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女交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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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琼崖巾帼英豪》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4576
颗粒名称: 敌后女交通员
分类号: G211.7
页数: 20
页码: 63-82
摘要: 本文记述了黄金女在战争年代背景下,勇敢坚韧地面对着人生的挑战,包括失去父亲以及家庭经济的压力。她展现出革命热情和人间大爱,始终不放弃生活的希望,并为此做出了不懈的努力。
关键词: 交通员 海南岛 黄金女

内容

战争年代,大凡隐蔽地下给党政军传递信息,带路当向导的,都称为交通员。担任交通员的,有男有女,他们胆量过人,足智多谋,随机应变,被誉为“人间神仙”。这里说的是活跃在海南岛西北海岸、往返于琼州海峡之间的女交通员黄金女的事迹。
  仇恨在心中埋下
  夕阳躲进乌云,海面阴风狂作;海风带着北部湾的腥味,鼓起一排排浪头,扑向海南岛西北部海岸的头咀渔村。
  村口港湾岸上,一个渔家少女,扶住酒糟树干,远眺着海面,在等待,在寻觅,她名叫黄金女,年刚15岁,却长得象个大姑娘,圆圆的脸蛋,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丰满的胸脯,苗条的身材,是新盈头咀村数一数二的靓女。小伙子们有顺口溜说:“临高山,临高水,临高姑娘新盈的美;白牙齿,黑眼珠,白里透红的嫩肌肤,谁人看见谁迷路……”她刚14岁,就有人托媒来说亲,她爹妈爱女如掌上明珠,哪舍得她离开?金女从懂事时起就说:“我长大了谁也不嫁,留在家陪妈妈织网,跟爹爹出海打鱼。”现在妈妈病重卧床不起,爹爹又出海未归,家里正等着钱买米抓药,因此,从早到晚,她跑了好多回村口港湾,等待爹爹打鱼归来。
  一连等了几天,金女和渔村里的老人小孩终于等到了归帆。这天上午,在水天相连的地方,冒出了几片赭帆,但和往常不同-平日渔船集中归来,归帆片片遮了半个港面,今日却三三两两,象惊散的海鸥。
  先后有3只渔船进港了,金女却见不到爹的船——那只有红布条系着风向袋的双桅小帆船,她急不可待地迎上去,问抛锚的渔船。船上的艄公站在舵位上,用双手捏成嗽叭,回答岸上人的问话:“遇上日本鬼子,逃命回来,谁顾得了谁呀!”
  顿时,岸上看不见自家人归来的,都放声大哭。天啊,怎么碰上日本鬼子!?人们象被人挖去心肝,老妇人则在嗑喃祈祷!
  从上午到下午,潮退了又涨,金女仍在海边等着。她同许多渔民家属一样坐在沙石上,瞪大眼睛张望着北部湾那边。偶尔有一片归帆,人们都迎上前去,可金女总没看到父亲的渔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金女痛苦难言,虽然没有哭出声,却时时挽起衣襟揩抹眼泪。她不敢想象,父亲作为一家之主,万一有个三长二短,她和重病卧床的母亲怎么能继续活在人间。
  直到夕阳映红港湾的时刻,才回来一只渔船,黄金女认得是同她父亲作伴出海的渔船。她奔了过去,问道:“大伯,大叔,我爹的船呢?”
  “金女,金女!”青年渔民陈九有高声叫喊着,从船上跳了下来。
  只见九有上身那件用猪血和树脂染成赭红色的麻布背心,被撕裂了,袒露的胸脯上,增加了一道可怕的伤痕,干涸的血溃还隐约可见。
  “九有,我爹呢?我爹的船呢?”黄金女心知有不妥,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陈九有,这个铁打的18岁青年,却哭出声来。他呜咽着,讲述黄金女父亲渔船遇难的惨状——
  3天前,新盈一带的10多只渔船,正在北部湾渔场作业——有放钓的,有拖网的,突然从雷州半岛方向开来两条日军炮艇。见到侵略军的炮艇,渔民们有的丢下网具,有的急得跳海逃命。当时,陈九有正在黄金女父亲黄业精的渔船上放钓,来不及逃命——船被日本兵抛过来的缚钩勾住,几个日本兵跳到渔船舱面上,叽哩咕噜的吆喝,用刺刀顶住陈九有和黄业精。黄业精意识到什么,向陈九有使眼色,要他跳海逃跑,说:“你跑呀!”陈九有却呆了似的站着,只见几个日本兵向渔船泼汽油,然后丢去一节燃烧着的香烟为,大火便烧了起来。
  “他们烧船了!你跑呀,九有!”黄业精高声叫喊着,转身取过小水桶,往水柜里打水,朝火焰泼去。一个日本兵,端起枪托,朝黄业精打去;他打了个踉跄,口里在喊着:“跳海呀,九有……”九有好象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便一头扎进海里……
  黄金女听到这里,急忙问道:“后来,我爹怎样了?”
  陈九有说:“我潜进水里,游了一会,浮上水面,只见大火烧着船,再也看不见大伯了!”
  到此,黄业精的死活下落便成个谜。黄金女心如火焚,不禁哭出声来;陈九有反转来,安慰她,扶着她回家。
  夜,黑沉沉的,西北风刮着阔叶酒糟树,发出凄厉的呼啸。
  黄金女给父亲的灵台上过晚香,默默地来到母亲床前,几乎绝望地坐着,母亲关切地问道:“女,明天没有米作饭,你就到新盈去找你的同庚阿兰,就说妈叫你向她借一、二元钱买米。”
  黄金女说:“我才不找她,她男人的士兵最坏,一见女孩子就戏弄,我害怕。”原来金女有位同庚好友叫黄金兰的,嫁给了国民党县大队长,她妈觉得走投无路,才叫她去找同庚好友的,可黄金女就是不肯,说:“明天,我跟着邻居姐妹们,到地里去挖番薯牙,也能填半饱肚皮,向别人借钱买米,日后拿什么还人家呀!”
  母女正说间,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黄金女提着小马灯,来到门口,问道:“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说:“女,唾着了?"黄金女高兴得不得了,拉开门,高声喊道:“爹爹——!”
  黄业精一身破布衣,空着手回来了。他打量一下女儿,反手关上门,转身见厅堂上摆着的灵台,便知道是家人以为他早已成了亡灵,于是哭出声来:“真是死里逃生呀!”
  原来,那天日本兵点火烧船,他正打水灭火时,被鬼子兵用枪托捣到海里去,幸亏没有被淹死。他在海里潜游了一阵子,然后漂浮到珊洲岛,有幸遇上儋县新英港的一只渔船把他救了上来。
  虽说人回来了,可是没有了船,渔家便断了生计。从此,父母女3人,度日如年。等母亲病好,父亲向人借来几块银元作本,金女便跟着母亲挑着鱼萝,走港串村,当肩挑小鱼贩。每天从新盈头咀挑一担鱼虾、海鲜,到农村去叫卖,然后又从农村买些番薯、米粮回到港口渔村来换鱼货。日行百里,肩挑重担,日子一长久,使黄金女练就一身力气,认得很多村港道路,为后来的生活打下了基础。
  黄业精,自己家没有了船只网具,只得到渔霸船上当雇工,换得几个汗水钱糊口,他心里积怨成恨,所以爱借酒消愁。每当一碗酒下肚,便骂日本鬼子杀人烧船无人道,骂渔霸剥削雇工狠心肠,骂国民党官吏兵痞敲榨勒索祸国殃民。父亲的咒骂,使金女渐渐懂得很多道理,国恨家仇的种子便在她心灵的土地里埋藏着。
  爱情在困境中萌芽
  1939年2月10日,日本鬼子的铁蹄踏上海南岛,不久占领了新盈港,连担鱼挑盐进村叫卖的,也要抓去杀头。妇人家,特别是象金女这样标致的少女,更是出门寸步难行。她只好跟妈妈黑夜里挑着鱼货,偷偷摸摸的走村串户叫卖。
  一天,黄金女挑着半箩筐番薯和粮食从新盈往头咀走,迎面走来几个当兵的,那正是当地出名的“红鼻黑痣”征收员。他多次向金女征过税,每次拿了钱,还动手动脚的,令金女十分讨厌。幸好每次遇上他,母亲都在身边,出面招架,才免遭这地头蛇的侮辱。可这一次,母亲没来,她一人遇上这摇身一变的“二鬼子”,可怎么办?
  “红鼻黑痣”,原是国民党驻新盈港一带的财税征收员,日本人来后,他当了汉奸,照旧征收苛捐杂税,因长蒜头酒糟鼻、左嘴角边有一粒黑痣得名,谁也不叫他的尊姓大名,当面恭维他则呼征收官,背后则叫他“红鼻鬼”。他远远就认得迎面走来的黄金女。她头戴一顶尖头大边竹笠,一身大襟黑布紧身上衫,走在细沙路上,步态轻盈象跳舞,海风吹着她整个苗条婀娜的身姿,象下凡的仙女,把红鼻鬼的魂勾住了。他用眼色示意几个扛步枪的士兵先走,他却留下拦住黄金女盘查:“你挑什么东西?"眼睛一直盯住金女的胸脯。
  黄金女口里答着话,心里想着应付红鼻鬼的办法。她多么盼望迎面来个什么行人,于是加快脚步往前赶路。红鼻鬼一会跟在她背后纠缠,一会跨上前去拦路。他刚伸手,就被金女挡开。黄金女突然记起,同年女友金兰的男人正是红鼻鬼的顶头上司,便想吓唬一下他。
  “征收官,你的大队长还是我的亲戚呢,自己人别动手动脚的。”
  “哼,你的亲戚?姓甚名谁?”红鼻鬼不以为然。
  “你这个人,连你的大队长张廷举也不知道!”金女故意大声说。
  说着,说着,黄金女走到一片野菠萝丛边;红鼻鬼见那里有一条破舢板反伏着,四下没人,便一个箭步上前,夺下金女肩上的担子,把金女按倒在舢板上。黄金女使出全身力气,拳打脚踢地反抗着。
  “住手!”一个粗壮的男人声音在吼叫着:“别放肆!”路边闪出一个男子汉以老鹰抓小鸡的手势,五爪从红鼻鬼脖胫后抓住,一个顺势把他丢到地上,然后夺过那支仍然装在木套里的驳壳枪,说:“你敢污辱人!”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黄金女定神看,才认得是陈九有在救她,便高兴地叫道:“九有哥,九有哥!”
  红鼻黑痣见枪被夺了,怕事闹大,便趴在地上,央求陈九有道:“饶了我吧,一辈子也记得你的恩典,我只是一时……,请你宽恕我。”此刻,在他眼里,20岁的陈九有,象一座钢铁铸成的巨人讫立在那里,碰撞不得。他见陈九有把他枪里的子弹退了出来便说:“那子弹你拿回去取药喂猪,能治猪瘟,枪交还我,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缘相见。地方人办地方事,九有你高抬贵手吧!”他头如马髦蛤蚧,连连叩着头。
  陈九有恨不得捏死红鼻鬼,见他哀求自己,便消了气,把空枪丢还给他,说:“你听着,我陈九有有言在先,今天饶了你一条命,日后你再敢横行乡里,欺负良民百姓,必将天地难容。滚!”
  见红鼻鬼走远了,黄金女才说出话来;“九有哥,多亏你……”她好象觉得从此不能离开他了。他在她心眼中便成了唯一的保护人。他挑起金女的担子,然后拉着她一只手,朝头咀渔村走去。
  半轮明月挂在天中。从金女家出来,金女说:“九有哥,你救了我一条命,连口便饭没吃,叫我心里……”
  “别说外人话,我陈九有当初还不是你爹拉扯,才长大成人的,你就象我的亲妹妹呀,怎能见难不帮,见死不救!”
  “只怕日后、那个红鼻鬼记仇,还会害你。你不如干脆搬到我们家来,住到一屋,遇事也有人相帮。”她不好直说把终身许给陈九有,只借故叫陈九有搬过来住。
  “你爹妈还未许诺呢!”陈九有故意逗趣说:“即使许诺了,我也得请人择个良辰吉日,给你送槟榔呀!”
  “九有哥!……”黄金女一头伏进陈九有怀里,双手轻轻捶着陈九有结实的肩膀。“我才不兴那一套。”她觉得这样才会得到陈九有的更好的保护。
  陈九有觉得一股热呼呼的暖流,从金女胸脯传到自己身上。这是爱情的萌动,是她,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女性的温暖……
  太阳在黑夜里升起
  日军占领沿海墟镇港口,到处收买汉奸,四出活动,封锁港口,严禁渔船出海,妄图捏住渔民的脖子。黄金女的父亲黄业精失业了,她和母亲找不到鱼货,肩挑生意做不成,丈夫陈九有也没事可干,全家4口,面临绝境。陈九有觉得生计无门,深夜里常常坐在床沿边,拿着竹烟筒,咚咚咚地吸水烟,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多少人叫日本鬼子杀的杀,宰的宰,活着的叫你等着饿死。听人说,亡国奴难当,东北三省的人到处逃亡。这下子轮到我们头上了,该怎么办呀?”
  黄金女听着丈夫的话,心里也十分难过。她想:要是日本鬼子不来,海边渔港的夜晚,姑娘和小伙子们此刻都该到公房(未婚男女青年结伴交友的场所)里去唱“丽丽美”,谈情说爱了,她和陈九有也可能不会这样早婚,即使结了婚,也不会马上住到一块来受苦。这一带的民间风俗,女人出嫁后,要在娘家生第一个孩子,才能到丈夫家同居的,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把丈夫接到娘家来住,人们也不议论了。国难当头,人们只求得一条活路,谁也顾不了别的。可是眼下,男人不能出海,女人没有鱼挑卖,叫人怎么活下去?生活就象那航船,迷失在大雾弥漫的汪洋上,哪里是去向,他们全然不知!
  1940年3月的一个子夜,黄金女和陈九有突然听到有人敲响屋后的柴门,接着是父亲黄业精出去开门的声音。
  “景星,是你呀!”父亲惊讶的说道:“屋里坐,屋里坐。”
  景星,论辈份,黄金女叫他是侄儿。多年不见他,听父亲说他是出远门谋生去了,如今怎么摸黑回来了。她拉起丈夫陈九有,要看个究竟,只见父亲和侄儿景星还有两个带枪的陌生人,坐在矮竹凳上。她心里已预感到什么,只听得景星问道:“伯母和金女姑姑都睡了吧?”黄业精便扬声道:“她娘,金女,你们起来看看谁回来了!"金女出来同景星见面,并向他介绍了丈夫陈九有。
  景星现在是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琼纵前身)第四支队第三大队长,这次回来随身带着两个警卫战士,还有一位地方党的县委书记老符。他们4个人,除留一名卫兵在屋外巡逻放哨外,3个人进了屋。
  陈九有听介绍,知道景星是共产党的大队长,高兴得很,忙叫黄金女也过来听他们宣传。一时,那豆大的油灯似乎亮了许多,黄金女坐到父亲身边的矮凳上,双手捧着腮,出神地听着老符和景星轮流谈全岛军民英勇抗战的事迹。
  黄金女听着听着,不禁问道:“星侄,你们队伍上要不要女兵?”
  景星笑着说:“有女兵,还不少呢!”老符也说:“不久前,我还亲自送一批妇女到部队去呢。她们到部队里,有挑粮食军需的,也有做饭的,有炊事员,也有看护(护士),还有当交通送信的。”他还宣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实行男女平等,男同志能做的很多事,妇女照样能做到。
  “你们能带我去吗?”黄金女天真地询问道。
  景星看了看陈九有逗趣地说:“你先问九有姑丈肯不肯。”
  陈九有说:“要能去,我也去。这日子不是人活的,上前线扛枪打个日本鬼子消消恨,比闷在家里痛快。”
  老符说:“抗日救国人人有责,你们愿意上前线,我担保送你们到部队去。但是,得有言在先,离开了家,可不能想家念乡呀,还得勇敢,不怕艰苦,不怕牺牲。”
  在父母的默许下,几天后黄金女和丈夫陈九有随老符派来的人到美合抗日根据地参加了革命队伍。夫妻俩在景星领导的队伍里,分别当战士和炊事员。虽然暂时分开,集体生活也过得十分愉快。白天学军事,学文化,夜晚大家点起篝火,围成个大圆圈,唱歌跳舞,黄金女常唱新盈民歌《丽丽美》,那调子悦耳动听,只是内容陈旧了,政治指导员便帮助她将民歌的内容,改成抗战歌词。这样她唱起来,既好听又鼓舞人。她唱的民歌《夫妻携手上前线》很受欢迎。
  日本鬼子真野蛮,
  出兵侵占咱地方,
  烧杀奸淫又抢掠,
  男女老少不平安。
  抗日救国心情愿,
  夫妻携手上前方,
  感谢给咱指路人,
  黑夜升起红太阳。
  险途在脚下伸展
  侵占海南岛的日军,称海南岛为“永远不沉没的航空母舰”,以此为基地,发动太平洋战争。我岛上抗日军民,一面抵抗着日军的“蚕食”扫荡,一面又要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共内战,面临极大困难。
  一天,大队长景星找陈九有和黄金女谈话,说:“我军正处在敌、伪、顽三面夹击中,各方面的斗争都要随机应变。你们参军后,作战勇敢,工作积极,同志们都舍不得你们离开部队,但是战争需要,你们只好暂时到地方去,执行新的任务。党组织决定,你俩回社蛮村去建立一个海边交通站。”当即任命陈九有为站长,黄金女为交通员。
  接着,景星交代他们:这个交通站的主要任务是宣传发动群众,筹集钱粮和枪支弹药,送到部队,支援前线作战。
  为了方便活动,黄金女和陈九有,悄悄潜回家乡…头咀、新盈一带活动。
  这期间,敌人加强对抗日地区的进攻和封锁,却稍为放松了沿海港口墟镇的戒严。渔民们经过三番五次的合法斗争,摆脱暗探、特务、汉奸的控制,终于可以巧妙出海捕鱼维持生计。
  黄金女回到家乡,有如鱼得水蛟龙归海,施展了手脚。
  日间,她混在渔妇家里,跟她们一起织网做家务,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传播我抗日军民抗战的胜利消息,动员妇女们有粮出粮,有钱出钱。每逢渔归,黄金女还扮成鱼贩,到渔船上动员船主捐献。初时,他们捐了鱼虾,黄金女便挑着去叫卖,但这样容易被敌人喑探侦破,便改为每个流水每只船捐多少钱,让船主认捐,到时去收。于是,黄金女走遍头咀、安全、新盈等渔港,一只船一只船去收钱,甚至在黑夜里,把几只渔船的船主找到一块开会,让他们竞赛捐献。
  这一来,慢慢发展了一批抗日独立总队的“基本援助户”。黄金女的工作受到渔民群众的欢迎,她也很快便筹集到一笔经费。
  地下交通站的活动采取狡兔三窟的办法。黄金女常常和陈九有分开活动,只有约定接头的时间才见面,交谈工作情况。一天夜里,黄金女带着10多位妇女,挑着粮食和鱼干,来到约定地点,交给部队,正好遇到丈夫。他们便商量深入敌占墟镇购买弹药枪支的事情。认为张廷举虽然公开是国民党县大队的大队长,暗中是否勾结日本人还难说,不过,他有枪,想钱,买卖就可能做成。决定在他身上想办法。
  一天,黄金女渗杂在赶墟的人群中,潜进新兴墟,找到同庚阿兰。还有几分同庚姐妹的情感,进屋后,阿兰问道:“这些日子,你做什么去了?”黄金女说:“做点小本买卖,就为这事来找你。”说着从手提竹筐里把一个包放到柜面上:“我知道廷举大队长爱抽这个。”阿兰说:“还是你知他的脾气,断烟7天了,常常打呵欠,发脾气,叫副官四处找还找不到,你给送来了,他会感谢你的。”随即向后屋厢房张声叫:“廷举,你看,谁来了?给你送鸡屎糖(鸦片烟)来了!”
  张廷举闻声三步作两步走,跨到黄金女面前,叫道.
  “金女,糖呢?”阿兰把一包烟土塞到他手上,说:“知人知面难知心,只有金女才知晓你这个烟鬼,饿几天烟就流屎汁,给你送来及时雨,可不能吃人家便宜呀!”
  黄金女顺水推舟道:“小意思。不过,咱女人家,有件事,还得劳你大队长帮忙……”
  张廷举抓到大烟高兴得眉飞色舞,连声说:“有事只管说,一切都好办,好办。你就跟她说罢,她答应的,我一定照办。”转身便进后屋厢房去。
  黄金女见他烟瘾来了,不再理他,便对黄金兰说:“真是没鬼不来找道公,对同庚,我就直说了。这些日子,做点小买卖走村串户不容易,逃过日本人,躲不脱二鬼子,还有拦路打劫的土匪强盗,我和男人赤手空拳的,攒得几块钱,也提心吊胆,总怕遇上不测。见你大队长枪多人多,想……”瞻前顾后地把嘴贴到阿兰耳边说:“买两支'生铁'(枪)防身。”
  黄金兰虽说是金女的知己女伴,可提到买武器,她作难起来,说:“枪支是兵家的命根子,谁敢卖呀!”黄金女灵机一动,仍旧悄声说:“不叫卖,就请大队长借也行,反正他抽大烟需要钱用,我把钱借给他,他把‘生铁'借给我,还不是一样。你说是不?”
  阿兰退疑片刻,表示这事关系重大,让她先问过丈夫,才回话。黄金女见状,便抓紧不放,说:“只要大队长答应肯借……,他要钱,还是要糖,随他。明天,我再来找你,一言为定!”说罢,辞退出门。阿兰望着金女的身影,心里咕嘀着:“一、两年不见,她变成个男人胆,一把灵利嘴巴,做生意也想带家伙防身,够威风!”
  按约,次日黄金女同丈夫陈九有来到张廷举大队部,突然有个手提驳壳枪的卫兵,迎了上来,问道:“给大队长送糖的吧?”黄金女道:“这关你什么事?我要见大队长夫人!”那卫兵说:“正是夫人差小的出来伺候的,请吧!”
  陈九有站在哨岗外,看着黄金女走进去,心里不安地等待着。过了一阵,黄金女出来了却见那手提竹筐轻轻的,不象有什么东西带出来,急得他迎上前去。
  原来,张廷举想个金蝉脱壳计,他与黄金女约定,次日晚上,由黄金女把大烟送到关帝庙,他派亲兵带着两支驳壳枪去交接。交接后,再由亲兵跑回大队部谎报,说夜里去玩女人,遇上共产党,枪被缴了。因为共产党不杀俘虏,卫兵才得生还。
  就这样,黄金女从渔船上买来一批鸦片烟换得两支驳壳枪,100多粒子弹。
  为了解决部队制造地雷和手榴弹用的雷管,黄金女索性在家中开起小烟馆,把那些国民党地方官兵吸引过来,利用他们作掩护,通过他们去偷取雷管和炸药。
  武器弹药弄到手后,他们想方设法运送到部队。一天,陈九有派黄金女把两支驳壳枪和一部分子弹,先送到社蛮交通站去。为了安全,黄金女从临高经儋县,绕了个大弯,把武器藏在粪筐里挑着走。
  真是不巧不成书。黄金女挑着粪担,来到东场时,却迎头碰上国民党散兵游勇兼二鬼子的检查。更糟的是那个红鼻黑痣的家伙见到她,便象醉汉闻到酒味,笑皮嘻脸的伸过手来,要拧她的脸,又要掀倒粪筐检查。黄金女心里紧张,表面上还是镇静地说:“老总,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了,那是粪干,有什么检查的,不怕脏着,可臭呀!”这一说,红鼻鬼果然不翻粪筐了,可又要走近身,纠缠黄金女。黄金女裤头腰带上还别着个手榴弹,生怕他近身动手,赶忙说:“老总,别耽误我赶路,等卖了粪,回来请你抽大烟。我男人还跟在后头呢!”红鼻鬼想起上次的不快,心里也有几分余悸,只好放过黄金女。就这样,她一次又一次地把购买到的武器弹药,送到部队去。最后,连她自己做买卖赚得的200多块银元,也送给部队解决困难。
  最可怕的事,往往出现在预想不到的时候。一天,黄金女同丈夫在新兴墟发动市民捐款时,不幸被红鼻鬼发现,向团防部告了密。陈九有被逮捕。她知道丈夫身上有一支驳壳枪和50元钱,怎么办呢?正焦急时,红鼻鬼假惺惺地走过来说:“你男人被关进团防部,怕出不来了,他身上有枪,怕是共产党吧?”转口又关切地说:“大队长张廷举,不是你的亲戚嘛,你要找他,我可以代劳,不过……”红鼻鬼满口秽语。黄金女早听出酸味,便说:“老总好心,大队长住处,我去过,免你劳驾了。”说罢,直奔向团防部去。
  在团防部门口,张廷举正和团防部的张头目在握手言谈。黄金女直走上前,焦急地叫:“大队长,大队长,你看团防部的人误会了,把我丈夫陈九有抓进去了。”
  张廷举若无其事,说:“我们正在谈他的事啦!”“快把他放出来,他要做买卖呀!”黄金女央求着。
  团防部张头目说:“做生意还带枪?”
  黄金女忙答道:“这事,大队长知道,是为了防身呀。”“防身?”张头目说:“征收员亲眼看见他向商人募捐,还说是‘为了抗日救国',怕他是误入共产党的歧途,连你也不知道呀。何况,共党分子,多是老公做事瞒着老婆的。”
  “没有这回事。”黄金女申辩说:“那征收官,居心不良,上回他欺负我,被我丈夫揍了,怀恨在心,现在诬告捉我丈夫,是寻机报复。大队长,刚才他还想打我的坏主意……”。
  张廷举用眼色打断黄金女的话,示意她先回去。见金女走了,他才同团防部张头目走进院里。
  果然,过几天,陈九有被放了出来。
  黄金女见到丈夫又高兴又气愤地说:“都是红鼻鬼搞的鬼,下次别放过他。枪和钱交还你不?”
  陈九有拍了拍别在裤腰带上的驳壳枪和上衣口袋:“在,都在。”
  巧渡海峡破天险
  1949年,中国历史翻开新的一页。解放大军势如破竹,直下雷州半岛。为稳住阵脚,国民党残部极力拼凑陆、海、空三军,以琼州海峡为天险,构筑所谓“伯陵防线”,抗拒我大军渡海作战;同时,集中优势兵力,向我岛上军民进行围剿,妄图实现“清除心腹之患,以拒外犯之难”的美梦。
  为粉碎敌残军的阴谋,中共琼崖区党委、琼崖纵队司令部,采取了相应对策,指示岛上军民,以实际行动,迎接大军渡海作战,加紧组织民工、船工,派遣干部,北渡琼州海峡,密切与大陆联系,随时给准备渡海作战的野战军输送民工、水手、向导和必要的干部。
  为此,临高县人民政府研究部署偷渡海峡的交通员人选。最后,大家一致认为:黄金女是最适合的海峡交通员。
  老符来找黄金女,问她偷渡海峡有没有把握。她却说:“没做过的事,一时难讲把握。过海,先要有船,船去哪里找?有了船,还得有人敢驶,谁敢冒生命危险穿过敌人海陆空三军封锁的琼州海峡天险?即使有人敢去,能不能安全回来,谁能担保?……”沉默一会,她又说:“我说这些是实在话,但我不是不愿意接受任务。老符同志,党和政府从来交给我的任务,没有不完成的。这次,我也会摸一摸敌人的
  '伯陵防线',是不是不可跨过的。我不信,偌大的海,敌人能守住过不去人!”
  老符笑笑说:“你这样想很好,我知道你能行,才把任务交给你。不过,这次不但要一次偷渡,还要多次来回,摸个规律,找条安全线路,大军在雷州半岛等我们带路过来呢!一言为定,过几天,你先送几位同志过海,试一试你的能力。”
  黄金女怔了一下:“这几天?还得等我找船呀!”说归说,她心里却十分吃紧。老符走后,她立即进行准备工作。先说服了父母,从她家与别人合股经商的股金中,抽取1700块银元,购买些货物,然后以经商为名,雇用头咀港代如深的帆船,从头咀港启航,第一次把3位同志送往雷州半岛,与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取得联系。可是天不如人愿,当船已航行多半航程时,天气突变,风浪大作,舵被巨浪折断,无法顶风北行,被迫转向而归。
  头一回虽然没有成功,却给黄金女壮了胆,相信敌人的防线是可以突破的。她想,这次缺乏两手准备,只注意躲避敌人的巡逻舰艇,没想到老天爷会变脸。下一回连舵板、风帆都得多备一件,做到万无一失。
  第二次偷渡任务来了,上级要黄金女护送海南黎族首领王国兴过琼州海峡。王国兴是黎族人民的英雄,现在党中央指名要他上京去参加第一次政治协商会议。临高县委副书记朱家玖对黄金女说:“我们一定要保证他安全过海。”并告诉她,区党委派他随船护送。
  1949年农历六月初七晚上,黄金女按约定地点,划一只小舢板到泊潮村,把朱家玖、王国兴和新华社海南分社记者冯子平送到雇请的代有章的船上。上大船后,月亮隐进云层,夜暮罩住海面,只有浪头碰到舷板发出破碎的磷光。黄金女回头放眼新盈港,只见星点的灯光,远远地闪着,港口外边没有敌人船舰的活动,便果断地对舵手说:“老大,起锚开船!”于是,船拉起风帆,顺着西南风,象离弦的利箭,向东北方向疾驶去。
  黄金女坐在舵位旁,不时跟艄公谈话,了解海情,商量着应付可能遇到的敌情。半夜,突然刮起北风,船只得顶风行驶。黄金女焦急地问老大:“这样兜风走之字路,天亮前能靠雷州岸吗?”艄公用手臂压住舵柄,说:“风向变了,难说。”
  果然船在海里兜了整整一夜。东边鱼肚白时才看见陆地的轮廓。黄金女正高兴时,艄公突然叫道:“有舰艇!”
  黄金女放眼看去,果然随着响声,一艘挂着国民党旗子的快艇冲了过来。她对艄公说:“躲开它!躺开它!”
  艄公挽帆转舵,船拐向西,敌快艇马上跟了过来,艄公挽帆压舵,把船头调向东,敌艇又转头追上。情况万分危
  急。
  朱家玖嘱咐王国兴和冯子平隐蔽在舱里,他拔出手枪,趴在舱面上,观察着敌艇的动静。黄金女跑过来,坐在他身旁,把一张破旧的棉毡被罩住他,“你装病人,我当家属。”她说着,把头发从头巾中扯下几绺来,散乱地蒙住面,双手捧着腮,等待着一切难于预料的变化。
  敌艇靠近帆船,责问艄公道:“停船!一一为什么不停船?!”
  “风大!听不清。”舵手用右手挡着耳边风答。
  一个军官用手杖指黄金女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男人病了,送病人上岸求医的。”黄金女声音悲苦。她说罢,伸手按住朱家玖的头额,悄声嘱咐着:“别动,忍耐着。”
  敌军官见船上没有什么东西,果然有个人躺在舱面上,黄金女又披头散发的,面容憔悴难看,他害怕传染上疾病,提起手杖向驾驶台一挥,快艇便突突突地开走了。
  黄金女见敌艇走远了,示意艄公挽帆靠岸。
  朱家玖看着黄金女应付自如,骨碌坐将起来,笑道
  “你胆大心细,真行!”这一次,她终于安全地把王国兴他们送到雷州半岛。
  回到家,她对丈夫说:“别看敌人把‘伯陵防线'吹得那么神,其实,没什么!”
  农历七月初七,黄金女奉命送第三批同志过海。其中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琼崖纵队副司令员马白山、机要科长冯继志、政治干事蔡民生等6人。这一次,她雇了渔民陈其生的船,请陈其生的妹妹陈阿四随船护送,船上装载些食盐咸鱼,借做生意为名打掩护。晚上,从泊潮港启航,次日上午,安然抵达雷州半岛白沙村海湾登岸。
  农历十月十八日,黄金女又雇羊钟合的船,把琼崖纵队侦察科长郭壮强等人送到雷州半岛,向准备渡海作战的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十五兵团指挥部汇报敌情。
  1950年1月8日(农历十二月二十二),符英华同志又一次来找黄金女。他现在是琼崖民主政府财政科长,负责筹集钱粮,迎接野战部队渡海作战。这次,他奉特委和琼纵司令部的命令,率领这支拥有驳壳枪班、步枪班、机枪班、手榴弹班及民兵船工等30多人的队伍,请黄金女送过海。
  黄金女见这么多人,又都带着武器,目标很大。况且,近日来,沿海的敌人加紧戒严,日夜巡逻港口,到处张贴告示,悬赏捕捉偷渡人员。新盈港一带的国民党团防部更是嚣张,对进出港口的船只都要检查。如何把他们送过去呢?
  黄金女雇来苏明元的船,一讲送人渡海,立即有两名船工,站出来推辞。无奈,她只好说服自己的姐夫张锦耀和一位同姓兄弟来顶替。为避免敌人巡逻队的检查,她和符英华一再商量,决定邀请安全港的符元泰以合股搞生意为名,设法把船开出港口外。
  出海前,天黑时分,符英华把队伍带到头咀港旧码头礁石处隐蔽着,黄金女和船员先把船开到头咀海湾礁石处抛锚,避开港口守敌的巡逻兵视线,然后再派3只钢板,分别到旧码头接符英华他们登上大船,伺机启航出港。
  夜幕笼罩着港湾,只见从新盈港、头咀岸边和巡逻艇上不时射来的探照灯光,却不见港口外面有什么动静。黄金女坐在舵手近旁,悄悄下了命令:“开船!”
  撑竿点开,船慢慢荡去。海面上虽有灯光扫视,却暗淡无力。显然,那灯光的射程有限,这是黄金女和舵手计算过的,他们早把船开出敌人巡逻圈外,一启航,就摆脱了可能出现的不利情况。
  天有不测风云。琼州海峡上风浪多变,叫人难于捉摸。半夜刚过,船行入海峡中流,海空上星光消失,眼前一片漆黑。转眼间,海上刮起西北风,掀起两丈高的巨浪。船急转头,朝东南跳跃,一会跃上浪峰,一会跌进浪沟。战士们呕吐起来。舵手极力压住舵柄,想使船向北行,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努力都失败了,船还是向东南驶去,上下跌宕得更加厉害。
  次晨3点钟,船被风浪冲进海口市秀英港来了!这里,是海南岛守敌的指挥中枢,伯陵防线的头脑,一旦被敌人发现,便会发生不可想象的意外。船上的人紧张极了。符英华知道情况不妙,命令战士们准备战斗。
  黄金女站在船头,扶住舷板,被秀英港码头上的灯光照得眼睛冒火。一故巡逻艇开过来了。
  黄金女急中生智,忙叫船主苏明元把带在船上的国民党旗子挂起来。果然,敌艇靠近,见船上那面旗子,卜啦啦地响着,便转头离去。
  看着敌艇离去,黄金女和符英华会心地笑了。这时老天爷好象已改悔,风力减弱了,风向也改变了,船平稳地向东北方向驶去。星星稀疏地重新出现在海空上。黄金女紧缩的心,同30多颗激烈跳动的心,终于放松了。她觉得渡海峡,越天险,真是一场大拚搏!
  天朦朦亮,雷州半岛陆地的远影出现在水平线上,黄金女扶着船〓,高兴地振臂高呼:“同志们,我们胜利了!”
  符英华看她被灿烂的彩霞衬托着,红光满脸。他说:“金女,你为海南人民的解放事业,流了大汗,出了大力,不愧是勇敢机智的女交通员!”

知识出处

琼崖巾帼英豪

《琼崖巾帼英豪》

出版者:中国•三环出版社

本书记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海南妇女革命斗争史。阅读此书,将会激励广大人民,尤其是妇女,更加热爱祖国,热爱宝岛,热爱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制度,为开发海南,加速特区建设,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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