无济于事……因为他正忙着抓“出林批孔”的大事。
  这一年，我没有继续在这里教书。我调回家乡来了。事隔多年，我仍然没有忘记那件事。每到傍晚，我总来到寨前的山岗上向远方遥望，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地方，那一片片山林，记忆中的遥远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