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1944年初春，东海区的抗日形势日趋好转，但威海境内的日伪军则加强了统治，气焰依然嚣张。国民党的杂牌武装也窜到毕家疃、田村一带活动，捕杀我抗日人员。为此，我威海抗日武装担负起消灭日伪军和打击国民党杂牌武装的双重任务。
  一
  当时我任羊亭区区长，根据上级的指示，几乎每天夜间都带着区中队到靠近据点的村庄召开会议，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活动，惩治汉奸、特务，建立抗日的村政权。白天，有时我就带着区中队隐藏在堡垒村，伺机伏击出来抢粮的小股敌人。
  3月2日午夜，我带着队伍到羊亭区南江疃村，县委交通员小周赶来找我。他说：军分区特务队已在村头，并交给我一封急信，信上写道：
  高区长：
  军分区特务队于波队长带一个排到你区剿匪。因为他对威海郊区敌伪顽的情况和地理环境都不熟悉，县委的意见，由您带区中队协助剿匪。
  章若明看完信后，我和小周急忙到村头，把于队长领到我的住处，并命令区中队王事务长安排特务队的食宿。
  于队长边喝水边谈着顽匪潜入威海前的情况：据我军驻烟台情报站获悉，活动在烟台郊区国民党投降派原郑维屏部作战指挥王应心，奉赵保元之命，以国民党威海保安梯队司令的身份，于2月中旬秘密潜入威海卫郊区，妄想依靠过去郑维屏的上层关系和国民党的地下基础，秘密隐藏，等待时机，与我军争夺威海卫。他强调说：“我们这次来，是在当地党委的领导下进行剿匪。高区长，王应心这股顽匪回来已经是10多天了，你是否知道这个情况？”
  “因为公路以北不属羊亭区而属里口区”，我说，“县委敌工部和独立营也没有王应心回来的情况，只是前两天听见传说，有些身背短枪的便衣队到田村派饭吃，还说他们是军分区的便衣队，到城里打鬼子，我看这帮人可能是王应心他们冒充我军的。”为了防备敌人偷袭，当夜我们转移到王家夼。
  二
  春风习习，靠近河边的王家夼山村早晨还是寒气袭人。部队住下后，于队长和我走出村去，一边散步，一边察看地形。我们走上村北小高地，他转过身来问我：“你估计顽匪能藏在哪些人家里？”
  “我看王应心他们可能分散藏在地主、富农和一些富商家里。”我估摸着说。
  于队长同意我的看法，接着他又提出用清剿和秘密侦察组结合的办法，部队进村“呼隆”一阵就走，另有少数部队潜伏在村口巷头和地主的屋子周围，监视村中的情况。如果顽匪隐蔽在村里，听见“呼隆”的部队走了，出来窥探时，我们隐藏的部队就可以捉住“舌头”，一审问便知顽隐藏的地方，然后就集中兵力，采取捂麻雀的战术围歼。
  三
  在田村一带村庄秘密侦察的四个同志捉了两个阮学勤的谍报员，经过反复审问，弄清了王应心2月中旬带着60多个顽匪到了阮学勤的驻地——远遥村。当时王应心打算，驻在阮学勤的地盘里和阮学勤的顽匪共同打八路军。两年前，王应心带着部队偷袭刘公岛上的军械仓库时，打死了一个日军和二十多个伪军，还抢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和二百多支大枪，所以，阮学勤怕一旦日本人发觉王应心在他的地盘里，不仅对王应心进行报复，而且怕日本人怀疑是他把王应心勾引回来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此，阮学勤拒绝王应心驻在他的地盘里。后来经过王应心和阮学勤的商量，把公路以北，东至神道口，西至鹿道口共二十多个村庄作为王应心顽匪的防区。那些村庄没有共产党的村政权，八路军也不常去，王应心可以随便征粮征款。
  四
  3月22日下午，我见于队长和三个队员正忙乎着写标语，我不解地问：“写标语干什么？”“这不是写标语，这是给王应心写催命符。”于队长幽默地说，“高区长，你先坐下喝水休息，等我写完这张标语，就向你报告一个可喜的消息。”
  炕上、地上放着一些用红、黄、蓝纸写好了的标语，其中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日必胜，日寇必败！”、“威海军民团结起来，为收复威海卫而战斗！”、“欢迎国民党威海保安梯队的官兵和威海军民共同抗战！”……标语的落款是“威海抗日救国会”。
  于队长写完标语便把中午情报站毕站长亲自来说的情况向我复述了一遍。
  原来王应心发觉我军在公路北开始清剿时，他就把顽匪化整为零，分别躲藏在威海北面的古陌、西钦村、东钦村、徐家疃、陈家疃、马蹄夼等村，借着伪军大队长王树芳和伪商会会长戚仁亭的掩护，藏在富商和地主家里。王应心带着五个护兵和手枪队的一个班藏在古陌村，指挥顽匪秘密侦察我军清剿的情况，直到26日，才搞清了我军清剿部队只有30多人。于是，王应心到神道口村，相机消灭我清剿部队。我情报站已通过情报关系，把王应心回来的风吹到日本海军和陆军司令的耳朵里，据说日特已开始侦察王应心的活动。前几天，我曾和于队长说，是否能利用王应心和鬼子的矛盾，做篇“借刀计”的文章？没有想到于队长此时已胸有成竹。他和我商量后确定：由他带着特务队引诱王应心和鬼子上钩，由我带着区中队隐藏在黄家夼村，准备随时支援他们进行诱敌的战斗。
  五
  经过侦察发现，王应心一伙已于3月28日拂晓前陆续到了神道口村。在午夜时分，于队长率部摸到万家疃和寨子村一看，村里没有顽匪。
  于队长他们把村街两旁的墙上贴满了标语，然后又摸到城西门外，在住户的墙上贴了30多张标语。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已是29日3点多钟了，于队长就按计划命一个班到万家疃村北的果园里，等天亮顽匪出来时引顽匪上钩。他又命一个班隐藏在寨子村，等城里的日军出来时，用麻雀战术把日军引进阮家寺。他带一个班到黄家沟村，观察顽匪和日军的活动。
  关于后来王应心这股顽匪被鬼子消灭的情况，被我军派到王应心身边当护兵的内线关系董其文同志所目睹。
  拂晓前开始天降大雾，正好掩护了于队长他们。大约8点钟的时候，到万家疃和寨子村侦察的顽匪跑了回来，向王应心报告说：“八路在万家疃和寨子村贴了好多标语。”王应心急问：“标语上都写的什么？”“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战必胜，日寇必败！”、“欢迎国民党威海保安梯队的官兵和威海军民共同抗日！”
  王应心一听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断地搓着手，气呼呼地说：“这是八路挑拨离间我和日本人的关系，想借日本人的手干掉我们！”他马上命顽匪把标语揭下来，揭不掉的就用水刷，不许留下一张标语。
  大约9点多钟的时候，他们正要回神道口，突然在万家疃后响起了枪声，顽匪误认为是八路军来打他们，就占领寨子村南边，准备迎战。
  这时，有100多鬼子兵进了万家疃，于队长就指挥着战斗小组在万家疃村北边打枪，边向阮家寺村跑，鬼子就随后追赶。当时大雾还未散，在大雾的掩护下，于队长指挥着战斗小组，从阮家寺村南一条东西沟里向西跑去。
  大雾中村边的顽匪看不清跑来的鬼子，就开枪射击。鬼子认为在万家疃村北打他们的部队跑到了村里，就把阮家寺村包围起来。
  王应心正好钻进村西的一家。此时，他发现包围他们的不是八路军，而是头戴钢盔的日本兵，就一面命顽匪不要开枪射击，一面命张学孔副官出村同日本人联络，免发生误会。
  一会儿，张学孔拿着一卷标语回来，浑身哆嗦着对王应心说：“日本海军司令火了！他不让我解释，说王指挥这次回来是联合八路军来打皇军，说你是既吃娘的奶又要娘的命，叫你马上投降！”吓得王应心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子，有气无力地向站在他身边的长枪队长和手枪队长说：“日本人的报复性太大了！两年前的事还记在心里，看来今天日本人非报偷袭刘公岛之仇不可！”两个队长说：“王指挥，我们跟你生死与共七年多，你下命令吧，我们听你的！”
  这时，鬼子已攻到村里，机枪向村街扫射，掷弹筒弹也落在街头爆炸，王应心跪在两个队长面前咬咬牙说：“今天我们投降也是死，不如占领村落打到天黑突围。只有打才能死里求生，打！”两个队长指挥着顽匪迅速占领了村周围的有利地形，就跟鬼子干了起来。
  内线关系董其文同志一看脱身的时机到了，就向王应心建议派人冲出去找阮学勤、王树芳和商会会长戚仁亭（王应心的好友）向鬼子求情，停止战斗，再谈判投降条件。用缓兵之计，保存实力，东山再起。王应心摇摇头说：“现在去找他们我看也无济于事了。”董其文又向王应心建议，由他和两个弟兄冲出去，把藏在古陌村的两个大枪班找回来，在鬼子背后打，这样内外夹击，就可以打开缺口，突围出去。王应心接受了董其文的建议。
  董其文早已选择好了地形，他们3个把大肚匣子插上了大梭子，从村东南角一个果园边上的一条小沟里向外冲，当冲出村头时，一个叫丛永福的中弹而亡，董和另一个叫毕得山的冲了出去。一路上董说服毕，于是他俩一同到了宅库村，找到了我军的情报站。
  王应心带着顽匪向村西的庙内撤，被鬼子发现，中弹而亡。
  这次战斗，鬼子和王应心双方损失很大。王应心这股顽匪被彻底消灭。当时，威海的党政军民一致认为：这是具有特殊政治意义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