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族洪水神话中的人文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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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黎族文化溯源》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3712
颗粒名称: 黎族洪水神话中的人文特点
分类号: K288.1
页数: 10
页码: 19-28
摘要: 本文通过探寻洪水神话传说的一般规律,以掌握黎族洪水神话原始形态及其特点的具体内容。
关键词: 黎族 人文特点 神话

内容

在黎族的语言及其民间传说里,有着许多独具人文特点的洪水神话。这些都是研究黎族的族源、生存、发展的珍贵材料。本文试图通过探寻洪水神话传说的一般规律,以掌握黎族洪水神话原始形态及其特点。
  一、人类社会幼年时代的产物——对灾难性洪水的追忆和人与动物相依为命的情景。
  马克思在《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里指出:“过去的现实”往往“反映在荒诞的神话形式中。”黎族神话传说中,有许多关于洪水的描述,如果我们把他们置于海南岛这个特定的地理历史条件下加以考察,我们不难发现,这些传说是黎族先民对灾难性冰川洪水追忆所留下的印记。
  根据科学家从浅海工程钻探资料所作的分析,约在一百万年前,由于地壳断裂,使海南岛与大陆永远的合离。其实,海南与大陆是时分时离的,在第四纪更新世前期,因为地壳上升和全球性气候变冷,沿海地区发生了海退,海南与大陆相连,到更新世后期,气候转暖,海石上升,海水进入琼州海峡,海南岛与大陆隔开。中更新世前期,海南岛与大陆再度相连,到了更新世后期,人类又经受了一次全球性的气候变冷,海石幅度下降。海石露出一片广阔的大陆架平原,海南岛就是大陆架平原的山丘。后来,由于一次空前的冰川洪水导致全球性的海侵,海水进入琼州海峡,海南岛最后与大陆分离。所以一直被人类学家认为最早居住在海南岛的黎族,其洪水的传说很多。在《洪水的故事》、《螃蟹精》、《南瓜的故事》等传说故事里,都叙述了黎族远古社会有过洪水泛滥的天灾,描写了人类曾经遭受洪水浩劫的惨景。这些民间传说故事,虽然一时还无法推断其产生的年代,可是,它们与远古冰川洪水的到来以及自然环境的变化是大体吻合的。
  黎族的“原始型”的神话传说是比较简单的。但是,它们基本上都能清晰地反映了洪水从发生到消退的经过,人们在洪水危难中的活动和心理状态,以及艰苦努力求生图存与动物相依为命的经历。在《南瓜的故事》里,一开始就有“天灾地祸毁万类”的言词,留下“大水淹没了整个大地”、“大地上的所有动物都被大水冲走了”的注脚,这一切都凝聚着黎族原始先民饱尝洪水之苦的创伤和回忆。《螃蟹精》里的描述更为惨重:“洪水翻滚,把所有的山川、河流、田庄、房屋都淹没了,大地上一片水……把天下所有的人都淹死了,只有两兄妹因为钻进一个空心的大葫芦瓜里,浮在水上。”从美孚系的《三月三传说》故事中,也同样看出极为恐饰的景象:“洪水泛滥,淹没了平原和山岭,吞没了大地的一切。只剩下兄妹两人——天妃和观音,他们抱住了葫芦瓢,在海天的洪水中到处漂泊。”
  此外,黎族洪水神话传说中,还描述了黎族先民与洪水周旋时,人与动物相依为命的过程。在《南瓜的故事》里,我们看到老当和老定,除了把老先和荷发两兄妹放进南瓜肚里,还将牛、马、狗、鸡等动物也一起赶进去。老鼠后来也趁着混乱,偷偷地溜进去。在漂流过程中,两兄妹就靠南瓜肉长大,被赶进南瓜里的动物,也同样靠吃南瓜生存下来。十年后,大水退到大海里了,大南瓜就被挂在五指山峰顶上。但是,由于南瓜没有洞口,兄妹俩走不出去,于是,他们请马去挖洞,马用两只角去撞南瓜壳,可是把两只角都撞掉了,洞还是没有挖好。他们又请牛去挖洞,牛看见马把角撞掉了,不敢用角去撞,只用牙齿去咬,结果把牙都咬掉了,洞还是没有挖通。兄妹俩又请猪去挖洞,猪看见马和牛用角和牙都挖不通,只好用嘴去捅洞,结果把尖嘴捅平了,洞还是没有挖通。最后,兄妹俩请老鼠去挖洞,老鼠用锋利的两颗门牙去挖,终于把南瓜给挖通了。南瓜洞打通后,老先和荷发叫公鸡先出去,公鸡一走出南瓜洞,看见大地被太阳照得一片光明,就高兴地拍着翅膀,‘喔喔’的大声叫起来,它报晓,说世间天地是个好地方。兄妹俩听到公鸡报晓,知道外界平安无事,便骑着马,牵着牛,赶着猪,叫狗喊猫一起走出洞口。这样的描述无疑是原始先民借幻想人与动物共度难关的产物,同时,也是人兽同体同源、异体同源的蒙昧观念的反映。这说明简单的洪水神话传说的产生要比图腾神话稍晚些。
  《庄子·马蹄》里记载着“日与禽兽共居”的浑噩生活。《南瓜的故事》里所描述的也正是如此。因为黎族先民深信“万物有灵”,所以,他们认为长翅膀的,有四条腿的“朋友”和“亲人”几乎都有超乎人类的特殊功能和神力。这是原始人对自然力的依赖和恐惧,也反映了在原始人的思想意识里,动物无疑比人更具有力量,更聪明。这种认识,实际上就是人类社会幼年时代的产物,是原始生活经验的结晶。
  二、繁衍人类的主题——洪水事件与同胞婚配问题的结合
  在汉族和其他兄弟民族的神话传说中,关于人类起源于动物的神奇交合和兄妹通婚的故事是很多的,在某种意义上,它也和物种进化史和人类婚姻史的某一阶段相吻合。在大汉族神话中,伏羲和女娲既为兄妹又是夫妻,他们繁育了人类子孙。
  本来黎族反映人类起源的神话是多方面的,特别是他们以动物为始祖的神话传说,例如《天狗》、《黎母山的传说》、《约加西拉》(WPVPACPOPO等,在这些故事里,往往用虔诚尊敬的口吻对有关动物进行神话的描绘。据刘谊的《平黎记》记载的《黎母山传说》云:“故老相传雷摄一蛇卵,在此山中,生一婴,号为黎母,食山果为粮,巢林木为居。岁久,交趾蛮过海采果,与之结婚,子孙众多,方开山种粮。”《图经》里也有同样的记载“雷破蛇卵,中有一女,居此诞生黎族,因名黎母。”
  《约加西拉》说的是小鸟约加西拉口含谷类养育失去父母而单独生存的婴儿,这个婴儿就是黎族祖先的一个女儿,后来黎族妇女就按照鸟翅膀的图腾花纹纹身,以表示纪念。此外,清代张庆长的《黎岐纪闻》中,还有“有女航海而来,入山中,与狗为配,生长子孙,后曰狗尾王,遂为黎祖。“的记载。
  另外,还有《蛇女婿》、《三妹与南蛇》、《鳌鱼献妻子》、《鹿回头》等传说故事,虽然其意旨不在族源的问题上,但是它们都反映了人与“蛇”、“鱼”、“鹿“……等动物相配所获得的美好生活。总之,在黎族的神话传说故事中,蛇、狗、鸟、鱼等动物,所占有的地位是很重要的。它们常常被当作真、善、美的正面形象来歌颂。从这些神话传说中,我们看到黎族的始祖是由蛇卵生的、与动物交配演变成的。这些千奇百怪、荒诞的创世神话,正如闻一多在《伏羲考》一文里指出的是“荒古时代的图腾主义的遗迹。”(见《闻一多全集》第一卷25页)
  随着原始群的被淘汰,血缘家族公社从产生到兴盛,后母系氏族社会勃然崛起,婚姻形态就从血缘婚过渡到普那路亚群婚再到对偶婚。于是同胞婚配的神话就应运而生,后来逐步融合和取代了早期的图腾神话,渗透、搀合、派生出“洪水造人故事”即同胞兄妹配偶繁衍后代。黎族的许多神话传说故事都直接反映了这一问题。如《洪水的故事》、《葫芦瓜》、《姐弟俩》、《螃蟹精》、《三月三的传说》等“造人”故事,在情节上与许多兄弟民族的神话故事一样,几乎都围绕着一个中心,即正当人类濒临灭绝之际,他们顺从“天意”,兄妹相配,繁殖人类。故事的内容尽管流传不一,但是主题和基本情节是不变的,它们不仅说明在人类社会出现之前,有过“盘古开天辟地”的时期,而且在人类发展史上也有过群婚制的阶段,而这些传说故事的本身正好是黎族脱离群婚制进入人类文明时期而逐渐形成的非血缘婚配观念的产物。从《螃蟹精》和《南瓜的故事》里,我们看到,一方面传说故事反映出近亲血缘通婚是一种为“天”所不容的恶行。故事叙述了老先和荷发俩兄妹同睡在一间房屋,日子长了,南风把志先的阳气吹进了睡在上层格床的荷发的身体内,没有多长时间,荷发怀了孕,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天神知道后以为是兄妹通奸,就派出乌鸦向天帝报告,天帝听了很生气,立即派雷公下凡来查看。雷公大怒说他们乱了天规,要用雷电劈死他们。这时幸好有一神出来说情,说海南岛大地没有人烟,要靠老先和荷发做人种,雷公才饶了它们。但雷公为了禁止后人再出现兄妹通婚,就用雷电劈开石头、劈倒大树,警诫人们说“人间兄妹若再有通婚之事,就用雷电惩处”。从此,兄妹分房睡觉,夜间兄长不得进入妹妹房间……。另一方面为着人类延殖永存,又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通过“天意”解决这种貌似不能解决的尖锐矛盾。于是,在“天帝”、“雷公”的准许下,兄妹“合法”地结合,为繁衍人类立下了第一大功。可是这种结合却导致了一系列的奇怪现象。《螃蟹精》中的兄妹结合后,十个月妹妹就生下一个怪物,“没有手脚,也没有眼鼻,只是圆圆的一个肉团”。《南瓜的故事》里兄妹结合,“荷发怀孕三年才分娩,生下一团肉包。”这些肉包、肉团,经过剁成碎片,散播开去,就成了人类的后代。抛上山的肉团成了黎族,顺着河水流下山的肉团就变成了汉人。这种荒诞而又合理的故事情节,不仅使我们看到了黎族先民对近血缘通婚会产生不良后果的一种朦胧的认识,而且也是他们对人类发展的一种原始而又天真的探索,这与汉族的伏羲女娲为兄妹又为夫妻,生育后代的神话传说基本上是一致的,应该看到,这种从洪水的传说到同胞兄妹婚配繁衍人类的升华,是黎族原始先民思维和想象能力的一次飞跃。
  三、赋予神话色彩与新主题——扑朔迷离的神的介入与主宰
  经过洪水浩劫后,在繁衍人类和使人类生存下去的问题上,神的作用表现得尤其突出。在神话传说中,出现了大力神、雷公、伟代(黎族传说中的创造万物的全能者)等典型。雷公不仅指点兄妹结为夫妻,而且为他们排扰解难,天上的伟代造动物,他为动物配好雄雌,使他们延续后代,成为今天的动物世界。大力神是天帝派下来的,他主宰了天地,“远古时候,天地相距只有几丈远。天上有七个太阳和七个月亮,把大地烧得热烫,象个大热锅。”是他使出全部本领,“把天空拱高一万丈”;是他射掉了六个太阳和六个月亮,留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给万物;是他造山垒岭,用头发变成森林;是它造鱼虾水族生息的江河湖泊,不辞劳苦地为万物的生息繁殖造化……。这些神明都是操有超自然人间的力量,无所不至地干预和影响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神高踞于天上,而人与神之间,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而有趣的是,从洪水神话里,我们看到人对动物是那样的依赖,可是,这种依赖感却又全部复归到“神”上。如果说,黎族的原始先民早年对动物的依赖是出于对自然灾害的恐惧和对图腾的信仰,而现在对神的膜拜,应该理解为是一种虔诚的,不可名状的渴望和祈求。从这些神的介入和主宰,我们可以断定,这些神就是黎族原始宗教的胎形。特别是黎族大力神,可以说是创造万物的力的象征。这些神的主宰,使我们看到,围绕着洪水、造人这个主轴,天上地下,人神纵横交错,它融汇了天地万物,从中可见出黎族先民那天真烂漫的幻想,是何等的丰富,瑰丽,而神的介入和主宰,使神话更加扑朔迷离,富于魅力。
  此外,由于神的介入和主宰,后来黎族一直都把繁衍后代的同胞始祖神圣化,使他们成为维系社会组织的纽带,成为支配黎族人民日常生活和凝聚氏族、部落的力量。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在原始时代“每个氏族都是起源于一个神”(见于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大力神就是黎族世代崇拜的神祖,传说那巍然屹立在太平山腰的巨石是大力神的身躯,那撑起炎荒半壁天的五指山就黎族祖先的英雄——大力神的巨手!这是完全符合“传说之所道,或为神性之人,或为古英雄,其奇才异能神勇为凡人所不及,而由于天授,或有天相者”的哲理的。从这些神话传说中,也使我们进一步了解到黎族的原始先民,他们是怎样在“虚幻、怪诞的神话中,经历了自己的史前时期”(见于《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六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由于黎族有着一段相当长的“合亩制”原始社会阶段,那严禁血缘互婚为宗旨的神话,一直在民间流传着,而且发挥其维护社会规范和振聋发聩的启迪作用。一直到商品经济冲击着黎族社会的今天,这种否定血缘婚的古老意识仍然在传承和发扬。
  总之,黎族神话传说中的人文特点是突出的,这些丰富多采的学术资料,应该是我国原始神话遗产中珍贵财富的一部分,对这个问题的探讨和研究,对加深黎族研究是非常必要的。

知识出处

黎族文化溯源

《黎族文化溯源》

出版者:中山大学出版社

本书记述了邢植朝《黎族文化溯源》这本书既从各个侧面介绍和探究了黎族文化的源流和状况,又娓娓动听地描述了各种对更多读者来说是闻所未闻的风俗世情,把学术性、趣味性、通俗性融于一炉,适应了各个层次读者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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