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黎族苗族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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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琼岛烽烟》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4546
颗粒名称: 第九章 黎族苗族的觉醒
分类号: K265.9
页数: 26
页码: 231-256
摘要: 本章主要描述了1943年,我军在琼崖地区的抗日斗争进程,包括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发展民主政权等。同时阐述了党中央一再指示要开辟山区根据地的重要性,并从琼崖实际情况出发,逐渐向山区转移,发展游击战争。
关键词: 黎族 苗族 抗日战争

内容

登吊罗山
  一九四三年冬天,在我第三支队第三大队坚持六连岭地区斗争的同时,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分别挺出陵水之杨梅、加慑和保亭之五弓峒、七弓峒一带,建立新的抗日游击根据地。紧接着,他们在陵水开展了政治攻势,争取了一部分伪军反正,并在崖、陵、保边界之白石岭伏击敌人取得了胜利。在这胜利的推动下,陵、崖、保地区许多地方相继建立了区、乡的民主政权。不久,陵、崖、保等县的抗日民主政府也先后成立。
  为了配合我军主力挺进五指山,建立琼崖革命中心根据地,东区军政委员会指示由第三支队派人到吊罗山去做苗王陈日光的工作。
  谁去执行这一任务呢?第三支队政委莫逊便想起后勤科长周海东同志来。他是个红军战士,经过长期艰苦斗争的考验,处事机智,两年前还跟张开泰同志到吊罗山附近活动过,比较熟悉情况,把这一任务交给他,大家都认为很合适。
  支队政委莫逊同志把老周找来,将党的决定告诉他,郑重地对他说:“党派你去吊罗山,任务是争取苗族首领陈日光,组织苗族人民抗日武装,开辟吊罗山根据地。”
  “去吊罗山?”老周心情初时有些紧张,他知道,这个任务是多么的重要和艰巨啊!
  莫政委意味深长地说:“吊罗山是五指山的屏障,我们开辟吊罗山根据地,不但从南麓敲开了王毅老巢的大门,给我军进军五指山区创造有利条件;而且,我军在东南有了这一块根据地,就可以更有效地从东南向西北展开游击斗争,与我军南区的第二支队和西区的第四支队相呼应,向五指山腹地发展,以便最后完成党中央要我们开辟五指山中心根据地的任务。”莫政委讲到这里,看了老周一眼,只见老周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话,脸上露出一股严肃、稳重的表情。他把一根卷好的纸烟递给老周,象宽解又象鼓励似的继续说:
  “老周同志,执行这个任务诚然是艰巨的。由于历代封建统治者和国民党反动派造成长期的民族隔阂,特别是国民党反动派的造谣破坏,苗族人民对我党我军还很不了解,仍存在着猜疑和戒备,因此工作必会遇到许多难以设想的困难。但你不要担心自己是孤军作战,党和部队在后面支持着你;同时,也要看到,此行也有不少有利因素,苗族人民迫切要求解放,前几年我军曾到附近活动过,对苗族人民留下了影响,只要认真贯彻执行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规定的民族政策,深入发动群众,依靠群众,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局面是一定可以打开的。”
  听了莫政委的话,老周思考了一会,然后站了起来,用坚定的口吻回答说:“政委,我坚决拥护党的决定,努力完成任务。”
  莫政委满意地点点头,请他坐下来,然后将吊罗山上的情况,再详细地向他作了介绍。
  早在一九四三年农历五月间,国民党反动派为了镇压苗族人民的反抗斗争,曾于一天之内,派兵杀害了一千九百九十多名苗族同胞,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南茂惨案”。大屠杀过后,幸存下来的苗族首领陈日光,带领一部分虎口余生的苗胞,逃到吊罗山。
  陈日光是苗族的世袭首领,诨号叫“山熊扒”,因他年青时上山狩猎,曾被山熊扒了一边脸腮,留着几道深深的伤疤,因而得名。因为苗话“扒”与“伯”有些近音,随着他的年岁增长,为了表示尊敬,后来人们便将“山熊扒”改称“山熊伯”。他与国民党顽固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又找不到求生存和解放的正确道路。因此汉奸就利用他这个弱点以及利用他任首领的地位,曾许以替他报仇,欺骗他下山,对他进行控制,从而把侵略力量揳进吊罗山,为完全占领琼崖开辟道路;如陈日光不听使唤时,则暗中策划杀掉他,另立苗王。后来陈日光发现自己上了敌人的当,又逃回山上……
  翌日,老周带着党的指示,告别了同志们,满怀信心踏上了征程。
  吊罗山峰峦重叠,陡峻险阻,山上没有道路,满地都铺着厚厚的败叶枯枝,到处都是藤蔓、灌木和古树须根织成的罗网。他只好攀藤附葛,排除障碍,手脚并用,一步步攀登上去。国民党反动派经常派出一些暗探隐藏在林里,截击来往行人,老周巧妙地避过了他们。他几经艰苦攀援,终于在第二天的黄昏,登上吊罗山顶。这时,只见夕阳的光辉,透过一缕缕薄薄的云絮,把这重重叠叠的山峦,渲染得金光灿烂。看到这妩媚清丽的山区景色,不觉消除了一路上的艰辛疲劳,老周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汗珠,湿润的海风向他拂送来一阵阵亚热带的花木幽香,全身顿觉清新爽快,脸庞上不禁露出了胜利和幸福的微笑。
  突然,有一双结茧的大手从背后猛插过来,紧紧抱住了老周;紧接着,一阵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抓国贼①罗!”
  老周登时愣住了,他扭头看去,发现抱着自己的是一个面带怒容、身躯高大的赤膊彪形大汉。他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可是,那双大手却象一把老虎钳似的,越箍越紧。他惊疑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彪形大汉狠狠地回话:“是你们的对头冤家!”
  他话音刚落,一群上身赤条条的苗族男丁已飞奔而到,十多支粉枪对着他喝道:“不准动,老实点!”
  老周急忙解释说:“苗胞,我是红军的代表!”
  “红军?”人群中发出一阵嘲笑声。有一个人往他身上瞧了一眼,用轻蔑的口吻说:“看你这副狗熊样,也配当红军代表!”
  老周看见苗胞对自己身上这副不伦不类的装束而不相信,赶忙解释道:“苗胞们,我真的是红军代表,不是国贼!请你们把我放下……”
  那彪形大汉打断他的话,大声叱道:“闭住你的嘴,不准你再说!”
  老周不顾,继续解释说:“弟兄们,红军和苗胞是朋友,同住一座山,共饮一江水,同走一条路,国贼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我是红军代表,请你们不要误会。”
  老周这番解释,似乎起些作用,人们听了,在低声嘀咕着,老周便趁热打铁地说:“苗胞们,大家多想想,我要是国贼,没枪没炮,单人独马上山,不怕杀头吗?”
  众人默不作声,但仍然用一双双敌视的眼光,死死瞪住老周。老周沉思了一会,就主动把双手交叉在背后,激情地说:“好吧!你们不相信,就把我绑捆起来,送到你们首领那儿去,我见他有话说。”
  那彪形大汉于是拿出一条头巾,将老周捆绑起来,叱喝道:“走!”
  一会儿,老周被众人推拥到一间金字形的茅屋,一个约莫三十开外的苗族汉子,头缠黑头巾,略长的脸上,流露出疑惧的神色,打量着老周。那彪形大汉对他说:“我们抓到一个国贼。”
  老周连忙解释道:“不,我是苗胞的奶贡!”①
  稍顷,那中年汉子走到老周跟前,操着熟练的汉话,拉着传教士的声调说:“在真主的面前②,不得说半点假话。你要实说是什么人?”说毕,把手举到胸前,划了个“十”字,喃喃地念着什么。
  老周沉思了一会,问:“你们的首领呢?我要见山熊伯。”
  那中年汉子脸一沉,难过地回答:“他已病死啦!”
  “病死啦?”老周不禁纳闷起来。
  那中年汉子看出他的心思,又说:“有何要事,你尽管直说吧!我就是陈阿公的长子,名叫陈斯德,大伙叫我做阿德哥。”
  老周见他脸上的表情和蔼,没有敌意,便说:“我就是当年的红军战士,现在奉命上山,是帮助苗胞赶走国贼,为苗胞报仇!”
  阿德对红军并不陌生,他听说过红军当年打陵水的故事。一九四一年,第三支队长张开泰同志带领一个大队从黑眉岭东返六连岭时,曾路过苗山下。我军严明的纪律和关心兄弟民族疾苦的事迹,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当时,黎族和苗族同胞都说张开泰的队伍就是当年攻打陵水县城的红军。现在听来人说是红军代表,而且又是来帮他们打国贼的,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下。然而,由于过去他们饱尝国民党反动派的欺凌和哄骗,对汉人存在着一种严重的戒备心理,因此对老周的突然出现,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性。他考问老周说:
  “你知道红军是哪年哪月从这里经过?”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六日。”
  “那么,后来红军又往哪个方向走了?”
  “向东,到了六连岭。”
  “红军的‘奥雅’是个什么样子?”
  老周用手往脸腮上比划一下,说:“他的脸庞大大的,讲起话来爱打手势。他的名字叫张开泰,现在是我军的支队长。”
  阿德见老周全答对了,后来勉强同意他在苗寨留下来,并一再告诉他,父亲陈日光不久前病死了;第二天,还特意带了老周去陈日光坟前扫墓。
  诚然,由于各种原因,造成了如此深的民族隔阂,期望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就要求他们信任我们是不切实际的。至于那彪形大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山熊伯为什么会死得这么巧?如何开展工作以取得苗族兄弟的信任?……一连串问题均有待解答,老周暗下决心,要很好地执行上级党的指示,扎扎实实地把工作开展起来。
  苗寨春晓
  虽然老周被同意住在吊罗山上,但是一连几天都没有机会与群众攀上一句话,不论他走到哪里,群众都向他投来不信任甚至是敌视的目光,特别是那个彪形大汉经常偷偷地跟在他后面监视。但是老周并不灰心,决心找出解开那长年积成的民族隔阂的办法,决定到群众中去,找苗族兄弟交朋友。.
  一天早上,老周下山,跑到一个苗寨去。一进寨,首先迎面扑来的是一股萧杀、冷落的气氛,空荡荡的坡野,紧闭的竹门,还有一副副惊疑的脸色。老周正感到为难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竹门的响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老婆婆正从一间茅屋里走出来,苍老的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老周忙抢前几步,向老人拱了拱手,恳求说:“请老人留步!”那老婆婆连头也没回,就赶紧往回走。老周紧跟着她,用和蔼的口吻说:“阿婆,别戒心,我不是国贼,是来这里帮助苗家的红军啊!”
  老婆婆扭头望了老周一眼,惊疑自语:“红军?”老周笑着点点头。老婆婆见老周脸上是那样的和蔼,没有丝毫奸诈和狡黠,眼里闪出一丝信任的光辉,两片干裂的嘴唇动了几下,正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那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厉声责问说:
  “你来干什么?快给我滚!”
  那老婆婆见状,赶忙把门关上了。
  老周碰了钉子,并不气馁,继续耐心地做群众工作。一天,老周又一次跨进了那座简陋的茅舍。老婆婆正在弯腰扫地。她见老周进来,惊怔了一下,便颤巍巍地说道:“你来不得,我家有虎,快走吧!”
  老周微笑着,用亲切的口吻说:“老人家,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们苗家有赶贼的粉枪,却没有撵朋友的棍子。”他接过老人的扫把,扫完了地,接着又背起竹筒,到山泉边背水。那彪形大汉在远处暗暗地盯着老周,但没有象前次那样走来驱赶了。
  一天上午,突然乌云压山,天昏地暗,老天下了一场少有的暴雨,山窝窝很快就聚满了雨水,一股股混浊的水柱,从山顶倾泻下来,山洪暴发了!
  山洪象猛兽般咆哮着,向苗寨猛扑过去,眼看就要把几间傍山依岩的茅寮冲跑了,苗胞的生命正处在危险的关头。老周见状,心急如焚,立即奋不顾身地冲进茅寮里,把屋里的老人和小孩一个又一个地抢救到安全的高地上来。
  当那彪形大汉带领一些苗族男丁闻讯赶来抢救时,茅舍早已被山洪冲走了,一个人影都不见,想必也都葬身洪水了。他们正当悲愤之时,却发现老周扶老携幼,慢慢地走在高地上。谁能想到,正是这个陌生人竟把自己的亲人救出险境!那个彪形大汉带领人们立即赶到老周跟前,伸手把老周背上背着的一位老人接下来,满脸热泪,嘶哑地喊了一声“妈!”再也说不出话来。
  苗胞们见过不少国民党反动军队,他们无不偷鸡摸狗、欺侮迫害老百姓,可是眼前的老周却与他们完全两样,他是真正的红军啊!
  那老婆婆用激动的声音说:“阿尾,快感谢红军呀!”
  那彪形大汉默默地呆立着,眼眶里颤抖着泪珠,嘴唇打着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在场的其他苗胞都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红军!”
  暴风雨停止了,太阳驱散了满天乌云,大地金光绚烂。雨后的吊罗山分外美丽!吊罗山的苗胞从此对老周投来了信任的眼光,彪形大汉阿尾更是亲热地与老周接近,并请老周到家里来作客。老周也就进一步向阿尾他们宣传革命道理和我军的主张。
  有一天,老周到阿尾家串门时,发现苗寨各家都长期吃不上一颗盐。他把苗族兄弟的苦难遭遇,看作是自己的困苦,当即给第三支队部和东区军政委员会写信,请求帮助解决苗胞兄弟吃盐的困难。
  可是,到平原地区去弄盐,真象到老鸹窝里掏凤凰蛋一样难。日寇为了使我们部队吃不上盐,千方百计地进行封锁控制,不准群众生产,每户人家每月只准配售一、两斤原盐。因此,我们部队吃盐也同样困难。但当部队一听到吊罗山断盐的消息时,立即掏空了盐罐,一点一滴地把盐收集上来。东区军政委员会还特地把任务交给了第三支队的后勤人员,在部队的掩护下,强行通过敌人封锁线,到海边挑回海水,一锅一锅的煮出盐来。根据地的群众,也省吃俭用地把食盐送到部队,要求转送给吊罗山上的苗族兄弟。就这样,我们克服了重重困难,把十多担盐送上了吊罗山。
  苗胞们看到盐,就象见到金子一样高兴。他们紧紧握住老周的手,流着热泪激动地说:“红军真是我们的亲人啊!”
  不久,国民党反动派发觉我军派人上了吊罗山,惊恐万分,便在日寇的默许下,向吊罗山发动了武装进攻。恐怖的枪声掠过山顶,山下传来了敌人阵阵喊杀声。
  受惊的苗胞兄弟纷纷围着老周讨主意。老周镇静地对阿德献出退敌的妙计。阿德听了后,紧皱的眉头舒展了,满怀信心地说:“好,就按红军的办法狠揍国贼!”
  不一会,漫山遍野响起了“咯,咚,咚”的木鼓声和“呜,呜”的牛角声,苗胞们纷纷拿起了钩刀、长矛、弓箭和粉枪,迅速集合在阿德门前。阿德和老周把群众编成两队进行战斗动员,交代战斗任务,就分头出发了。老周率领武装队伍下山诱敌;阿德则领着群众到大青山上挖陷阱,装石滚,安毒箭,布罗网。
  战斗打响了,敌人猖狂地向山上冲。老周指挥众人在丛林里打了一阵枪,引诱敌人追击;随即又在另一处出现,敌人又紧紧追来。就这样,他们牵着敌人的鼻子,来到了大青山。
  大青山,地势险要,守则有险可据,攻无后顾之忧。疲惫不堪的敌军,被老周牵到这里来了。手持武器的苗胞们,圆睁着愤怒的眼睛,监视着蠕动的敌人,一百米,五十米……阿德紧张地转过头问老周:“开始吧!”老周点点头,阿德马上命令:“吹起牛角!”
  霎时间,“呜,呜,呜”的牛角声,震荡着这寂静的群山,紧接着,一阵阵的石滚象山崩似的向山下滚去,一支支的药箭,愤怒地射向敌群。敌军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纷纷倒下,侥幸剩下一条狗命的,赶紧抱头狼狈逃窜。
  “打!狠狠地打死这些野兽!”老周和阿德率领着苗胞呐喊着,从山林里猛冲下来,愤怒的苗胞们前堵后截,左右夹击,象追赶被打伤的野兽那样,把进犯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一天早晨,彩霞满天,阿德怀着兴奋的心情来找老周说:“红军,你带领我们打退了国贼,真是我们苗家的好奶贡!你如不嫌贱,就接受我们的请求,互相结为金兰兄弟吧!”
  老周知道,苗家有结盟的习惯,他们往往把这作为与外族人交心的一种方式,如处理不当,将会引起他们的误会和不满,于是乐呵呵的欣然同意。
  结盟仪式在一间教堂举行。苗胞们闻讯,纷纷采摘了山花野果,带来了山兰米酒和红头公鸡,潮水般的从各个苗寨赶来。
  教堂座落在一块草坪上。人们早就把它打扮得象节日一般的漂亮,十面闪光耀目的龙幡,迎着灿烂的阳光,随风飘扬。这沉睡多年的山野,一时到处充满着节日般的欢乐。
  人们到齐后,执事阿公便宣布结盟仪式开始。老周和阿德手拉着手,走上主台,他俩在执事阿公的指导下,各自端起了一碗山兰米酒。阿公捉来一只红头公鸡,喃喃地叨念了一阵什么,就抽出锐利的匕首,在红头公鸡的脖颈上拖了一刀,老周和阿德用碗盛住那鲜红的鸡血。在芒锣声中,老周和阿德跪下来,将血酒往空中一洒,接着一饮而尽。台下的苗家,也纷纷杀鸡取血,以及拿出山兰米酒,陪着阿德、老周畅饮。
  喝完血酒,阿德抱住老周,激动地说:“大哥,让我们两颗心永远贴在一起,象这山上的松树一样,万年常青!”老周意味深长地回答道:“阿德兄弟,让红军和苗胞的心永远贴在一起,象这山上的松树一样,万年常青!”
  听了他们的誓言,主台下的苗胞们都情不自禁地纵情欢呼起来。
  迷人的夜晚来临了。吊罗山篝火成堆,火光映红了人们兴奋的笑脸。人们在高歌、漫舞,酒杯在撞击,笑语在频传。悠扬的竹笛声吹响了,篝火旁,草坪上,一群群能歌善舞的苗家姑娘和小伙子们,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圈,翩翩起舞。只见他们一会儿旋转,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散开,有如百花齐放。这时,一个俊俏的姑娘,放开了她黄莺般的甜嗓子,唱了起来:
  红军不亲哪个亲,
  爬山越岭来相认;
  救苦救难驱国贼,
  深山苗家得安生。……
  在这欢乐的气氛下,阿德忽然把一个老人带到老周跟前。这人身材高大,头发斑白,满面伤疤。啊!这不就是山熊伯吗!他怎么还活着?阿德看出老周的疑惑,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说:“大哥啊,我对你说了假话啦!……”
  “孩子,别忏悔了,这是敌人逼出来的。”老人打断阿德的话,转向老周:“红军,我没有死,我就是山熊伯!”
  老周愣在那里,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当他正在猜疑的时候,老人主动把实情说了一遍。
  原来山熊伯从陵水回来后,敌人要追捕他;他被逼得没处可逃,只好假称病殁,从此隐姓埋名……
  老人讲完,紧紧地攥住老周的手,颤声说道:“要不是红军到来,我这下半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太阳啦!我可要重重地感谢你才是啊!”
  “大伯,不要谢我,要感谢的是共产党和毛主席!”老周解释说。
  “毛主席?”老人疑思难解,问道:“他是谁?”
  老周笑着回答道:“他是大恩人,我们各族人民的大救星!”
  “毛主席,毛主席!……”老人连连赞颂了几句。
  篝火越烧越旺,火焰映红了老人满怀兴奋的脸庞,他与其他苗胞一道,尽情欢庆着这个永远难忘的日子。
  经过了老周的耐心引导,特别是经过了粉碎国民党反动军队的进犯,苗族人民开始懂得了组织起来,与敌人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才是求生存的正确道路。于是,在老周的提议下,阿德决定成立苗族人民抗日后备队。我东区军政委员会为了表示对苗族人民武装的重视,经请示特委,任命阿德为苗族人民抗日后备队队长,阿尾为副队长。在庆祝后备队成立大会上,东区军政委员会还郑重其事地把委任书和大印送到吊罗山来。在日后的斗争中,苗族人民抗日后备队不断成长壮大着。
  黎村风云
  在乐(会)万(宁)陵(水)崖(县)反蚕食斗争取得胜利后,我便离开了六连岭,返回到独立队总部——澄迈县绿现山(六芹山)。
  党中央一再指示我们,必须根据自己的条件,逐渐由平原地带,转移到一切处于敌后的山岳地带去,发展游击战争,迅速建立比较巩固的山区根据地。本来,早在我从延安来琼崖时,周恩来同志就代表党中央指示过我们,要开辟五指山根据地。我们对党中央的这一指示的执行,是从琼崖实际情况出发的。当时琼崖正处在国民党制造反共内战的前夕,为了粉碎国民党掀起的反共高潮,我军被迫集中主要兵力打退国民党反动派的疯狂进攻。接着,我军又投入严酷的反“蚕食”反“扫荡”斗争,还来不及腾出手来开辟山区工作。只有在琼文地区反“蚕食”斗争后期,我军主力向外线挺出,先后在西部的澄迈、临高、儋县和东部的六连岭地区开辟新的抗日地区,使我军在五指山外围,建立了数个抗日游击根据地,站稳了脚根之后,才有可能集中力量,开辟五指山中心根据地。
  我回到总部之后,与特委其他同志一道,结合几年来的斗争实践,回过头来学习领会党中央关于建立五指山根据地的指示,越觉得这一指示的无比正确。特委当即决定把当前的工作重点,迅速转到建立五指山根据地方面来,由冯白驹同志亲自抓,我和李振亚负责具体组织部队开辟五指山根据地的工作。
  根据特委的分工,我找了几个早些时候被派到五指山地区工作的同志开座谈会,听取他们汇报近几年来,黎族苗族人民反迫害、求生存的斗争情况。原来,早在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二日,黎族苗族人民不甘忍受国民党反动派的压迫和剥削,曾经举行过武装起义。后来起义的领导人王国兴和王玉锦他们便派代表出山,找寻我们的部队。冯白驹同志为了支援黎族苗族人民的斗争,开辟五指山区工作,便派出廖之雄、郑放、朱家玖、王昌等同志带领工作组到王国兴同志领导的起义队伍中去,协助他们坚持斗争。下面便是廖之雄等同志向我汇报的具体情况。
  黎族人民世代聚居在五指山区周围各县内。他们勤劳、勇敢、智慧,创造了自己的悠久历史与文化;他们不甘屈服于各种反动势力和侵略者的反动统治压迫,为了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推翻反动统治,争取祖国和民族的解放,与各族人民团结一道,进行了不屈不挠的英勇斗争。远在一八九七年,崖州数千黎族人民曾经在吕阿够等人的领导下,英勇地爆发了延续三年的反对压迫剥削的武装起义,使得当时的反动统治者坐卧不安,手足无措。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在党的领导下,大革命的烈焰也点燃在琼崖岛上。有一些黎村,成了红色的根据地。在一次反“围剿”的战斗中,崖县地方有数十名黎族农民赤卫队员,在深山密林里坚持斗争三个多月,先后击退了国民党陈汉光反动部队的多次进攻。他们的英雄事迹,使得国民党反动派坐卧不安,但却大大鼓舞了琼崖各族人民继续斗争的信心。
  一九三九年,日本侵略者侵占了琼崖。国民党琼崖守备司令王毅,一枪不发,丢下了琼岛沿海大片土地,如丧家之犬一样,躲进了五指山区;却又象山蚂蟥一般,残暴地吮吸着五指山区黎族苗族人民的鲜血。
  一九四〇年,白沙县国民党反动县长丘海云残酷压榨黎族人民,激起了黎族人民的愤恨,因而举行了暴动,围攻县政府。王毅慑于黎族人民的反抗,又由于当时正忙于在平原地区制造反共内战阴谋,被迫调走丘海云,换过一名黎卓仁当县长。但黎卓云阴险狡诈,压迫剥削黎胞的手段,比起丘海云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而更加激起黎族人民的愤恨和反抗。
  一九四二年冬,国民党反动派在琼崖掀起的反共高潮被我军打退后,驻在琼文地区的国民党军队,为了保存实力,纷纷向五指山区收缩。象豺狼蛇蝎一般的国民党反动派,愈益残酷地压迫统治黎族苗族同胞,贪婪地吮吸黎族苗族同胞的血汗,随意规定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什么人头税、房屋税、土地税、道路税、壮丁费、田亩捐等等,真是多如牛毛。二十多万黎族苗族兄弟被压榨得面黄骨瘦,生活艰苦到了极点!
  有一次,黎胞刚刚被迫缴纳了二十多石大米、三十多头牛和五百多块光洋的捐税,伪区长李由美又带了一帮匪徒前来催捐逼税。黎族同胞悲愤地质问是何道理,李由美却无耻地回答说:“昨天你们的捐税是纳给专员公署的,今天我是奉守备司令部之命而来。王(毅)司令与吴(道南)专员是一个庙里的两个菩萨,你们怎能拜在一起!”黎族同胞愤怒地控诉说:“昨天是什么专员公署,今天是什么司令部,明天又是什么县政府,究竟有底没有?〓①黎胞的骨髓都给榨干了!……”李由美借口黎胞胆敢抵赖捐税,竟丧心病狂地殴打和拘捕黎胞。
  当时,王国兴是白沙县红毛峒黎族同胞的总管,并被国民党委为红毛乡的乡长。他为人正直,主持公道,在黎族同胞中享有威信。他聚集一批富有反抗精神的黎族青年王玉锦、传贵、由理、文松、高定等人,商量应付国民党反动派无休止地压榨盘剥的办法。官逼民反。大家纷纷主张起来反抗,说:“〓宁愿为解放而战死,也不愿当牛马而忍辱偷生!”王国兴联想起自己虽是黎族首领,又是一乡之长,但同样遭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任意欺凌压迫,连一个小小的匪兵,也可以任意侮辱自己,心中的怒火也同样在燃烧着;但当他考虑到自己力量弱小,抵挡不了国民党的镇压时,又一时犹豫不决。
  为了慎重从事,王国兴又召集了各峒首领商议。经过一番辩论,终于订下誓约,决定全族择日揭竿起义,推举总管王国兴为起义首领,玉锦协助首领指挥军事;同时还决定派人外出找寻红军,请红军来帮助和指导黎族同胞的正义斗争。
  但是,也有个别首领表示反对。红毛峒的世袭“奥雅”①王其轩就是代表人物。他为人反动,阴险狡猾,受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收买,被国民党委任为红毛乡的后备队长。他故意散布失败主义论调说:“反对国军,无异是拿鸡蛋去碰石头,还是乖乖地当顺民吧!”他的荒谬论调遭到了大家的鄙弃,会后便跑下山,无耻地向国民党反动派告密去了。
  反动区长李由美接到了王其轩的报告,兽性大发,立刻将王国兴、玉锦和一些主张起义反抗的首领抓了起来。但是,李由美这一倒行逆施,更加激起了黎族兄弟的愤怒,纷纷擂起“咯、咚、咚”的木鼓,吹响了“呜、呜、呜”的牛角,手持匕首、弓箭、长矛和粉枪,象潮水般从各个角落里涌出来,向国民党反动区署扑去。他们攻占了区署,救出了总管王国兴等人。这时,白沙、牙叉、元门、细水、南溪、龙头、阜番、番打、加路、光雅、狮球、七坊、巴王、邦溪、白打、七差等峒的黎胞,也纷纷起义响应,打下了白沙、保亭两个伪县政府,与玉锦的起义队伍会合于番响。
  这次起义,遍及白沙全县及保亭等地方,仅红毛上乡、红毛下乡、毛栈乡和毛贵乡就有三千多人参加。起义队伍组成了粉枪队、弓箭队和大刀队,首战告捷,缴获了轻机枪一挺、步枪数十支,毙伤国民党反动官兵共三百余人。起义群众把国民党守备二团围困了整整七个昼夜,冲锋达百余次,搅得敌人惊惶不安,六神无主。
  直到第八天,老天忽然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起义群众的火药被暴雨打湿了。伪守备二团趁机分兵五路反扑,把起义群众打散;国民党守备二团团长王弼率领反动军队疯狂追剿,到一村杀一村,至一地烧一地。五指山下的村村寨寨,顿时变成了片片焦土,黎族苗族同胞的鲜血染遍了五指山区!
  这次起义,由于缺乏坚强的领导和严密的组织,再遇上敌人的极其凶残的镇压,因而受到严重的损失。起义队伍余部在王国兴、玉锦、文松、高定等少数骨干带领下,撤上了什寒山,坚持斗争。
  经过起义斗争的实践,王国兴、玉锦等人开始认识到一条真理:黎胞要得到真正解放,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才能实现。因此决定派人出去找寻红军,请求红军派人前来帮助和领导他们的斗争。第一次,在汉族兄弟王定江的帮助下,派了王传贵外出找寻红军。他们路经儋县陶江乡时,被国民党巡逻兵发觉追捕,王定江不幸中弹牺牲,传贵只身逃回,因而失败了。第二次,又派出王由理等人外出找寻红军,但结果与上次一样,红军还没找到,两名黎族兄弟又在国民党反动军队的刀枪下丧生。王由理怀着失望和悲愤的心情退回来。但是,王国兴他们并不灰心,他们坚信一定可以找到红军;只要红军来了,他们也就可以在红军的帮助下,取得斗争的胜利!于是对王文松、王高定等人交付了第三次找寻红军的重任……
  雨过天晴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辗转跋涉,克服了重重艰难险阻,王高定和王文松他们终于在北吉山(今属儋县)找到了我儋(县)、临(高)县委书记李汉和第四支队支队长马白山同志。马白山同志听了他们的哭诉和请求,一再亲切地安慰他们说:“我们已经听到了你们起义的消息了。你们做得很对。你们起义的失败,我们也非常痛惜。我们琼崖人民抗日独立队,就是当年的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我们一定支援你们!”几个黎胞代表听了这些话,脸上立刻呈现出笑容。
  翌日,支队便派政治处主任江田同志带着王高定和王文松去见冯白驹同志。冯白驹同志热情地接待他们,鼓励他们继续坚持斗争。经过特委讨论,当即决定先派出一个人数不多的武装工作组,随高定和文松进山,了解情况,发动群众,坚持斗争,为日后部队开进五指山区,建立根据地作好准备。
  这个工作组由第四支队部的廖之雄、朱家玖、郑放等同志组成。为了对付途中的敌人,保证工作组顺利进山,除第四支队派出一个驳壳班随同他们出发外,西区军政委员会还派儋县县委的王科长,跟他们一起进山。
  出发前,第四支队领导特地找廖之雄等同志到支队部,作了详细的指示。支队长马白山说:“要想彻底解放黎、苗兄弟,只有把国民党反动派驱逐出五指山区,在那里建立起我们抗日民主政权。五指山区地势险要,有重大的战略价值。党中央曾经多次询问我们开辟五指山根据地的情况。同志们,你们是我们进军五指山区的开路先锋,任务可不轻啊!你们时刻不要忘记,黎族苗族人民是把你们看作是共产党的代表的。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掠夺和压迫,少数民族同胞长期抱有客①不欺黎,鸡不吃米的戒心。因此,要求你们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遵守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遇事和他们商量。同时,要注意团结和帮助各首领,使他们懂得如何才能打败国民党反动派,坚定他们的信心。”廖之雄态度坚定地表示说:“我们一定记住首长的指示,坚决完成任务!”
  翌日傍晚,他们挑着特委和总队部送给黎胞起义队伍的礼物——硝磺、炸药、火柴和手榴弹等东西,满怀信心地踏上了征途。
  他们一行八众,经过十多天的艰苦行程,通过了敌人无数道封锁线,终于在一九四三年十月下旬来到五指山的支脉——什寒山。人们在山岭上举目远眺,只见海拔一千八百七十九米的五指山,峰峦起伏,峻拔雄伟,真是好一个“守有险可据,攻无后顾忧”的地形,是一个有战略价值的高山。五指山区的土地是如此肥沃和广阔,人民是如此勤劳和勇敢,资源又是如此丰富,党中央指示我们在这里建立后方根据地,真是多么英明!当廖之雄他们想到,在不久将来,这里将会有一个欣欣向荣的局面出现时,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我军代表进山的消息传出之后,如象久旱欣逢甘雨一般,人们纷纷赶来看红军。玉锦一手拉住王科长,一手牵住廖参谋,象孩子见到了自己双亲似的,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过了一会,才激动地说:“红军啊!你们到底来啦!”
  同志们看见黎胞们,男的身上只缠着一件象鱼网般的破布条,下身只扎着一块巴掌大的遮耻布或树皮;女的穿着木棉织的短桶裙、对襟袒胸木棉粗布衣,甚至十多岁的姑娘还没有衣服穿,赤裸着上身;个个发长脸瘦,象一群原始人那样生活,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难受。不知是谁带的头,廖之雄他们一个个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披到这些苦难的兄弟身上。
  “黎胞们,我们来迟了!”王科长饱含着热泪说。黎族同胞怀着兴奋的心情,把我军代表围了起来,倾诉衷情,真是说不尽的亲切!
  一会儿,玉锦象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红军,你们的大部队在哪?”
  廖参谋理解黎族兄弟们的心情,便对他们说明:“我们的大部队,现在还不能进山,先派我们进山来,把大家组织起来和国民党反动派斗;并为大部队日后进山做些准备工作。”
  “大部队还没有来?”王玉锦的脸上登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沉吟了一下又说:“兄弟们都在盼望着报仇啊!可是,你们……”
  王科长安慰他说:“兄弟,不要焦急。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的,大部队要进山,总得先了解山里情况,同时做好一些准备才行呀!”
  王科长和廖参谋知道,要使黎族同胞了解我们的意图,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必须做一番艰苦的思想工作。于是,他们建议把总管王国兴找来,商量如何对付当前的紧急情况。
  一天傍晚,王国兴总管从鹦哥岭来到什寒山。他见到了廖之雄他们,紧锁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激动地说:“红军,辛苦啦!黎家终于盼到你们来啦!”边说边热情地拉着廖之雄和王科长的手,请工作组的同志随便坐下来。
  王国兴是个健谈的人,他的话匣子一拉开,就絮絮滔滔地什么都讲了。他向大家谈起他的家史来,说他是世袭的总管,第九代了;谈到黎族人民起义时,心情十分激动,他愤恨地说:“国贼欺人太甚了。他们不只是要将我们当椅子坐,而且还要把我们当马骑。”他拿起一根水烟筒,塞满了一锅子烟叶,“吧吱”、“吧吱”地抽了几口,兴奋地说:“这回你们来了大部队,我们该松一口气啦!”
  当廖之雄向他解释大部队还在山外时,他的情绪也立刻起了变化,刚才那谈笑风生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换来了失望的表情。王科长便耐心解慰说:“总管,放心吧!我们的大部队,不久就要进山来。”
  “红军大部队到底什么时候来?”总管带着痛苦的表情一再询问说。
  王科长、廖之雄十分亲切耐心地一再向王国兴解释大部队不能立刻进山来的道理,表示工作组一定会全力支持和帮助他们开展斗争。末了,王科长还举了粮食的例子对王国兴说:“要知道,部队是要吃东西的,我们现在一粒粮食都没有,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即使进山来也住不久啊!”
  经过再三耐心解释,王国兴的心情才开始好转过来,他为难地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全在国贼手里,真的,哪来粮食给红军吃呢!”但当他见到眼前工作组只有八人时,又流露出信心不足的情绪。
  有一天,有人上山报告,说国民党反动派已将山上起义者的家属逮捕起来,扬言限三天之内,起义者必须统统下山自新,否则就将他们的家属杀掉。
  总管听后,又气又恨又没有办法,用期待的眼光望着王科长他们。.“这是敌人的阴谋!”王科长揭露道:“国民党反动派比狐狸还狡猾,我们应该用事实教育群众,让大家记住元门乡首领苻公护的教训。”
  苻公护是元门乡起义首领,起义遭到镇压后逃到山上,后来,幻想接受敌人招安以保存力量,便带领保甲长二十多人下山到细水乡合口村向国民党反动当局自新,结果全部被杀。
  “是呀,我们决不能象公护那样。”王国兴听了点点头,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但我们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呢?”
  廖之雄说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所有黎胞组织起来,与国民党作针锋相对的斗争!”他还进一步提出组织一些人下山偷袭敌人的意见。王国兴、王玉锦听了,摇摇头,表示没信心,但在廖之雄的再三说服下,才勉强同意试试看。
  夜深人静,山野周围一片漆黑。廖之雄带领了几名战士以及王文松等几名黎胞,摸夜来到了一个国民党反动军队控制的寨子里。这里原有十多户人家,由于敌人的烧杀抢掠,黎胞们都逃到深山躲藏去了。只有几间焦黑的竹寮子里,正关押着几十个起义者的家属。
  一堆快要熄灭的篝火,发出了微弱的暗红色的火光,一个匪哨兵抱着枪,靠在一根树干上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干掉它!”廖参谋扬扬手,向同来的一个驳壳班战士示意。只见他拔出匕首,一个虎跳向前,朝哨兵胸前猛插下去;那哨兵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被刺死了。跟在身后的另一个战士,顺手夺过了那支七九步枪。
  接着,廖参谋领着大家冲进了竹寮里,解决了顽军一个班,打开了一扇扇被铁线捆扎得牢固的竹门。
  “兄弟们,红军下山来救你们来了。”王文松低声喊着。那几十个被国民党抓来的家属,一下子重见了天日。他们顾不得去解开那双被绳子反绑起来的手,就争着来看红军。一个奄奄一息的老爷爷,听说廖参谋是红军的代表,就一头扎进廖参谋的怀里,颤声地说道:“红军呀!盼星星,盼月亮,可盼到你们来啦!”他伸出那双刚被文松解绑的双手,亲切地抚摸着廖参谋的肩膀哭诉:“国贼好狠心呀!他们把人绑在树上,当活靶打还不算,还把心肝挖出来下酒菜!”……
  一传十、十传百,红军下山打胜仗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深山密林。黎胞们纷纷赶来打听情况。廖参谋趁这时机,进一步向黎胞们宣传。黎胞受到鼓舞,增强了斗争的胜利信心。
  王毅闻知红军派人上了什寒山,吓得坐卧不安,为了防止星火燎原,随即增强了对什寒山、鹦哥岭的兵力,并对山下的黎寨进行更加疯狂的镇压。这时,有些人思想上刚有一丝胜利希望,却又被吓得转而埋怨廖参谋不应去捅那个黄蜂窝,惹怒了敌人。王国兴也有点不安了。只有廖之雄和工作组的同志镇静如常。他们一面安抚群众,一面向王国兴进一步建议把有药枪的人组织起来,成立一个以王国兴为首的常备队,瞅准时机,打击敌人。
  建立常备队的消息传开后,各峒的青年兴高采烈,争先恐后地赶来报名参加。廖参谋征得王国兴总管和玉锦的同意,先挑了十几名精干的青年,送到部队受训,后又选了五十名年青力壮的小伙子,成立黎族常备队。
  常备队成立后,廖参谋就领着他们经常下山袭击敌人;战斗间隙,还进行一些训练。除军事训练外,还讲解一些党的政策,国内外抗战形势和人民军队的性质,独立队打鬼子打顽军的故事。工作组的战士还教大家唱革命歌曲。从此,在五指山的云天林海中,经常回荡着黎家青年觉醒的吼声。
  不久,消息传来,说有一股敌人要来什奥抢粮。廖参谋闻讯,同总管和玉锦商量后,就率领常备队下山进行伏击。
  太阳刚上一竿高时,就有几十个穿黄狗皮的匪兵,摇头摇脑地朝什奥走来。常备队的战士第一次参加伏击战斗,见敌人越走越近,心里又紧张又焦急。
  “还不打啊!敌人快跑啦!”王高定小声催促着廖参谋下命令。
  “我们的药枪打不远,再等他们走近一点!”廖参谋沉着地回答。
  他的话刚落,却“砰”的一声枪响了!原来是一个常备队战士,认出了一名打死他母亲的匪兵,报仇心切,于是不管命令不命令,就开枪打了。接着,埋伏在丛林中的常备队战士,也砰嘭砰嘭地放起枪来,顿时霹雳滚滚,山鸣谷应。匪兵们遭到了突然袭击,吓得丢盔弃甲,四散逃命。
  这一仗虽未全歼敌人,但也大大鼓舞了士气。常备队战士的情绪,热得象滚水一样沸腾起来。总管、玉锦也和常备队的战士一样,分享着胜利的欢乐。
  一九四四年初春,送到部队训练的黎族青年,回到五指山来了,他们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特委和总队部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将派大批部队进山,请他们积极作好准备,迎接部队到来。黎胞们听了,都禁不住欢呼起来!
  在这一消息的鼓舞下,不久,白沙县一区的牙叉、元门、细水、南溪、龙头、阜番、番打、加路;二区的毛贵、毛栈、通什、南芬游、加义、大堆、什万、营根、新市;三区的光雅、狮球、七坊、巴王、邦溪、大坡、白打、七差等乡,都先后组织起自己的武装,他们四处袭扰敌人,造成声势,准备迎接大部队进山。
  二月上旬的一天,当地群众送来情报:伪守备二团有个机枪连,从乐东县调回团部,准备在什统黑村住宿。廖参谋闻讯,立即和王国兴总管、玉锦他们商量,组织了百余群众,配合常备队,前往袭击。黎明前,战斗打响了。顽军摸不清虚实,只听得枪声震天动地,号角、战鼓和呐喊声震耳欲聋,以为我独立队神兵天降,吓得魂不附体,慌慌张张地夺路逃窜了。
  国民党守备二团团长王弼见到他的机枪连,被打成这个样子,大吃一惊,以为我军大部队到了,立即下令后退十里。守备二团团部也吓得从红毛峒撤到细水乡的罗任去了。
  守备二团败退后,鹦哥岭下周围几个村寨的黎胞,就象搬掉头上的大山一般,个个扬眉吐气,情绪更加高涨起来。五指山区象山花灿烂的春天一样,处处充满着生机。
  黎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黎族人民无论是男女老幼,几乎人人都善唱民歌。这时候,从村子里或山林田野间,经常传来了优美动听的山歌:
  天上云霞放异彩,
  林中百鸟唱起来;
  红军阿哥来到罗,
  金花银花一齐开……这边刚唱罢,那边又对起歌来:
  五指山罗五条河,
  你知哪条流水多?
  你知哪条流下海?
  你知哪条流回来?
  五指山罗五条河,
  前面那条流水多。
  国贼失败流下海,
  红军胜利流回来。……
  这时,国民党反动派愈趋反动,竟然公开地与日寇勾结,加紧其反共及镇压黎族苗族人民反抗斗争的罪恶勾当。为了更好地对付敌人和迎接我军大部队进山,三月间,黎族人民召开了各乡代表会议,决定将常备队改编为后备队,实行各村联防,并加紧做好各项准备,积集粮草,迎接我军大部队的到来。

附注

①国贼:这里指国民党的探子。 ①苗语:朋友的意思。 ②这里的苗族是信奉基督教的。 ①〓,海南方言,即我们的意思。 ①“奥雅”,黎语,即酋长、首领的意思。 ①黎族称汉人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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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岛烽烟

《琼岛烽烟》

从延安到琼崖、胜利的回顾、面迎逆流、在反扫荡的日子里、开展外线作战、旋战五指山等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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