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我与李延年是青年时期在济南求学时相识的。一九四三年，李延年由蒋军第二军军长调任第一战区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时，我也被调到该总司令部任高级参谋。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后，李任蒋军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来山东接收时，我又任该部参谋主任、副参谋长等职。由于与李朝夕相处，所以对他的为人和作风，了解较多。我这里记叙的，只是几个片断。
  李延年系山东省广饶县大王桥村人。一九〇四年出生于一个小地主家庭。中学毕业后，又考入山东省商业专门学校。他由商专毕业后，因找不到职业，乃赴广州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一九二五年开始北伐期间，李先后担任蒋介石部队排、连、营长。在进攻惠州、韶关、衡阳、长沙、南昌、鹰潭、铜陵、芜湖、南京、宿县、徐州、泰安各地时，他身先士卒，屡建战功；后遂升任团长。一九二八年“五三”惨案时，国民党军撤出济南，李延年团扼守济南，抵御日寇的猛攻，掩护大军安全转移，因而博得蒋介石的赞赏。一九三〇年，在阎锡山、冯玉祥联合反蒋的国民党军阀混战中，李延年曾以一旅的兵力，阻挡住冯玉祥一个师的强攻，从而使蒋介石认定李确是一个将才。特别是在他升任师长后，参加向江西中央红区“围剿”时，李延年积极拥护蒋介石“安内而后攘外”的反革命政策，残酷地迫害人民。据李的随从副官徐连三说：“李延年在江西剿共时，有天在旷野把俘虏的五百多红军人员，统统枪杀了。”蒋介石得知后，还哈哈大笑说：“杀得痛快！”
  因李在北伐和“剿共”中，为蒋介石卖命，得到蒋的特别赏识，所以李延年在黄埔军校一期学生里是升官最快、也是蒋介石所最信任的一个。蒋在黄埔军校第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各期毕业典礼上讲话时，都曾经说李延年是黄埔军校的模范学生，要大家向他学习。
  李延年升任第二军军长后，生活日趋腐化堕落，大烟、女色并行。蒋介石知道后，曾召李严加训斥说：“你如果再吸大烟，我要枪毙你！”李却不慌不忙地答说：“校长枪毙了我，谁替你卖命打仗？”蒋介石听到这里，马上安慰李说：“你是我的得意门生，出类拔萃的将才；我是考虑你这样荒唐下去，有负我的期望。今后务必改过自新，振作精神，为党国继续多建勋绩才好。”
  一九四三年，李调第一战区任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一九四三年日军集结十万精锐部队和十万伪军，由洛阳向西挺进，谋攻取潼关后，复由西安、宝鸡直趋四川，全部占领中国。这时蒋介石看到他那套边抵抗、边求和的策略，日本不予理睬，日本帝国主义是要挖掘他的心脏，蒋介石乃派李延年为潼关以东地区抗日前敌总指挥，指挥三十四集团军李延年部，三十七集团军丁德隆部，三十八集团军范汉杰部，四十集团军陶峙岳部。以上各部，都是胡宗南用美械装备的精锐部队，是蒋介石用以包围陕甘宁边区、准备同八路军打内战的。因日军大举西进，危及他的后方，蒋介石才不得不命令胡宗南把他的“王牌”拿出来，以应急变。另外还有川军三十六集团军李家钰部和原庞炳勋四十军马法五部，共有三十余万人，统归李延年指挥，坚守潼关大门。当时蒋介石曾用电话对李延年说：“有什么困难问题，可立即告诉我，我给你解决；若是潼关失守，我可要杀你的头！”李回答说：“胡宗南的部队，有些骄兵悍将，倘有不服从命令的，军长以上者，我请示委座办理，师长以下者我就地惩处；这样我就敢立军令状，如果潼关失守，我自刎人头。”蒋介石接着答应说：“师长级的将领，有不听指挥打了败仗，你可便宜行事。”
  一九四三年四月间，战争开始后，日军来势凶猛，一举攻下潼关第一道防线。多年来，胡宗南部队养尊处优，缺乏实战经验，经不住日军的陆空联合进攻，结果溃败下来。特别是刘安琪军的两个师长傅维藩、戴慕真，不战而退，两个团长放弃阵地逃跑。刘安琪亲率一个团冲上去，方稳住阵脚，而该团已伤亡过半，接着全线动摇。在此万分危急情况下，李延年一方面派其特务团堵截溃退的部队，一方面下令总退却，退据第二道防线，方保全了此后反攻的力量。这一战，死伤官兵一万余人，川军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也阵亡了。接着李延年把擅退的师长傅维藩和弃守阵地的两个团长枪决，把作战不力的师长戴慕真判处无期徒刑。李延年当时这种果断措施，实为蒋军黄埔系将领中所罕见。但这却引起当时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陈诚的不满，认为李延年只服从蒋介石而目无直属长官（指陈诚自己）。李枪毙了一个师长，两个团长，震惊了全部官兵。随即制定出反攻计划，严令各部只许向前，不许后退，违令者军法从事。于是在李亲自指挥下，向日军发起反攻，仅四天，就收复了上次溃退的失地，打了一个胜仗。从此日军龟缩在洛阳附近，再未敢西犯，得以保住蒋介石的大后方。李延年，此战中表现了他沉着勇敢，指挥有方的军事才能。
  李延年在商业专科学校求学的时候，就喜爱看些黄色诲淫书刊。如当时张竞生写的《性史》、张资平写的《爱力圈外》等淫秽小说，他手不释卷地当作“圣经”阅读。对于“五四”后的进步文学，他则一窍不通。在假日时，经常同几个臭味相投的同学，打牌聚赌，吃喝玩乐。因而他从青年时期就养成了腐朽思想和糜烂的生活作风。考入军校后，适逢国共第一次合作，当时军校里有许多共产党人教官和同学，他方受了些进步的教育和影响，思想作风大有转变；所以北伐作战中，表现突出，因而也深得蒋介石赏识及黄埔同学的钦佩。但自升任军长后，地位变了，权大了，钱多了，乃旧病复发。首先是沉于女色，肆无忌惮地玩弄女性。常年把妓女接到家里，玩厌了就另换新的。抗战时期，他竟把山东流亡的一个女学生毕爱慈弄到他的军部里充当他的译电员，随后就勾搭成他的小老婆。毕爱慈是山东平阴县人，她哥哥毕爱华系我在山东大学时的同学，听到此事后，非常气愤；但木已成舟，已无法挽回。我是李的高级幕僚，经常在他家吃饭闲谈，毕爱慈因我是她哥哥的同学，因而时常向我流露她遭遇的不幸，和他哥哥与她断绝关系的悲伤。
  毕爱慈因长期过着享乐浮华的高官夫人生活，思想感情也发生了变化，这样当李玩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看到李延年能玩弄女性，就产生了也玩男性的思想，她竟敢在李的公馆中与李的随从参谋张通私通。时间长了，李知悉后付之一笑，若无其事。
  外人都说李延年大烟嗜好很严重，但据我所知，他的烟瘾，并不厉害。因为他并不是象烟瘾重的那样天天吸、按时吸，而只是在“九·一八”后指挥作战，连夜不得休息和狂嫖烂赌时才吸，用以提提精神。
  李延年在用人上，不能知人善任，择优而用，而是亲小人、远君子。他的身边多年来就有两个坏蛋，一贯助李为虐，就是他的副官处长李荫堂和兵站分监朱功修。李延年部下背后都叫两人是“费仲”“尤浑”（殷纣王左右的两个奸臣）。李、朱二人掌握着李延年的人事经济大权，为所欲为。专门投李的所好，为李搞女人、搞钱。
  李延年去台湾后，由于陈诚对他不满，以作战不力的罪名，被逮捕入狱。当时陈诚力主处以死刑，终因蒋介石姑念李延年的反共前功，把他判了十年徒刑。他刑满出狱时，李荫堂、朱功修等早已带李延年的金条及贵重物品离台他往了。他的小老婆毕爱慈也早已与张通公开姘居起来。李最后流落在台湾的乡村里，潦倒贫病而死。据传还是跟他多年的随从副官徐连三买了口棺材把他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