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一九四二年，我在鲁南军区微山湖大队任副大队长。秋初的一天，我们的交通员从山里赶回驻地小南庄，带来鲁南军区首长的指示，大意是：刘少奇同志已从山东分局驻地出发，过了津浦铁路，准备经微山湖，然后去延安。你部要安全护送少奇同志到达湖西军分区教导四旅驻地，并注意严格保密。
  我看信后，心里非常高兴，因为很快就能见到早已敬仰的少奇同志了。同时也感到责任重大，他的安全问题是全党的大事，不能不做周密的考虑。当时，尽管微山湖游击队在党的领导下，运用机动灵活的游击战术，经常给日寇以沉重打击，初步打开了局面，但敌人的力量还处于优势，沿湖一带碉堡岗楼林立，日伪经常进行骚扰，敌我斗争仍处在尖锐复杂的阶段。鉴于这样的情况，我们几个大队干部立即开会研究，分析敌我斗争态势，对少奇同志到来后的安全问题作了周密的部署，并制定了应急措施。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我们来到了指定的接头地点，首先看到教导五旅的罗化生旅长和铁道游击队的几位领导同志，他们是打前站的。一见面，罗旅长就说，路上遇到了情况，同鬼子打了一仗，但总算完成了任务，把少奇同志安全地护送过来了。说着他那严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又以严肃的口吻交代我们：一定要严格保密，不能走漏任何消息。正说着，就看见远
  处走来几个人，借着皎洁的月光，我一眼就认出了少奇同志。只见他戴一顶半旧的黑毡帽，身穿着青色上衣，脚穿黑粗布鞋，左肩上斜挎着一个马褡子。望着他那副装扮，使人觉得不象刚从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冲杀出来的党的高级领导者，却象一位到山里赶庙会回家的湖里人。我们即刻迎上前去，向他敬礼，并握手问候。因为那边是敌占区，不能久留，我们便很快向湖边走去。
  我们予先准备好了五条木船，少奇同志一到，就安排他到船上住宿。在附近的岸边和芦苇荡里，我们布置了严密的警戒，还专门挑选了几个谙熟水性的战士，派到船上担任警卫。万一遇到敌情，小船就会立刻消失在烟波浩渺的微山湖里，就是千军万马也难找到一丝踪影。少奇同志对我们的安排表示很满意。
  在船舱里，我们几个大队干部紧紧地围坐在少奇同志的身边，在小煤油灯下，我看到他那清瘤的脸上，稍带倦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显得沉着坚毅。这时他已脱下毡帽，露出灰白的头发，我暗想才四十几岁的人，由于长年累月的戎马生活，使他过早地衰老。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敬意油然而生。少奇同志和蔼地问了一些家常话，如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何时参加革命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着，使比较拘谨的气氛活跃起来。
  我们向他汇报了微山湖大队的斗争情况，他十分认真地听着，并以赞赏的口气说：同志们坚持这一带的斗争很重要，工作开展得也很好，你们吃了许多苦，付出了血的代价，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今后一个时期，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掩护过路的领导干部，保卫好这条通往延安的交通线，这个任务很
  重要。在谈到对敌斗争时，他说：部队要精干，对日伪军作战要运用灵活的游击战术，一是稳，二是狠，三是利用日伪军的矛盾，分化瓦解他们。同时要做好敌占区的工作，积极慎重地发展地下党，把公开斗争和秘密斗争结合起来，进一步壮大抗日力量。听着他那深入浅出的谈话，使我们受到深刻的教育，更增添了斗争的勇气和力量。天色已晚，我们看到他深陷的眼睛布着血丝，便劝他早点休息。大队长张新华和政委孙新民两位同志，陪着他睡在船舱里，我带着警卫员，在船上和岸边巡视警戒，直到迎来东方的曙光。
  第二天，少奇同志顾不上休息，就叫人把附近的党政负责人找来，在船上召集会议，听取了他们的汇报，了解党政建设情况以及微山湖地区的敌我斗争形势，然后他向大家讲了话。他说，日寇已经发动了太平洋战争，貌似强大，本质虚弱。他们为了遥相呼应，必然加剧对我各抗日根据地的“扫荡”，斗争将会出现反复，甚至会更加残酷。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好准备，坚决粉碎敌人的大“扫荡”。但是不管敌人怎样的疯狂，只不过是垂死挣扎。抗日战争最困难的阶段行将过去，战略反攻将要跟上，只要我们坚定信念，团结战斗，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第三天，派往湖西军分区的交通员返回了驻地，我们听取了他的汇报，有关少奇同志西行的路线和交接关系都安排好了，于是少奇同志决定要走。考虑到他的安全，又不使他过于疲劳，我们临时买了一头小毛驴，为他路上代步。因为当地人出门多是骑毛驴的，这样做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傍晚时分，少奇同志骑上小毛驴，踏上了通往湖西之路，由大队长、政委和我带着二十多名战士护送。虽然我们对道路很熟，又进行了
  侦察，但还是不太放心，因为要通过敌占区，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我命令战士们将子弹上膛，手握机头，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方。大约是下半夜的两点钟，我们到了丰县的十字河，同湖西军分区派来的同志接上了关系。记得是一位张连长率领一队骑兵来接我们的，双方对上了口令，大家都很高兴，交谈了情况。休息了一阵，又继续前行。那天的中午，我们到达丰县的张楼，这是湖西军分区教导四旅的驻地，旅长邓克明、政委张国华热情地接待大家。这时少奇同志满意地对我们说，这次长途行军，真是一天等于二十年啊！大家辛苦了，休息几天再回去吧。并对大队干部说，每人发点钱改善下伙食（我冀南银行发行的抗币）。我们完成了护送任务，又得到少奇同志的称赞，心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少奇同志在教导四旅住了几天，他顾不上休息，就忙着给当地的县团以上干部作报告，讲全国的抗日形势，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听说他那次去延安，不管走到哪里，不是作报告，就是搞调查研究，不辞辛苦，勤勤恳恳地为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