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虚心涵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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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读书法》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6095
颗粒名称: 3.4 虚心涵泳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84
页码: 201-284
摘要: 本文收录了辅广所编部分和张洪、齐熙续编部分的朱子读书法虚心涵泳研究。
关键词: 朱熹 读书方法 研究

内容

◆辅广初编部分
  3.4.1 先生书谓吴伯丰〔1〕①曰:“近日看得读书别无他法,只是除却自家私意,而逐字逐句只依圣贤所说,白直晓会,不敢妄乱添一句闲杂言语,则久之自然有得。凡所悟解,一一皆是圣贤真实意思。不然纵使说得宝花乱坠②,亦只是自家杜撰见识也。”
  [注释]
  ①吴伯丰:即吴必大。参看3.2.47条注释。②宝花乱坠:天花乱坠。南朝梁惠皎《高僧传》记载,梁武帝萧衍时,云光法师讲经,感动上天,天上的花纷纷降落。后用以形容能说会道、言语动听而不切实际。
  [译文]
  先生写信给吴伯丰说:“近日体会到读书没有其他方法,只能摒除个人的臆断,逐字逐句按照圣贤的本意去理解,明白晓畅即可,不往里面添加任何闲言杂语,时间长了自然会有收获。按这种心态所理解的,全部都是圣贤真实的意思。不然,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自己的见解而已。”
  3.4.2 先生书谓黄直卿〔2〕①曰:“精舍②相聚,不成条理。看文字者不看大意正脉,而却泥着零碎,错乱缠绕。病中每与之酬酢③,辄添了三四分病。以此每念吴伯丰,未尝不怅然也。”
  [注释]
  ①黄直卿:即黄榦。参看3.2.9条注释。②精舍:儒家、佛家讲学的处所。③酬酢:应酬,接触。
  [译文]
  先生写信给黄榦说:“精舍里相聚,讲得都不成条理。读书不领会书中的主要意思和正统脉络,却将精力放在零碎意思上,以致错误零乱的见解相互纠缠。以这种错误的方法去理解,只会增添更多的错误。因此常想起吴伯丰,心中不免怅然若失。”
  3.4.3 先生答胡伯逢〔1〕①书曰:“大抵读书,须是虚心平气,优游玩味,观〔2〕圣贤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后随其远近浅深、轻重缓急而为之说。如孟子所谓‘以意逆志’②者,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说横于胸次,而驱率圣贤之言以从己意,设使义理可通,已涉私意穿凿,而不免郢书燕说③之诮。况又义理窒碍,亦有所不可行者乎!”
  [注释]
  ①胡伯逢:即胡大原,字伯逢,朱熹同时期的名士,曾与朱熹辩论。②以意逆志:用自己的心意去推求别人的心意。逆,迎,揣测。《孟子·万章上》:“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③郢书燕说:郢地人信中的误写,燕国人却误做解释。指穿凿附会、曲解原意。郢,春秋战国时楚国的都城。燕,古国名,这里指燕相。说,本同“悦”,这里指解释。《韩非子·外储说左上》:“郢人有遗燕相国书者。夜书,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举烛’而误书‘举烛’。‘举烛’,非书意。燕相国受书而说(悦)之,曰:‘举烛者,尚明也;尚明也者,举贤而任之。’燕相白王,王大说,国以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
  [译文]
  先生在答复胡伯逢的信中说:“大体而言,读书必须虚心静气、从容揣摩,观察思考圣贤写文的本意是什么,然后跟随文意的远近、浅深、轻重、缓急来为之解说。如《孟子》所说‘以意逆志’,这样才有所得。假如把先入为主的观点放在心里,而把圣贤的言论拿来曲说自己的意思,就算设法使得义理相互融通,实际上也是穿凿附会自己的私心,难免会造成‘郢书燕说’的笑话。更何况曲解造成义理本身就不通,也是不可以这样做的原因啊!”
  3.4.4 先生答学者〔1〕书曰:“读书之法,惟笃志虚心,反复详玩,为有功耳。近见学者多率然①穿凿,便为定论;或只信所传闻,不复稽考②。所以日诵圣贤之言,而不识圣贤之意。其所读说,只是据目前见识撰成耳,如此岂复能长进?前辈盖有亲见有道而所论不无背驰③,政④坐此耳。”
  [注释]
  ①率然:轻率,不慎重。②稽考:查考,考证。③背驰:即背道而驰,朝相反的方向跑,比喻行动和所要达到的目的相反。④政:通“正”。
  [译文]
  先生在回复某学者的书信中说:“读书的方法,只有笃定心志谦虚谨慎,反复思考揣摩玩味,才能见功效。近来看到一些学者随意轻率地穿凿附会,更执着于此以为定论;或者只听信传闻,不加考证。以至于日日诵读圣贤之书,却不懂圣贤的真实意图。他读的书、说的话,只是根据目前的见识杜撰而成的,如此又怎么会有长进呢?前辈学者中亲眼见过虽然道德高尚但言论却背道而驰的人,正是这个原因。”
  3.4.5 尹先生①门人尝记先生读书云:“口诵心得,如诵己言。”盖工夫至后,诵圣贤言语,却一似自己言语一般。
  [注释]
  ①尹先生:即尹焞。参看3.3.44条注释。
  [译文]
  尹焞先生的弟子曾经记述尹先生在读书时说过:“口中背诵,心中体会,就好像是说自己的话。”这是因为功夫到了,所以背诵圣贤的话,和说自己的话一样。
  3.4.6陈安卿①问读诸经之法。先生曰:“无法。只是刷静了那心,后平看去。若不晓得,又且放下,待他意思好时又将来看。”又谓潘子善②曰:“公看文字好立议论,是先以己意看他,却不以圣贤言语来浇灌胸次,争〔1〕这些子不好。自后只要白看乃好。”
  [注释]
  ①陈安卿:即陈淳。参看3.3.82条注释。②潘子善:即潘时举。参看3.3.5条注释。
  [译文]
  陈淳请教研读经书的方法。先生说:“没有方法。只需要把心安定下来,然后自自然然地去读就行了。理解不了,就先放一放。等到思路清晰再拿出来看。”又对潘子善说:“你读书时喜欢议论,这是先拿自己的观点看书,而不是用圣贤言语来陶冶自己的心胸,争这些不好。以后只要看才好。”
  3.4.7 今之学者,不曾子细玩味得圣贤旨意,便要悬妄立议论,一似吃物,肚里其实未饱,却鼓腹向人说饱。若真个饱,却未必说也。
  [译文]
  现在的求学之人还没有仔细揣摩圣贤著书立说的要旨用意,便要凭空妄想设立观点,就好比吃东西肚子原本没饱,非鼓着肚皮说自己饱了。如果真的饱了,却未必说出来。
  3.4.8 今人好作甚铭、作甚赞,于己分上空有何益?既不曾真个读书,玩味得圣贤言意,今日说底是这个话,明日说底是这个话,岂得有所谓实见耶?切戒之!
  [译文]
  现在的人喜欢写什么“铭”、作什么“赞”,于自己的本分有什么益处呢?既然没有认真读书,揣摩体会圣贤的立言意图,今天说的是这个话,明天说的还是这个话,怎么能得到所谓的真知灼见呢?务必以此为戒啊!
  3.4.9 大抵读书,须是虚心方得。圣贤说一字是一字,自家只平着心去秤停①他,都使不得一毫杜撰,只顺他去。某向来亦杜撰说,只不济事。今方见得分明,始知圣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岁,方理会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则枉了。自今夏来,觉见得才是圣人说话,也不少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恰恰地都不用
  一些穿凿。庄子言“吾与之虚而委蛇②”,既虚了,又要随他曲折恁地去。今且与公说个样子,久之自见得。今人大抵逼塞满胸,有许多伎俩,如何便得他虚?亦大是难。某所以读书自觉得力者,只是不先立议论,且寻句内意,随文解义。今人读书,多是心下先有个意思了,却将圣贤言语来凑他意思,其有不合,则便穿凿之使合。
  [注释]
  ①秤停:衡量,斟酌。②虚而委蛇:对人虚情假意地进行敷衍应酬。虚,不真实,虚假;委蛇,随顺,应付。见《庄子·应帝王》:“乡(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
  [译文]
  大致而言,读书需要虚心才能有所收获。圣贤说一个字就是一个字,我自己只需要平和的心态去衡量它,不能有一点杜撰的意思,只是顺着圣贤的意图去理解。我以前也杜撰过说辞,可没什么用。如今才有明显的体会,才知道圣人的一言一字都没有骗我。我今年六十一岁了,才明白个道理。如果去年就死了,则是枉死。今年夏天以来,才觉得看到的文章就是圣人说过的话,不少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恰恰好不需要牵强附会。庄子说“我随顺着它的意思”,心既然虚了,还要随着文脉的曲折变化而前进。现在姑且跟各位说个大概,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明白。现在的人,大多是各种想法堵在心里,怀有许多心计,怎么让他虚心?也是太难了。我之所以自认为读书有心得,就是因为我读书的心里先不树立成见,而是探求句子本身的含义,跟随文章脉络理解义理。现在的人读书,大多是心里先有个主见,然后用圣贤的言语来凑合表明他的意思,如果不能相合的,就穿凿附会使之相合。
  3.4.10 又曰:“今人多是先有个意思了,却将他人说话来说自家底意思。”
  [译文]
  又说:“现在的人大多是先有自己的看法了,却拿他人说的话来解说他自己的意思。”
  3.4.11 圣贤言语,当虚心看,不可先自立说,去撑拄①便喎斜②了。不读书者,固不足论;读书者,病又如此。〔1〕
  [注释]
  ①撑拄:抵住,支撑。②喎(wāi)斜:歪斜。
  [译文]
  圣贤的言语,应当虚心去看,不能先树立自己的成见,两种看法对立了就走偏了。不读书的人当然不必多说什么,读书人的毛病往往是这样的。
  3.4.12 魏元寿①问《大学》。先生因云:“今学者不会看文字,多是先立私意。自主张己说在里,只借圣人言语做起头,便自把他意接说将去,病痛专在这上面。”〔2〕
  [注释]
  ①魏元寿:即魏椿,字元寿,福建建阳人,朱熹门人。
  [译文]
  魏元寿向先生请教《大学》。先生借机说:“现在的求学者不会读书,大多都是先入为主树立观点。自己的主张已经放在心里了,只不过借用圣人言语做个开头,就把自己的看法接上去说,读书的毛病主要体现在这上面。”
  3.4.13 看前人文字,未得其意,便容易立说,殊害事。盖〔1〕不得正理,又枉费心力。不若虚心静看,则涵养、究索之功,一举而两得矣。〔2〕
  [译文]
  读前人的文章,还没能领会其中的意思,便轻率地确立自己的观点,极其坏事。因为这样做不但得不到正确的义理,还白白浪费心思和精力。不如虚下心来静心细读,那修养心性、寻究探索的功效,就能一举两得。
  3.4.14 有〔3〕好主①叶正则②之说者,先生曰:“病在先立议论,圣贤言语,却将来证他说。凡读书须虚心,且似未识字底。将本文熟读平看,今日看不出,明日又看不出,看来看去,道理自出。”〔4〕
  [注释]
  ①好主:推崇。②叶正则:即叶适(1150—1223),字正则,号水心居士,温州永嘉(今浙江温州)人。南宋著名思想家、文学家、政论家,世称“水心先生”。叶适主张功利之学,反对空谈性命,曾对朱熹学说提出批评,为永嘉学派集大成者。
  [译文]
  有人推崇叶适的学说,先生说:“问题就在读书前先树立自身观点,而借用圣贤言语来证明他的观点。凡是读书都必须虚心,要像一个字都不认识。对经书正文要熟练阅读不带偏见,今天看不出其中的道理,明天也看不出,但只要反反复复看来看去,道理自然会呈现出来。”
  3.4.15 “大凡读书,须先认识他本文是说个什么。须做不曾识他相似,虚心认他字分明。后更看数遍,自然会熟,见得分明。譬人与人相见,初只识面目,再见可以知姓字乡贯,又再见则可以知性行如何。只恁地识认,久后便一见理会得。今学者读书,亦且未便要悬空去思他。《中庸》云“博学之,审问之”,方言“慎思之”,若未学未问,便去思他,只是虚劳心耳!”又云:“切须记得‘识认’两字。”〔1〕
  [译文]
  “大致而言,读书首要先知道正文在说什么。要像不曾读过一样,虚心地把每一个字都看清楚,然后看很多遍,自然就会熟悉,其中的道理也能看得清楚。就好像人与人相见,刚开始只能辨别外表,再次相见可以知道姓氏、名字、故乡、籍贯,再相见又可以知道他的品性行为怎么样。只是这样读书,时间长了一见就能理解。现在学者读书,还没开始就想凭空去思考它。《中庸》先说‘要广博学习,详细探究’,然后才说‘慎重思考’,如果还没学习、还没探究,就先去思考,只能是白白地劳心劳力啊!”先生还说:“一定要记住‘识认’这两个字。”
  3.4.16 看文字须体认①,如辨五音、五色,认得定后,平心讲求,义理自然明白。
  [注释]
  ①体认:通过亲身体察得以认知。
  [译文]
  看文字需要通过亲身体察来得到认知,就好像辨别五音、五色,认识清楚后,再来平心静气地探求,其中的义理自然就会明白。
  3.4.17 言科举时文①之弊:“后生才把书起来读,便先要讨新奇意思,准拟作时文用。下梢弄得熟了,到做官或立朝,虽于朝廷大典礼,也只胡乱捻合出来用,不知被理会得底,一拶②则百杂碎矣。”〔1〕
  [注释]
  ①时文:指流行于一个时期、一个时代的文章。此处特指科举时代应试的文章。②拶(zā):压紧,逼迫。
  [译文]
  先生曾讲过科举应试造成的弊端:“年轻人从刚开始拿起书读的时候,就想要从中找出个新奇的观点,准备为将来作应试文章时用。这一套练得熟了,将来做了官立在朝堂之上,重大的典礼,也只是胡乱凑合,都不知道被理解成一堆渣滓,稍微压一下就成了一把杂碎了。”
  3.4.18 以圣贤之意观圣贤之书,以天下之理处天下之事。
  [译文]
  用圣贤的本意去理解圣贤的著作,用天下的道理去处理天下的事务。
  3.4.19 读圣贤之书以观圣贤之意,因圣贤之意以观自然之理。〔2〕
  [译文]
  通过读圣贤书去理解圣贤的心意,通过圣贤的心意去了解自然的道理。
  3.4.20 读书须平心下意以求之,则心不驰而得义理之实。又曰:“韩退之①云:‘沉潜乎训义②,反复乎句读③。’须有沉潜反复之功,方可。”
  [注释]
  ①韩退之:即韩愈,字退之。参看3.3.18条注释。②沉潜乎训义:沉下心气潜心研究文中字词的意义。③反复乎句读(dòu):反复探讨文章句读。句,句末的停顿;读,句中语气的停顿。
  [译文]
  读书必须平心静气地探索,这样心思不散而能得到真实的学问。又说:“韩愈先生讲过:‘要潜心研究意义,要反复诵读文字。’必须沉得下心反复思考,才行。”
  3.4.21 读书,须静着心,宽着意思,沉潜反复,将久自会晓得去。〔1〕
  [译文]
  读书,必须静下心态,放松情绪,沉潜其中反复思考,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懂得了。
  3.4.22 又曰:“读书,放宽着心,道理自会出来。若忧愁迫切,道理终无缘得出来。”
  [译文]
  又说:“读书,只要放宽心胸,道理自然能体会出来。如果忧虑急迫,最终也没有缘分体会出道理。”
  3.4.23 读书,须虚心熟读,久之自有所得,亦自有所疑。今先寻讨个疑,便不是。
  [译文]
  读书,要虚下心来诵读纯熟,时间长了自然会有收获,也自然会产生疑问。但心里先有故意找疑问的想法,那也不对。
  3.4.24 观书,当从大节目处看。程子①有言:“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见矣。”〔1〕
  [注释]
  ①程子:即程颐。参看2.6.1条注释。
  [译文]
  读书,应该抓住主旨与关键。程颐先生说过:“放平心态,调和气息,放下疑问,圣人的意思就会自然而然地出来。”
  3.4.25 只是平心定气在这里看,亦不可用心思索太过,少间却便损了精神。
  [译文]
  只需要平心静气地读书,也不可以过于用心思考,否则时间不长就会损伤精神。
  3.4.26 学者思虑不可过。若但虚心游意,时时玩味,久当自见那缝罅①意味。
  [注释]
  ①缝罅(xià):原指裂缝,缝隙。朱熹曾说:“若不见缝罅,无由入得。看见缝时,脉络自开。”因此,朱熹所指缝罅,指的是构成文章脉络之间的结合处。
  [译文]
  求学之人思虑不宜过分。如果能虚下心来,感受文意,时时刻刻把玩体会,时间久了自然能悟出文章脉络联结处的内涵和意味。
  3.4.27 经书有不可解处,只得阙。若一向去解,便有谬处。〔1〕
  [译文]
  读经时遇到难以理解的地方,只能先放一放。如果强行去理解,就会出现差错。
  3.4.28 读书未理会得处,且放下,莫要硬去穿凿。
  [译文]
  读书遇到一时理解不了的地方,暂且放下,不要硬去穿凿附会。
  3.4.29 看文字,须看他文势语脉。〔2〕
  [译文]
  看文字,要着重看文章的走势和语言的脉络。
  3.4.30 读书,须于文义上寻,其次看批注。今人却于文义外寻索。〔1〕
  [译文]
  读书,首先应该从本文的意义上去探寻,其次再结合前人的注解。而现在的人却都脱离文义去寻思求索。
  3.4.31 人之读书,宁失之拙,不可失之巧;宁失之卑,不可失之高。(若吕伯恭①之弊,尽在于巧。)〔2〕
  [注释]
  ①吕伯恭:即吕祖谦。参看3.2.38条注释。
  [译文]
  一个人读书,宁愿笨拙,也不可取巧;宁可谦卑,也不可高傲。(像吕伯恭的弊病,就在于取巧。)
  3.4.32 大凡读书求索,宁略无详,宁疏无密,始有余地也。(详故密,密故拘。)
  [译文]
  大体上说,读书求索,宁愿心思简略也不要过分详细,宁愿心思疏阔也不要过分周密,这样才会有回旋的余地。(详细导致周密,周密导致拘谨。)
  3.4.33 先生历言诸生之病,甚切。谓:“时举①看文字也却细腻亲切,也却去身上做工夫,但只是不去正处看,却去偏傍处看。如与人说话相似,不向面前看他,却去背后寻索,以为面前说话皆不足道,此亦不是些小病痛。想见日用工夫,也只去小处理会。此亦是立心不定之故耳,戒之!”〔1〕
  [注释]
  ①时举:即潘子善。参看3.3.5条注释。
  [译文]
  先生多次指出诸位学生读书的弊病,态度十分恳切。他说:“潘时举读书非常仔细亲切,也知道从身体力行上下功夫,但就是不从正面解读文本,非要以有失偏颇的思路来考量。这就好比跟人说话一样,不从正面看他,反而要在背地里暗中考查,认为当面说的话皆不足为证,这也不是些小问题。可以想见你在日常生活中下功夫,也不过是在小的地方去理解领会。这也是读书心思不定的原因,一定要戒除!”
  3.4.34 又云:“时举说文字虽见得也是,然只是过高,抑且伤巧。此亦不是些小病痛,须勇猛精进,出此窠臼①始得。”〔2〕
  [注释]
  ①窠臼:现成格式、老套子,多用来形容文章或艺术品。
  [译文]又说:“潘时举讲解文章尽管也很有见地,但立论太高,而且有投机取巧之嫌。这些都不是小毛病,必须勇猛努力奋勇前进,摆脱腐旧的老套路才能有所得。”
  3.4.35 又云:“且放令心地宽平,不要便就文字上起议论也。”〔1〕
  [译文]
  先生又说:“姑且把心放宽放平,不要随随便便就文字展开议论。”
  3.4.36 今之谈经有四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高;本浅也,而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远;本明也,而抑之使晦。此谈经之大病也。〔2〕
  [译文]
  现在谈论经书有四个毛病:经书本来立意卑微,却刻意将它拔高;本来浅显易懂,却穿凿附会让它变得高深;本来与自己生活贴近,却人为推开变得遥远莫及;本来清楚明朗,却故意遮蔽使它变得晦涩难懂。这些都是谈论经书常犯的毛病。
  3.4.37 观书,须宽心平易看,先见得大纲道理了,然后详究节目。如人之入大屋,方在第一重门,里面更有数重门未见,便要说他房里事,如何得?
  [译文]
  读书,必须放宽心态、平心静气地阅读,先读懂全书的基本纲领和道理了,再来仔细研究各个关键部分。好比有人进了一间大房子,才刚踏进第一道门,里面还有很多道门见都没见,就急着谈论房子里的事,这怎么能做得到呢?
  3.4.38 凡读书,须看上下意是如何,不可泥着一字。如杨〔1〕子①“于仁也柔,于义也刚”,到《易》中将刚来配仁,柔来配义。《孟子》〔2〕“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谓“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此等须是各随本文意看,便不相碍。〔3〕
  [注释]
  ①杨子:即扬雄。参看3.3.51条注释。
  [译文]
  大致上读书,就需弄清上下文之间是什么意思,不可只拘泥于某字。比如扬雄说“于仁也柔,于义也刚”,到《易经》中却拿刚来配仁,柔来配义。又如《孟子》里说“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而在《中庸》又说“成己,仁也;成物,智也”。这些语句必须是放到各自文本的语境中加以理解,才不会相互妨碍。
  3.4.39 看文字,且逐条看,各是一事,不须牵合。
  [译文]
  看文字,暂且一条一条阅读理解,它们本来就各是各的事,没必要牵强附和。
  3.4.40 读书,且逐处理会,不可彼此牵引来比较。初无补于用力之意,徒费心力,闲立议论。翻得言语转多,却于自家分上转无交涉。
  [译文]
  读书,暂且就书中各处理解领会,不要相互之间牵强混淆地用来比较。起初这样读书毫无助益,反而白白浪费心思和精力,制造出一些没有的言论。只是翻转得言语增多,却与自己的本分没有什么关系。
  3.4.41 看文字只要虚心。横渠云:“濯去旧见,以来新意。”〔1〕
  [注释]
  ①横渠:即张载。参见2.2.1条注释。
  [译文]
  看文字只是要虚心。张载先生说过:“抛却旧有的成见,生出崭新的见解。”
  3.4.42 读书若有所见,未必便是,不可便执着。且放在一边,更读书,以求新见。若执着一见,则此心便被此见遮蔽了。〔2〕
  [译文]
  读书如果有见解,并不一定是正确的,不可因此过分执着。不如先把自己的想法放在一边,继续读书,以求得新的见解。如果固执己见,心也就被这一点见解遮蔽了。
  3.4.43 人读书遇难处,且须虚心搜讨意思。有时有思绎底事,却去无思量处知得。自山下观,山上为阻,故指《乾》而言;自山上观,山下为险,故指《坤》而言。因登山而明险阻之义。〔1〕
  [译文]
  一个人读书遇到疑难的地方,需要虚心搜寻探求其中的含义。有时仔细思考得不出的结论,却可能在不刻意思考之间得出。从山下看,山上是阻碍,所以用“乾卦”来象征;从山上看,山下是危险,所以用“坤卦”来代表。此处借用登山来阐明危险和阻碍的意义。
  3.4.44 先生帅潭。①有问:“承见教,读书须要涵泳。因看《孟子》,千言万语,只是论心。七篇之书如此看,是涵泳工夫否?”先生云:“某为见此中人读书大段卤莽,所以说须当‘涵泳’,令胸中有所得耳。如吾友所说,又衬〔2〕一件意思,硬要差排。”又一士友曰:“先生‘涵泳’之说,乃杜元凯②‘优而柔之’之意?”先生曰:“固是如此,亦不用如此解说。所谓‘涵泳’者,只是子细读书之异名也。大率与人说话,便是难处。〔3〕某只说一个‘涵泳’,一人硬来差排,一人硬来解说。此是随语生解,支离蔓延闲讲。若如是读书,如是听人说话,全不是自做工夫。”〔4〕
  [注释]
  ①先生帅潭:指朱熹担任潭州行政长官潭州知事时。②杜元凯:即杜预,参看3.3.105条下注释。
  [译文]
  先生任潭州知事。有人请教:“承蒙见教,我明白读书需要沉浸其中深入领会。因此看《孟子》,见其中千言万语,归根到底都在谈论心性。对于《孟子》七篇都这样看,算得上是‘涵泳’吗?”先生回答:“我因为见到这里的人读书大多冒失粗率,所以才说需要‘涵泳’,让他自己心里有所收获。如果像朋友你刚才所讲的,又多出一层含义,就是硬用我的话安排你自己的意思。”又有一个朋友问:“先生‘涵泳’的说法,就是杜元凯‘优而柔之’的意思吧?”先生说:“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这样解释。所谓‘涵泳’,不过是仔细读书的另一种说法罢了。大体而言,跟人说话,便有些难以处理。我只是说了一个‘涵泳’,一个人就硬来安排自己的意思,另一人则硬用他的话来做解释。这些都是随着别人的说法生硬解说,支离破碎肆意漫衍地说闲话。如果像这样读书,就是只听人说话,都不是自己在下功夫。”
  3.4.45 《周易五赞·警学篇》有曰:“读《易》之法,字从其训,句逆其情,事因其理,意适其平。曰否曰臧,如目斯见;曰止曰行,如足斯践。毋宽以略,毋密以穷;毋固而可,毋必而通。平易从容,自表而里,及其贯之,万事一理。”
  [译文]
  《周易五赞·警学篇》中说:“读《易经》的方法是,对每个字的理解都遵循其原意,对每句话的理解都探究其实情,做每件事都因循其规律,调理自己的心绪使其平静。对某事进行褒贬评价,如同亲眼所见;对某事做出止行决定,如同亲身实践。不能过于宽纵而忽略,也不能过于细密而困穷;不能固执己见而应该适可而止,不能过分坚持而要懂得灵活贯通。平心易气,心态从容,从表面字意深入深层义理,及其全部贯通,万事终是一理。”
  3.4.46 《尚书》有不必解者,有须着意解者,有略须解者,有不可解者。如《仲虺之诰》《太甲》诸篇,只是熟读,义理自分明,何俟于解?如《洪范》,则须着意解;如典、谟①诸篇,辞稍雅奥,亦略须解;若《盘庚》诸篇,已难解;而《康诰》之书,则已不可解矣。昔者吕伯恭②相见,语以此。渠③云:“亦无可阙处。”因语之云:“若如此,则是读之未熟。”后二年相见,云:“诚如所说。”
  (先生答蔡仲默④曰:“《康诰》‘外事’与‘肆汝小子封’处,自不可晓。某尝谓‘《尚书》有不必解者,有须着意解者,有略须解者,有不可解者’,正谓此等处耳。”)
  [注释]
  ①典、谟:《尚书》篇名。②吕伯恭:即吕祖谦。参看3.2.38条注释。③渠:代词,他。④蔡仲默:蔡沈(1167—1230),一名蔡沉,字仲默,号九峰,南宋建州建阳(今属福建)人,南宋学者。注《尚书》,撰《书集传》,其书融汇众说,注释明晰,为元代以后试士必用。
  [译文]
  《尚书》中有没必要解释的,有需要重点解释的,有需要简略解释的,还有不能解释的。比如《仲虺之诰》《太甲》等篇章,只要熟读,其中义理自然会明白,哪里还需要解释呢?又如《洪范》,需要重点解释;比如典、谟类各篇,用辞文雅深奥,需要略微加以解释;再如《盘庚》等篇章,便很难解释;而《康诰》这样的文字,已经没办法解释了。以前同吕伯恭见面,就谈论过这个问题。他说:“并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因此我对他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没有读熟。”过了两年我们再见时,他说:“确实像你说的那样。”
  (先生在回复蔡仲默的信中写道:“《康诰》中的‘外事’和‘肆汝小子封’这两个地方,本来就不可理解。我曾经说《尚书》中有没必要解释的,有需要重点解释的,有需要简略解释的,还有不能解释的,正是说的这些地方啊。”)
  3.4.47 蔡仲默云:“《尚书》文义通贯,犹是第二义。直须见得二帝三王之心,而通其所可通,无强通其所难通。”先生曰:“即此数语,便已参到七八分。”〔1〕
  [译文]
  蔡仲默说:“将《尚书》中的义理融会贯通,这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要从中领会到二帝三王的良苦用心,贯通其中可以贯通的地方,不要强行去贯通其中难以贯通的地方。”先生说:“就这几句话而言,你已经参悟到七八分了。”
  3.4.48 《诗》之为经,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学《诗》者,当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记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德性隐微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齐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2〕
  [译文]
  《诗经》之所以被尊为经典,正是由于它向下融合人情事理,向上具备自然天道,而世间的真理无不涵盖。学习《诗经》的人,应该从《周南》《召南》中探求端倪,参照各国之“风”以穷尽变化,用“雅”来端正思想弘大规模,用“颂”中和性情以达到目标,这就是学习《诗经》的要旨。于是,剖析章句以提纲挈领,解释字词以巩固记忆,讽诵吟咏以倡明主旨,沉浸其中以深切体会。同时考究道德品性的细微差别,审度语言行为的关键之处,那么修身、齐家、平天下的道理,也就不必再去别处探求,而都蕴含在《诗经》之中了。
  3.4.49 “大凡读书,先晓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如看《诗》,不必着意去里面解释,只是平平地涵泳自好。”因举“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①,吟咏久之。又云:“《大雅》中如《烝民》《板》《抑》诗,使人日诵于其侧,不知此出何处。”他读书,想见必是如此。〔1〕
  [注释]
  ①“池之竭矣”句:语出《大雅·召旻》。此诗痛斥了周幽王荒淫无道、祸国殃民的罪恶,抒发了诗人忧国悯时的情怀和嫉恶如仇的愤慨。
  [译文]
  先生说:“大体而言,读书是先明白文义,然后就只是常常熟读。比如读《诗经》,没有必要刻意去详细解释,只要平和地沉浸其中深入体会就好。”先生因此举出《诗经》中“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这句诗,反复吟咏了好久。又说:“《大雅》中如《烝民》《板》《抑》等诗,让人每天在身旁诵读,却不知道出自哪里。”先生读其他书,想必也是这样。
  3.4.50 看《诗》,不当只管去《序》中讨止,当于诗辞吟咏,看教活络贯通,方得。大凡读书,多在讽诵中见义理,况《诗》又全在讽诵之功。〔1〕
  [译文]
  读《诗经》,不能一味地借助《序》的内容去探讨诗句,只需把它当做寻常诗歌不断地吟咏,把意思理解得灵活贯通,也就可以了。大致上说,读书都需要通过不断诵读来了解其中的内涵,更何况《诗经》本身又全在人们反复吟诵上见功夫。
  3.4.51 程先生①《诗传》取义太多,诗人平易,恐不如此。〔2〕
  [注释]
  ①程先生:即程颐。参看2.6.1条注释。
  [译文]
  程颐先生的《诗传》中阐释义理的地方太多,诗人本来就平和易懂,恐怕不是这样。
  3.4.52 上蔡①说:“须先识得六义体面②,而讽咏以得之。”此却是会读《诗》。〔3〕
  [注释]
  ①上蔡:即谢良佐。参看3.2.55条注释。②六义体面:六义,即“风、雅、颂”三种诗歌形式与“赋、比、兴”三种表现手法。体面:格式。
  [译文]
  谢良佐先生说:“读《诗经》必须先了解“风、雅、颂、赋、比、兴”的六义格式,然后通过讽诵获得其中精髓。”这就表明他会读《诗经》。
  3.4.53 又曰:“读《诗》,须得他六义之体。东莱①说《诗》忒煞巧,《诗》正怕如此看。古人意思自宽平,何尝如此纤细拘迫?”〔1〕
  [注释]
  ①东莱:东莱先生,指吕祖谦。参看3.2.38条注释。
  [译文]
  又说:“读《诗经》首先要掌握“风、雅、颂、赋、比、兴”这六种基本格式。吕祖谦解读《诗经》太过于取巧,《诗经》最怕如此解读。古人的意思本来就宽容平和,哪里会这么细致拘谨?”
  3.4.54 《春秋》大旨,其可见者:诛乱臣,讨贼子,内中国,外夷狄,贵王贱霸而己。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义也。〔2〕
  [译文]
  《春秋》的主旨表现出来就是:诛杀乱臣,讨伐贼子,维护中原地区的核心地位,招徕周边的少数民族,推崇王道、贬斥霸道而已。未必像先前的儒学所说的那样,每个字都有深意。
  3.4.55 看《春秋》甚难,须是有当时《鲁春秋》来看,见得圣人①改窜处,方始知得事实。然那得有此?《春秋》之书,且据左氏。当时大乱,圣人且据实而书之,其是非得失,付诸后世公论,盖有言外之意。若必于一字之间求褒贬所在,窃恐不然。〔1〕
  [注释]
  ①圣人:此处特指孔子。相传《春秋》由孔子编写。
  [译文]
  读《春秋》很难,必须有当时的《鲁春秋》配合来看,才可发现孔子改写的地方,才能知道事实。但在哪里能得到《鲁春秋》呢?《春秋》这本书,尚且依据《左传》。当时天下大乱,孔子根据事实将它记录下来,它的是非得失,则交给后代公开评论,其中大概有言外之意。但如果非要从每个字中间去探求孔子的褒贬之意,恐怕未必是这样。
  3.4.56 《春秋》书〔2〕例,多不可信。圣人记事,安有许多义例①?如书伐国,恶诸侯之擅兴;书山崩地震螽②蝗之类,知灾祥有所自致也。〔3〕
  [注释]
  ①义例:有助于阐释义理的事例。②螽(zhōng):即螽斯,俗称蚱蜢,属蝗虫。
  [译文]
  《春秋》记载阐明道义的例子,大都不可信。圣人记录史实,哪有那么多借史实阐明义理的例子呢?如写到讨伐诸侯国,即厌恶诸侯擅自兴兵;而记录山崩、地震、螽灾、蝗灾等,会说明灾难、祥和均有起因。
  3.4.57 先生作《中庸集解序》,曰:“读《中庸》者,毋跂①于高,毋骇于奇,必沉潜乎句读、文义之间,以会其归。必戒慎恐惧乎不睹不闻之中,以践其实。庶乎优柔厌饫②,真积力久,而于博厚高明悠久之域,忽不自知其至焉。”〔1〕
  [注释]
  ①跂:踮起脚后跟,比喻盼望,向往。②优柔厌饫:也作“优柔餍饫”,比喻为学之从容求索,深入体味。
  [译文]
  先生写《中庸集解序》,在其中说:“读《中庸》不要刻意高深,不要追求骇奇,而要潜入研究它的字句及文义,认真领会其中的主旨。在没人看到听到的处境中仍保持戒慎惶恐的态度,从而亲身体验其中真实的感受。如此差不多能从容求索而深入体会。真功夫积累多了,下力气时间长了,广博深厚、高明悠久的境界,也就在自己不知不觉中达到了。”
  3.4.58 《论语》之书,已有前辈解说,但恐后学难晓,故《集注》尽撮其要,说尽了。不须更作注脚外又添一段说话。只把他那《集解》熟读,自然晓得,莫枉费心力,去外面思量。〔2〕
  [译文]
  《论语》这本书,已经有前辈学者的解说,但我还是担心后世的学者难以理解,所以又编撰《论语集注》来汇集其中的要点,这已经穷尽了。不需要再在注解之外添加任何说法。只需要把《论语集注》读熟,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含义,不用枉费心思和精力,到此书之外去寻求思考。
  3.4.59 看《精义》,须究心,不可看杀了。二先生①说自有相关透处,如伊川云“有主则实”,又云“有主则虚”。如孟子云“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又云“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自当随文、随时、随事看,各有通透处。〔1〕
  [注释]
  ①二先生:指程颢、程颐。参看3.2.15条注释。
  [译文]
  读《孟子精义》一定要用心,不能读死书。程颐、程颢二位先生的解释自然有相互通透的地方,比如程颐先生说“有主则实”,又说“有主则虚”。再比如孟子说“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又说“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这些文段都应该根据具体的文脉、时间、事情来理解,它们各有连贯通透的地方。
  3.4.60 问《大学》。先生曰:“读书须周匝遍满。某旧时有四句云:‘宁详毋略,宁下毋高,宁拙毋巧,宁近毋远。’”〔2〕
  [译文]
  有人请教《大学》。先生说:“读书要全面周密。我过去总结过四句话:‘宁可详尽,不要粗疏简略;宁可平实,不要刻意拔高;宁可笨拙,不要投机取巧;宁可切近,不要脱离实际。”
  3.4.61 胡叔器①问读《左传》法。先生曰:“自平日看那事理、事情、事势。十二公时各不同。如隐、桓时,王室新东,号令不行,天下都星散无主。庄、僖之时,桓、文迭伯②,政自诸侯出,天下始有统一。宣公时,楚庄公盛强,夷狄主盟中国,诸侯亲齐者,亦皆朝楚。及成公之世,悼公出来整顿,楚始退去。既而吴越又强,入来争霸。定、哀公之时,政自大夫出,鲁三家,晋六卿,齐田氏,宋华、向,放弛肆意,故终春秋世,更不奈何。但是某尝说,春秋之末与初年大不同。然是时诸侯争战,只如戏样,亦无甚大杀戮。及战国七雄争强,那时便多是胡相杀。如石门斩首六万,不知怎生地杀了许多?及其后秦人长平之战四十万人死,是杀了多少,不知如何有许多人?如后来项羽也坑十万,不知他如何地掘那坑?死底都不知,当时如何对付许多人?”陈安卿③曰:“恐非掘地坑。”先生曰:“是。尝见邓艾伐蜀,坑许多人,亦说是掘坑。”〔1〕
  [注释]
  ①胡叔器:即胡安之。参看3.2.111条注释。②伯:动词,称霸,做盟主。③陈安卿:即陈淳。参看3.3.82条注释。
  [译文]
  胡叔器请教读《左传》的方法。先生回答:“应该从贴近平常生活去看当时的事理、事情和事势。鲁国十二公在位时各不相同。比如隐公、桓公时,周王室刚刚东迁,诸侯不听从天子号令,整个天下星散而无统一宗主。庄公、僖公时,齐桓公、晋文公相继称霸,天下大事的决策权移交到诸侯手中,整个天下开始有统一迹象。宣公时,楚庄公势力强盛,夷狄领导结盟中原各国,原先追随齐国的诸侯,都转向追随楚国。到了成公时,齐悼公站出来重整河山,楚国逐渐退出。而后吴国、越国又强盛起来,强行进入中原地区争夺霸主地位。定公、哀公时,天下大事的决策权又转入各诸侯国的大夫手中,鲁国的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晋国的赵氏、魏氏、韩氏、智氏、范氏、中行氏六卿,齐国的田氏,宋国的华氏、向氏等都在自己的国家里肆意妄为祸乱朝纲,因此春秋的时代已经结束,而天下大局却未改变。但是我曾说过,春秋末年与初年相比,所处情势根本不同。因为春秋初年诸侯征战,只是如同演戏,没有大的杀戮。到战国时期七雄争霸,彼时多是胡乱杀戮。如石门之战,秦献公大破魏军,斩首六万,不知为何杀这么多人?其后秦赵长平之战,秦国获胜进占长平,斩首坑杀赵军四十万,人杀得太多了,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再如后来的巨鹿之战,项羽率领以楚军为首的各诸侯义军,大败秦军,坑杀十五万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挖的坑?杀了那么多人,不知道当时是如何对付那么多人的?”陈安卿说:“恐怕不是在地上挖的坑吧?”先生说:“是的。我过去读记载邓艾伐蜀的史书,里面记载坑杀了许多人,也说是挖坑。”
  3.4.62 读史有不晓处,札①出便且读过去,有时读别底撞着。文义与此相关,便自晓得。〔1〕
  [注释]
  ①札:古代写字用的木片,即书写的意思。
  [译文]
  读史书遇到不明白的地方,把它抄出来继续往下读,有时候读到其他地方就会撞着。文义与此相关,自然而然也就明白了。
  3.4.63 读书别无法,只管看,便是法。正如验人相似,验来验去,自然验得。自然都未要先自立意见,且虚心自管看。看来看去,自然晓得。某那《集注》都详备,只是要看,无一字闲。那个无紧要底字,越要看。自家意里说是闲,那个正是紧要字。〔1〕
  [译文]
  读书没有别的方法,只管读,就是方法。就如同看人,看来看去,自然就容易看得清。自然不能还没读就先有了自己的看法,暂且虚心只管去看,看来看去,自然能看出道理。我写的《四书章句集注》详尽完备,只是要认真看,里面没有一个闲字。那些看上去无关紧要的字,更要认真看。自认为没什么用的字,其实正是重要的字。◆张洪、齐熙续编部分
  3.4.64 读书且须玩味,不必立说。且理会古人说,教通透。〔2〕
  [译文]
  读书必须深入体会,没必要树立新见解。只需理解领会古人说的话,做到透彻通达就行了。
  3.4.65 问:“读《易》未能浃洽。”曰:“须是此心虚明①宁静,自然道理流通,方包罗得许多义理。”〔1〕
  [注释]
  ①虚明:空明,指内心清澈纯洁。
  [译文]
  有人问:“读《易经》难以融会贯通。”先生说:“必须保持内心的空明宁静,使道理自如流畅,才能包罗许多的道理。”
  3.4.66 看文字,须是虚心,则见道理明。〔2〕
  [译文]
  看文字,一定要虚心,才能看得道理分明。
  3.4.67 读书而不能尽见其理,只是心粗意广。凡解释文义,须是虚心玩索。圣人言语,义理该贯,如丝发相通。若只恁大纲看过,何缘见精微出来?所以失圣人之意。〔3〕
  [译文]
  读书而不能完全领会其中的道理,只是因为粗心大意心思散乱。凡是要解释文义,一定要虚心静气玩味探索。圣人言论,义理通贯,犹如细丝头发般都能融会贯通。如果只是这样大略看看,怎么能从中见到精湛细微的义理?所以就遗失了圣人的本意。
  3.4.68 示及①疑问,且当如此涵泳,甚善。致知工夫,亦只是且据所已知者,玩索推广将去。具于心者,本自无不足也。〔1〕
  [注释]
  ①示及:见示、谈到,书信用敬语。
  [译文]
  信中谈及你的疑问,并认为应该沉潜其中反复推敲,非常好。推求知识的功夫,也只是要根据已知的,去玩味探索不断推广开去。心里已久具备的,本来就没有不能满足的。
  3.4.69 虚心静虑,密切玩味,久之须自见得更有精微处。不但如此而已。〔2〕
  [译文]
  虚心静气且安静思虑,密切联系且探索体会,久而久之自然能见到其中更加精湛微细的地方。其实还不仅仅如此。
  3.4.70 今欲观《诗》,不若且置《小序》①及旧说,只将原诗虚心〔1〕是徐徐玩味。候仿佛见个诗人本意,却从此推寻将去,方有感发。如人拾得一个无题目诗,再三熟看,亦须辨得出来。若被旧说一局局定,便看不出。今虽道不用旧说,终被他先入在内,不期依旧从他去。某向作《诗》解文字,初用《小序》,至解不行处,亦曲为之说,后来觉得不安。第二次解者,虽存《小序》,闲为辨破,然终是不见诗人本意。后来方知只尽去《小序》,便自可通。于是尽涤荡旧说,诗意方活。〔2〕
  [注释]
  ①《小序》:《诗经》研究重要文献《毛诗序》,又叫《诗序》,分为《大序》和《小序》。《大序》为《关雎》题解之后作者所作的全部《诗经》的总序言,《小序》是《诗经》三百O五篇中每一篇的序言。
  [译文]
  今天想要读《诗经》,不如先将《小序》和过去的解说搁置一旁,只是把《诗经》原文拿来虚心静气地慢慢玩味。等到能意识到诗人大概本意的时候,再从此推求寻绎出去,才能有感而发。就像有人捡到一首没有题目的诗,反复熟读,也能辨别得出。如果被陈旧的解说局限住了,也就看不出什么了。现在虽然说不用依赖过去的解说,但它终究早在心里了,不注意还会按照它的思路去理解。我以前解读《诗经》,最初参考《小序》,到解读不通的地方,也曲为解说,后来觉得不安。第二次解说时,虽然会参考《小序》,也突破它进行解释,然而始终还是看不出诗人本意。后来才知道只有完全将《小序》抛开,就自然而然地贯通了。从此我便抛却所有的旧说,诗的意思果然变得鲜活起来。
  3.4.71 戴明伯①请教。先生曰:“且将一件书读。圣人之言,即圣人之心。圣人之心,即天下之理。且逐段看,令分晓。一段分晓,又看一段。如此至一二十段,亦未解便见个道理,但如此心平气定,不东驰西骛,则道理自逐旋分明,去得自家心上一病,便是一个道理明也。道理固是自家本有,但如今隔一隔了,须逐旋揩磨,呼唤得归。然无一唤便见之理,不若且虚心读书。读书,切不可自谓理会得了。便理会得,且只做理会不得。某见说不会底,便有长进。不长进者,多是自谓己理会得了底。如此则非特终身不长进,便假如释氏三生十六劫②,也终理会不得。”〔1〕
  [注释]
  ①戴明伯:朱熹门人,其余不详。②三生六十劫:劫,佛教术语,为声闻乘修行所须之时间。修四谛十六行相等之观,这里是强调读书不得法,多久都无益。
  [译文]
  戴明伯向先生请教。先生说:“先拿起一本书来读。圣人言论就是圣人的心意。圣人的心意,即为天下正理。暂且一段一段地看,让其中的意思分明通晓。一段理解清楚后,又看一段。就这样看上一二十段,不用解说则能见到当中道理,但这个时候还要心平气和,不要心思忽东忽西,那道理自然会渐渐清楚,去掉自己一块病,就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道理本来是自然就有的,然而现在受到了隔阂,须得逐渐擦拭打磨,把道理呼唤回来。然而也没有随便呼唤就出来的道理,不如先虚心读书。读书,不可自以为是,以为都理解领会了。就算是真的理解领会了,也要当做还理解领会不了。我见那些说自己没能理解的,都有进步。没有进步的,多是自己说已经理解了的。这样下去不但终身都不会长进,即便经历了佛家所谓的三生六十劫,也终究理解领会不了。”〔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
  3.4.72 学者观书,且就本文上看取正意,不须立说,别生枝蔓。惟能认得圣人句中之意,乃善。〔1〕
  [译文]
  求学之人读书,先将正文意思理解正确,不必强行树立自我观点,生出许多枝蔓。只要能看出圣人句子中的本意,就好。
  3.4.73 看书不由直路,只管枝蔓,便于本意不亲切。〔2〕
  [译文]
  看书不顺着主旨去看,只着意文中的细枝末节,便不能与圣人的本意贴近。
  3.4.74 大底义理,须是且虚心随他本文正意看。〔3〕
  [译文]
  大致而言,书上的道理,必须是虚心地按照书上本文的意思去理解。
  3.4.75 凡看文字,且就本文上看。看一段,须反复,看来看去,要烂熟,方见意味快活,令人都不欲看外段,始得。〔4〕
  [译文]
  凡是看文字,暂且先在正文上看。看一段内容时,要反复地看,看来看去,直到烂熟于心,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味和快乐,让人都不愿意再去看别的段落,才能有所收获。
  3.4.76 圣贤说出来底言语,自有语脉,安顿得各有所在,岂 似后人胡乱说了也!须玩索其旨,所以学不可不讲。〔1〕
  [译文]
  圣贤说出来的言论,自然有它的内在脉络,篇章字句也都安排在合理 的地方,岂是像后人那样胡乱解说的?要用心玩味探索其中的主旨,所以 做学问不能不讲解。
  3.4.77 观《诗》之法,且虚心寻绎之,不要被旧说粘定,看得不活。伊川解《诗》,亦说得义理多了。《诗》本只是恁地说话,一章言了,次章又从而叹咏之。虽则无义,而意味深长,不 可于名物①上寻义理。后人往往见其言只如此平淡,只管添上义 理,却窒塞了。他如一源清水,只管将物事堆积在上,便壅隘②了。〔2〕
  [注释]
  ①名物:事物的名称、特征等。②壅隘:堵塞不通。隘,狭窄。
  [译文]
  读《诗经》的方法,是虚下心来反复探求,不要被陈旧的解说束缚住,理解得不灵活。程颐先生解读《诗经》,解说义理也有点多了。《诗经》本来只是这样说话,一章说完了,下一章接着又叹咏。虽说没有深层道理,然而意味却颇为深长,不能通过考证事物的名称、特征去追寻道理。后人往往觉得其中的言语平淡,便只顾着添加义理,实际上却妨碍了对它的理解。这就像一汪清清的活水,要是只管把各种东西堆积在上面,也就把它堵塞了。
  3.4.78 学者观书,病在只要向前,不肯退步看。愈向前,愈看不得分晓。不若退步,却看得审①。大概病在执着,不肯放下。今学者有二种病,一是主私意,一是旧有先入之说。虽欲摆脱,亦被他自来相寻。〔1〕
  [注释]
  ①审:详尽,仔细。
  [译文]
  求学之人读书,毛病在只想往前赶着看,却不肯退后一步去看。越向前看,越看不明白。不如退后一步去看,却能看得更加详尽。这个毛病大概出在过于执着,不肯放下。当下求学的人有两种毛病,一是执着一己私见,一是心存旧有解说。虽然想要摆脱,这两种毛病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3.4.79 穷理,以虚心静虑为本。〔2〕
  [译文]
  穷究道理,要以虚心静气、反复思考为根本。
  3.4.80 看文字,不可终日思量,硬将心去驰逐。亦须空闲少顷,养精神又来看。〔3〕
  [译文]
  读书,不能整天都在思考,强迫自己去苦苦探究。适当地闲下来,养足精神来攻读。
  3.4.81 先生答张敬夫①书曰:“圣贤之言,平铺放着,自有无穷之味。于此从容潜玩②,默识③而心通焉,则学之根本于是乎立,而其用可得而推矣。患在立说贵于新奇,推类④欲其广博,是以反失圣言平淡之真味,而徒为学者口耳之末习⑤。”〔1〕
  [注释]
  ①张敬夫:即张栻。参看3.3.110条注释。②潜玩:深入玩味。③默识:暗中记住。(④推类:犹类推,谓比类而推究。⑤末习:指不良风气或习惯。
  [译文]
  先生在答复张敬夫的信中说:“把圣贤的话,放平来看,自然有无穷的味道。对于它们要态度从容且深入玩味,暗中牢记而内心贯通,则做学问的根本由此建立,而它们的用处也可以得到推广。而问题在于提出见解崇尚新奇,比类推求数量繁多,这样做反而会失去圣贤言论本身的平淡真味,只会成为求学者徒逞口舌的不良习气。”
  3.4.82 先生答汪尚书①书曰:“近世言道学者,失于太高。读书讲义,率常以径易②超绝,不历阶梯为快,而于其间曲折精微,正好玩索处,例皆忽略厌弃,以为卑近琐屑,不足留情,以故虽或多闻博识之士,其于天下之义理,亦不能无所未尽。曷若循下学上达③之序,口讲心思,躬行力究,宁烦毋略,宁下毋高,宁浅毋深,宁拙毋巧,从容潜玩,存久渐明,众理洞然,次第无隐,然后知夫〔1〕即《答张敬夫·昨陈明仲》,见《朱文公文集》卷二十五。
  大中至正④之极,天理人事之全,无不在是。初无迥然超绝不可及者,而几微之间,毫厘毕察,酬酢之际,体用浑然。虽或使之任至重而处所难,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1〕
  [注释]
  ①汪尚书:即汪端明。参看3.3.44条注释。②径易:直接、平易。③下学上达:指先学习日常事理,进而认识高深哲理的为学次第。④大中至正:即博大、恰到好处、精准正确的学问。大,指博大。中,指恰到好处。正就是正确。
  [译文]
  先生在答复汪尚书的信中说:“近代以来谈论道学的人,其失误在于立论过高。读书解读义理,常常认为直接平易、超然卓绝、不必经历循序渐进的过程为好,对于当中复杂曲折、精湛细微、值得玩味探究的地方,则表现出忽略、厌弃的态度,认为它肤浅琐屑,不值得留心研读。因此虽然有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的士友,但对于天下义理,却仍旧不能详尽理解。不如遵循先学习日常事理,进而认识高深哲理的为学次第,口中讲授、心中思考,躬行实践、竭力穷究,宁愿烦琐也不愿简略,宁愿卑下也不愿高妙,宁愿浅显也不愿深奥,宁愿笨拙也不愿机巧,平和从容且潜心探索,努力存养日久则道理渐明,多种道理均能洞悉,为学次序明朗显现,而后方能明白博厚广大、恰到好处、精准正确的学问,天道、人情全都包含其中。再也没有当初卓然超群、遥不可及的感觉,而且对于其中极其细微之处,也能体察入微,交际应酬之中,本体应用也浑然一体。即使让他肩负重任处于艰难的环境当中,也能充分做到泰然自若,好像无事一般自在从容。”
  3.4.83 又曰:“反复玩味,而有以自得之,则心广理明,意味自别。”〔1〕
  [译文]
  又说道:“反复体会,才能得出自己的心得,如此则心胸开阔而道理分明,体会到不一样的意义和情趣。”
  3.4.84 先生答吕伯恭①书曰:“学者凡圣贤一言,皆当潜心玩索,要识得他底蕴。自家分上一一要用,岂可不存留在胸次?明道②‘玩物丧志’之说,盖是箴③上蔡④记诵博识而不理会道理之病。渠⑤得此语,遂一向扫荡,直要得胸中旷然无一毫所能,则可谓矫枉过其正矣。”〔2〕
  [注释]
  ①吕伯恭:即吕祖谦。参看3.2.38条注释。②明道:即程颢。参看3.2.55条注释。③箴:劝诫。④上蔡:即谢良佐。参看3.2.55条注释。⑤渠:代词,他。
  [译文]
  先生在答复吕祖谦的书信中说:“求学之人对于圣贤的每一句话都应该潜心体会,反复探究,要深入理解其中的思想内涵。这些将来自己都会用到,怎么能不常存于心?程颢先生‘玩物丧志’的说法,就是用来劝诫谢良佐只注重记诵圣人言论而不理会其中道理的毛病。谢良佐听了程颢先生的话后,却将自己之前所学统统抛弃,要做到心中空空如也,这可以说又犯了矫枉过正的毛病。”
   3.4.85 与袁机仲①书曰:“须虚心逊志,以求其通晓。未可好高立异,以轻索其瑕疵。”〔1〕
  [注释]
  ①袁机仲:即袁枢。参看3.2.95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袁枢的书信中说:“一定要虚心谦卑,力求把道理理解得清楚明白。不要好高骛远标新立异,一味轻率地吹毛求疵。”
  3.4.86 答范文叔①书曰:“往年经无定说,故读书不能无疑。近来众说尽出,讲者亦多自是,无所致疑。但要反复玩味,认得圣贤本意,道义实体不外此心,便自有受用处耳。尹和靖②门人赞其师曰:‘丕哉圣谟③,六经之编;耳顺心得,如诵己言。’要当至此地位,始是读书人耳。”〔2〕
  [注释]
  ①范文叔:即范仲黼,字文叔,四川成都人,早年从张栻问学,剖析精微,是朱熹、吕祖谦都很推崇、尊敬的学者。②尹和靖:即尹焞。参看
  3.3.44 条注释。③丕哉圣谟:丕,大。圣谟,圣人治天下的宏图大略。
  [译文]
  先生在答复范文叔的书信中说:“过去经书没有确定的解说,所以读书时不可能没有疑问。现今各种解说纷纷问世,讲解的人也大多自以为是,又让人不知该向谁请教心中所疑。不过只要反复地细心体会,领会圣贤的真实意图,正确的道理不会处于内心之外,如此便自然能够有所收获。尹焞的弟子们这样称赞他们的老师:‘老师的学问太宏博了,能把六经背得滚瓜烂熟;耳闻顺从且心有所得,诵习圣人之言如同自己所说。’只有到了这个地步,才称得上读书人。”
  3.4.87 答游诚之①书曰:“读书玩理,但严立功程,宽着意思。久之自当有味,不可求欲速之功也。”〔1〕
  [注释]
  ①游诚之:即游九言(1142-1206),字诚之,福建建阳人,号默斋,南宋学者,早年从学于张栻。
  [译文]
  先生在答复游诚之的书信中说:“读书玩味义理,一定要严格制订学习计划,也要放宽心思。时间久了自然能读出书中的味道,不可以追求速成的功效。”
  3.4.88 答柯国材①书曰:“大概读书,且因先儒之说,通其文义而玩味之,使之浃洽于心,自见意味,可也。如旧说不通,而偶自见得别有意思,则亦不妨。但必欲于传注之外,别求所谓自得者而务立新说,则于先儒之说,或未能充而遽舍之矣。如此则用心愈劳而去道愈远,恐骎骎②然失天理之正而陷于人欲之私,非学问之本意也。”〔2〕
  [注释]
  ①柯国材:即柯翰,字国材,福建同安人。朱熹为同安县主簿时,与之交往甚深。他讲《礼记》,朱熹对之加以阐述;他修葺房舍,朱熹取名“一经堂”;他逝世时,朱熹哭曰:“探讨之勤,白首不置,弗索于禄,弗媚于时。”②驳骎:迅疾的样子。
  [译文]
  先生在答复柯国材的书信中说:“大体上读书,都要因循先儒的解说,来疏通文义而认真体会,使它融贯于内心,自然领会其中的意味,这样就可以了。如果旧有的解释说不通,而自己偶然间生出新的见解,也无妨。但如果在古人的解释之外,刻意寻求所谓的自我见解并确立新的观点,这就是对古人的解释还没了然于心便匆忙舍弃了。这样用的心思越多,离真正的道理就越远,恐怕很快就会失去天理的正道而沉陷于人欲的私见之中,显然并不是做学问的本来意思啊。”
  3.4.89 答许顺之书①曰:“大抵文义,先儒尽之。盖古今人情不相远,文字言语,只是如此。但有所自得之人,看得这意味不同耳。其说非能顿异于众也,不可只管立说求奇,恐失正理,却与流俗诡异之学无异。只据他文理反复玩味,久之自明,且是胸中开泰,无许多劳攘,此一事已快活了。诚依此加功如何?”〔1〕
  [注释]
  ①许顺之:即许升,字顺之,号存斋,福建同安人。朱熹为同安县主簿时,他曾随朱熹问学,后随朱熹到建阳继续学习。
  [译文]
  先生在答复许顺之的书信中说:“大致而言,经书上的文义,先儒已经说尽了。因为古今人情本来差别不大,文字语言本来就是这样。但是有自我心得的人,能看出当中意致情趣的不同。他的解说也并非刻意要和众人有差别,所以不要想着标新立异,恐怕这样会偏离正道义理,而同世俗流行的歪理邪说没什么差别。只需要根据他文中的义理反复体会,久而久之自然明白,而且胸中泰然开明,没有那么多的纷扰,这样做让自己也很快乐了。按照这个方式加倍努力怎么样?”
  3.4.90 又曰:“读书大抵只就事上理会,看他语意如何,不必过为深昧之说,却失圣贤本意,怪僻之域,所害不细。切宜戒之,自家用心亦不得其正,陷于支离只就平易悫实①处理会也。”〔1〕
  [注释]
  ①悫实:朴实。悫,诚实,谨慎。
  [译文]
  又说道:“读书大概只是就事情本身加以理解体会,看它语意是怎么样的,不必过于做晦涩深奥的解说,而失却了圣贤的本意,这样自己的用心也会不正,而陷入支离破碎的怪僻境地,造成不小的危害。切记以此为戒,只向简单易懂、平白朴实的地方去理解领会。”
  3.4.91又曰:“向平易着实处子细玩索,须于无味中得味,乃知有余味之味耳。”〔2〕
  [译文]
  又说:“向着浅显易懂、切合实际的地方仔细玩味探究,要从没有味道的地方品尝出味道,就会知道什么是回味无穷。”
  3.4.92 答王近思①书曰:“于古昔圣贤之言,逐一反复,子细玩味。勿遽立说,以求近功,则久之自有贯通处,而胸次了然无疑矣。”〔3〕
  [注释]
  ①王近思:即王力行,字近思,福建同安人。朱熹为同安县主簿时,曾随朱熹问学,苦学善问,深得其旨。《朱文公全集》里记录他的问答甚多。
  [译文]
  先生在答复王近思的书信中说:“对古代圣贤的言论,逐字逐句反复仔细探究,仔仔细细加以体会。不要匆匆忙忙地做出解说,追求急功近利,如此久而久之自然会有融会贯通的地方,从而了然于胸而没有疑惑。”
  3.4.93 又曰:“于先达①所言,择取其精要者一说,反复玩味,久而不忘,当自有心解处。不可妄以私意穿凿,恐失之浸远,难收拾也。”〔1〕
  [注释]
  ①先达:德行高、学问深的先辈。
  [译文]
  又说道:“对于德性高、学问深的前辈说过的话,要选取其中精练扼要的观点,反复用心体会,时间长了也不要忘记,这样自然有心领神会的地方。不能随便穿凿附会,否则恐怕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以致最后难以收拾。”
  3.4.94 答魏元履①书曰:“《论语》中看得有味,余经亦迎刃而解。圣人之言,平易中有精深处,不可穿凿求速成,又不可苟且闲看过。直须是置心平淡悫实之地,玩味探索,而虚恬省事以养之,迟久不懈,当自觉其益。切不可以轻易急迫之心,求旦暮之功,又不可因循偷惰,虚度光阴也。”〔1〕
  [注释]
  ①魏元履:即魏掞之(1116-1173),字子实,后改字元履,号艮斋,又号锦江,南宋建阳招贤里(今徐市镇)人。学者称“艮斋先生”,师从胡宪,与朱熹友好。
  [译文]
  先生在答复魏元履的书信中说:“《论语》能够读出味道,其他经书也会迎刃而解。圣人的言论,平易当中自有精湛深微的地方,不能穿凿附会急于求成,也不能敷衍了事等闲视之。而是要把心放到朴实平淡的状态,去仔细玩味探究思索,并且以清虚恬淡、减少事端来长久坚持而不松懈,这样一定能感受到其中的好处。切记不能以轻率浮躁的心态,去追求早晚速成的功利,也不能安于旧习偷懒怠惰,虚度光阴。”
  3.4.95 又曰: “寻常读书,只为胸中偶有所见,不能默契,故不得已而形之于口;恐其遗忘,故不得已而笔之于书。若读书而先有立说之心,则此一念已外驰矣,若何而有味耶?”[2]
  [译文]
  又说道:“平常读书,只因为心中偶然有了见解,不能与固有解说一致,所以不得已才说了出来;又担心将其遗忘,所以不得已又用笔记了下来。如果读书之前就有标新立异的心思,有了这个想法心思就已经向外跑了,如此怎么会有意味呢?”
  3.4.96 答程允夫①书曰:“读书剖析精微,玩味久熟,则众说之异同自不能眩,而反为吾磨砺之资矣。”〔1〕
  [注释]
  ①程允夫:即程洵。参看3.2.44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程允夫的书信中说:“读书能剖析精湛深微的地方,探究体会的时间长了自然会纯熟,这样面对各种观点的差别自然也不会迷惑,反而会成为我磨砺学问的资本。”
  3.4.97 答陈明仲①书曰:“读书当择先儒旧说之当于理者,反复玩味,朝夕涵泳,使与本经正言之意通贯,浃洽于胸中,然后有益。不必段段立说,徒为观美,而实未必深有得于心也。”〔2〕
  [注释]
  ①陈明仲:即陈旦。参看3.1.27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陈明仲的信中说:“读书应该择取先辈儒者旧有学说当中在理的部分,反复探究领悟,早晚沉浸体会,让它和经书正文的意思融会贯通,在心中和谐融洽,然后才能有益。不必每一段都要树立新观点,这样做仅仅只是好看罢了,但实际上未必会在心上有真正的收获。”
  3.4.98 答胡广仲①书曰:“平心易气,熟玩而徐思之,自当见得义理明白稳当处。不必强说,枉费心力也。”〔3〕
  [注释]
  ①胡广仲:即胡实(1136-1173),字广仲,胡安国之侄,福建崇安人,南宋学者。
  [译文]
  先生在答复胡实的信中说:“平心静气、反复探究而后慢慢思考,自然能够体会出义理明白稳固之处。不必勉强树立观点,白白浪费心思和精力。”
  3.4.99 答江德功①书曰:“虚心平气,徐读而审思,乃见圣贤本意,而在己亦有着实用处。不必费力生说,徒失本指而无所用也〔1〕
  [注释]
  ①江德功:即江默。参看3.2.31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江德功的书信中说:“要虚下心来,平心静气,慢慢地读并仔细思考,才能理解圣贤的本意,对自己也有切实的用处。不要徒费精力强立观点,失了圣贤的本意,也没什么用处。”
  3.4.100 又曰:“圣贤之言,意旨深远。子细反复十年、二十年,尚未见到一二分,岂可拨冗看得一过,便敢遽然立论?似此恐不但解释文义有所差错,且是气象轻浅,直与道理不相似。愿且放下此意思,将圣贤言语反复玩味,直是有不通处,方可权立疑义,与朋友商量,庶几稍存沉浸浓郁①气象,所系实不轻也。”〔2〕
  [注释]
  ①浓郁:浓厚馥郁,比喻学识的精华。引语见韩愈《进学解》:“沉浸浓郁,含英咀华。”
  [译文]
  又说道:“圣贤的言论,意味深远。仔细反复研究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够理解其中一二分的意思,怎么可以抽了一点时间,草草看一遍,就敢骤然下结论呢?像这样不但解释文义会有偏差,而且格局肤浅,和真正的道理完全不同。但愿你放下这个想法,将圣贤言论反复探究体会,遇到读不通的地方,方可权衡提出疑问,再和朋友加以探讨,如此差不多才会有些沉浸在学问精华当中的气象,这里面的干系实在不轻。”
  3.4.101 答严居厚①书曰:“虚心平气,反复讽诵,久当有味。今以迫切之心求之,正犹治丝而棼之②,虽欲强为之说,终非吾心所安,穿凿支离,愈叛于道矣。”〔1〕
  [注释]
  ①严居厚:即严士敦,字居厚,福建建阳人,与朱熹交往密切。②治丝而棼(fen)之:指理丝不找头绪,就会越理越乱。比喻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正确,使问题更加复杂。棼,纷乱。引语见《左传·隐公四年》:“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
  [译文]
  先生在答复严居厚的书信中说:“读书要虚心静气,反复地诵读,时间长了就能体会出真味。现在以迫切的心态急于求成,就好比整理丝麻而没有找到头绪,虽然想要勉强做出解说,但最终心下还不安稳,穿凿附会而支离破碎,越来越偏离道了。”
  3.4.102 答刘叔文①书曰:“大凡看书,须认得分明,又兼始终,方是不错。若未会得,且虚心平看,未要硬便主张。久之自有见处,不费许多闲说话。”〔1〕
  [注释]
  ①刘叔文:名里不详。《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十八疑刘叔文为刘叔光之误。刘叔光,名刘镜,惠安(今属福建)人。厌科举之学,淳熙间从朱子学,主于涵养体察,称高弟。
  [译文]
  先生在答复刘叔文的书信中说:“大体上说,读书必须理解清楚,还要贯通始终,才算不错。如果没有理解透彻,那就虚下心,心平气和地去看,不要强行立论。时间长了自然会有见解,不必花费许多无关话语。”
  3.4.103答黄仁卿①书曰:“看书,须随事观理,反复涵泳,令胸次开阔,义理通贯,方有意味。若使一向如此排定说杀,正使在彼分上断得十分的当,却于自己分上都不见得个从容活络受用,则亦何益于事耶?大抵不论看书与日用工夫,皆要放开心胸,令其平易广阔方可。徐徐旋看道理,浸灌培养,切忌合下便立己意,把捉得太紧了,即气象促迫,田地狭隘,无处着工夫也。此非独是读书法,亦是变化气质底道理。”〔2〕
  [注释]
  ①黄仁卿:即黄东,字仁卿,朱熹的女婿黄榦之兄。
  [译文]
  先生在答复黄仁卿的书信中说:“读书,要根据具体的事情来了解道理,要沉浸在里面反复深入体会,使得心胸开阔,道理才能融会贯通,才能领会其中的意味。如果一味刻板地理解解说,即使在别人身上运用时非常合适,但到自己身上却没法灵活运用,这样对事情又有什么益处呢?大致上说,无论读书做学问还是在日常生活中实践,都要开阔心胸,做到心平意广才可以。慢慢领悟道理,涵养心性,培养习惯。切忌急于马上树立自己的观点,被它束缚得太紧了,会心胸狭隘,以至于没地方下功夫。这不只是读书的方法,也是塑造性格、改变气质的道理。”
  3.4.104 答黄直卿①书曰:“为学直是先要立本,文义却且与说出正意,令其宽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研究纤悉,恐其意思促迫,难得长进。将来见得大意,略举一二节目,渐次理会,盖未晚也。”〔1〕
  [注释]
  ①黄直卿:即黄榦。参看3.2.9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黄直卿的信中说:“做学问首先要确立根本,文中的含义只要说出正确的意思,以便放宽心思认真领会。不要马上考证校对其中的相同差异,过分研究细枝末节,这样做意思恐怕会受到局限,难以进步。等以后理解了主旨大意,随便举出其中一两个关键之处,逐渐领会,也不算晚。”
  3.4.105 又曰:“人之学所以不进,只缘从初无入处,不见其有可嗜之味。而所以无入处,又只是不肯虚心逊志,耐烦理会,更无他病也。”〔1〕
  [译文]
  又说道:“人的学问之所以不能进步,只因刚开始的时候没找到入门的途径,从而看不到值得用心追求的东西。而人之所以找不到入门之处,又是因为不愿意谦逊和虚心,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理解体会,并不是有其他什么毛病。”
  3.4.106 答吕子约①书曰:“读古人书,直是要虚着心,大着肚,高着眼,方有少分相应。若左遮右拦,前拖后拽,随语生解,节上生枝,则更读万卷书,亦无用处也。”〔2〕
  [注释]
  ①吕子约:即吕祖俭。参看3.1.28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吕子约的书信中说:“读古人的书,一定要虚心,敞开心胸,眼光放远,才能有些许收获。如果左遮右拦,前拖后拽,按字面意思随意解读,横生枝节,即使读了万卷书,也没什么用处。”
  3.4.107 又曰:“虚心看圣贤所说言语,未要将自家许多道理见识与之争衡,退步久之,却须自有个融会处。盖自家道理见识未必不是,只是觉得太多了,却似都不容他古人开口,不觉蹉过了他说底道理耳。”〔3〕
  [译文]
  又说道:“要虚心看取圣贤的言语,不要拿自己固有的成见和些微的道理与圣贤的教诲争锋。要先退一步,等时间长了,必然会与之融为一体。因为自己的见解与观点未必不对,但是自己的观点太多了,就容不得古人开口,从而不自觉地会错过理解圣贤道理的机会。”
  3.4.108 又曰:“大凡读书,须是虚心,以求本文之意为先。若不得本文之意,则是任意穿凿。”〔1〕
  [译文]
  又说道:“大凡读书,必须要虚心,把探求原文的本意放在第一位。如果不去理解原文的本意,那就只是任意地穿凿附会。”
  3.4.109 又曰:“取孟子、子思①之言,虚心平看,且勿遽增他说。只以训诂字义,随句略解,然后反求诸心,以验其本体之实为如何,则其是非可以立制。”〔2〕
  [注释]
  ①子思:孔伋(前483-前402),字子思,孔子嫡孙,孔鲤之子。春秋时期著名思想家,后人把子思、孟子并称为“思孟学派”,在孔孟“道统”的传承中有重要地位。子思被追封为“沂水侯”“述圣公”,后人由此而尊他为“述圣”,受儒教祭祀。
  [译文]
  又说道:“把孟子和子思的话拿来,虚下心来平和阅读,不可随意添加别的观点。只是依照文字的原义,在语句之中略做解读,然后在自己心里体会,来验证这些观点的实际意思是怎样的,那其中的是非对错马上就能分辨出来。”
  3.4.110 又曰:“读书穷理,须认正意。切忌缘文生义,附会穿穴。只好做时文,不是讲学。”〔1〕
  [译文]
  又说:“读书穷究义理,需要认清真正的意思。切忌望文生义,穿凿附会。这样只能写应试文章,不是真正地做学问。”
  3.4.111 又曰:“胸中先有旧说,为所牵制,不得虚平,故尔滞碍,枉费心力。可且将旧说权行①倚阁②,而只将本文反复玩味,久之自然渐虚渐平,则于此无疑矣。”〔2〕
  [注释]
  ①权行:谓审时度势,变通而行。②倚阁:原为宋朝公文用语,意为缓期缴纳,常用于灾荒时期暂缓缴纳税租及其他杂税。这里指暂时搁置。
  [译文]
  又说:“心中如果先有了前人的观点,就会受到它的牵制,做不到心平气和,所以理解起来才有障碍,白白浪费心思和力气。可以先把旧有观点暂时放到一边,而只在经书原文上用心品读,反复体会,时间长了自然心思就会渐渐平和,对于文中的观点也不会一味地怀疑了。”
  3.4.112 又曰:“放下许多道理,平心看他文义向甚处去,都不要将道理向前牵拽他。待他文义有归着去处,稳帖分明后,却有个自然底道理出〔1〕,不容毫发有所增损抑扬。此处正好玩味,大抵先要虚心耳。”〔2〕
  [译文]
  又说:“先要放下那么多的道理,姑且平心静气地看文章的主旨往哪里走,都暂且不要去牵扯它。等到对文脉的归趣有了了解,认识稳当清楚后,其中的道理会自然显现,容不得半点增损或褒贬。这样的地方正好要反复体会,但基本上还是先要做到虚心。”
  3.4.113 又曰:“前贤语言宽广,不若今人急迫。今人见得些道理,便要镌凿开,却正是心量小,不耐烦耳。”〔3〕
  [译文]
  又说:“先贤的语言宽广平和,不像今人这么急躁迫切。现在的人刚看到一点儿道理,便要急着开凿,这正是因为心量不大,缺乏耐心。”
  3.4.114 答潘文叔①书曰:“大抵读书,只合平心说理,不必过求,却失正意也。”〔4〕
  [注释]
  ①潘文叔:即潘友文,字文叔,浙江东阳人,和朱熹交往密切。
  [译文]
  先生在答复潘文叔的书信中说:“大体上说,读书应该平心静气地解说道理,不能过分苛求,否则会错失其中的本意。”
  3.4.115 答潘恭叔①书曰:“近日学者之病,苦其说之太高与太多耳。如此只见意绪丛杂,都无玩味工夫,不惟失却圣贤本意,亦分却日用实功。不可不戒。”〔1〕
  [注释]
  ①潘恭叔:即潘友恭,字恭叔,浙江金华人,与其兄潘友端曾求学于朱熹。
  [译文]先生在答复潘恭叔的书信中说:“近来求学之人的主要问题,在于立论太高也太多。这只能说明他们的思路太杂乱,都不曾仔细琢磨,反复求索,如此不但错失了圣贤立论的本意,也浪费了许多用功的时间和精力。不能不引以为戒。”
  3.4.116 答刘公度①书曰:“此事别无奇妙,只是见成说②底,便是道理。只要虚心熟玩,久之自然见得实处。自是不容离叛,便是到头。若更欲别求见解,即是邪说,鲜不流于异端矣。”〔2〕
  [注释]
  ①刘公度:即刘孟容,字公度,江西樟树人,朱熹门人。②成说:定论或通行的说法。
  [译文]
  先生在答复刘公度的书信中说:“这事没什么奇妙的,只是把成立的说法,认定为真理。只要虚心体会玩味熟练,时间长了自然能悟出实际用处。坚持这样而不背离分叛,就一定会取得效果。如果又想在别的地方求得新的见解,那便是邪说,很少有不流落为异端的。”
  3.4.117 答刘仲升①书曰:“大抵学问,平日不曾子细玩索义理,不识文字血脉,别无证佐考验,但据一时自己偏见,便自主张,以为只有此理,更无别法;只有自己,更无他人;只有刚猛剖决,更无温厚和平。一向自以为是,更不听人说话,此固未论其所说之是非,而其粗厉激发②已,全不似圣贤气象矣。”〔1〕
  [注释]
  ①刘仲升:名里不详。②粗厉激发:粗厉,讲话声音又粗又尖;激发,矫揉造作。
  [译文]
  先生在答复刘仲升的书信中说:“大致上说,有心做学问但不肯用心仔细体味探求道理,也不去识别文字的脉络,更不去求证和考据,只是根据自己一时的偏见,便自作主张,认定只有这一种道理,再无其他的可能;眼中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刚强猛烈武断坚决,没有温和宽厚平淡和气。总是自以为是,听不得别人的话,这固然已经不必讨论他所讲的道理是对是错,单是他的粗率和矫揉造作而言,已经全然不是圣贤的气度了。”
  3.4.118 答刘季章①书曰:“为学若不宽着心胸,细玩义理,便要扭捏造作务为切己,所以心意急迫而义未大明,空自苦而无所得也。”〔2〕
  [注释]
  ①刘季章:朱熹弟子,江西临江人,朱熹另一弟子刘孟容的堂弟。
  [译文]
  先生在答复刘季章的书信中说:“做学问如果不能放宽心胸,仔细玩味道理,而只是扭捏造作出些观点来迎合自己,所以心情浮躁而对道理不能明白,白白辛苦而没有收获。”
  3.4.119 又曰:“意思急迫不宽平,务高不务切,而不肯平心实看道理,只此意思,亦殊碍人所见也。”〔1〕
  [译文]
  又说:“心态急躁不够宽厚平和,好高骛远又不切实际,不肯平心静气地讲道理,就这一点儿,就足以妨碍人的见识了。”
  3.4.120 又曰:“读书且要虚心平气,随他文义体当。不可先立己意,作势硬说,只成杜撰,不见圣贤本意也。”〔2〕
  [译文]
  又说:“读书先要虚心静气,顺着它的本意去体悟。不要先树立自己的观点,装腔作势牵强解说,这只能变成杜撰,却看不出圣贤的本意。”
  3.4.121 又曰:“读书,只随书文训释玩味,意自深长。今人却是背却经文,横生他说,所以枉费工夫,不见长进。又当以草略苟且为戒,所谓随看便起是非之心,此最说着读书之病。盖理无不具,一事必有两途。今才见彼说昼,自家便寻夜底道理,反之各说一边,互相逃闪,更无了期。今人问难,往往类此,甚可笑也。”〔3〕
  [译文]
  又说:“读书,是随顺文字的原意仔细体会,意味自然深远长久。现在的人却是脱离经文,旁生出其他解说,所以浪费时间,难有长进。读书应当以粗心大意和敷衍了事为警戒,‘随便看看就匆忙下结论’这句话,最能说明读书人容易犯的毛病。因为道理无不具备,同样一件事至少有两种途径达成。才看到别人说白天的道理,自己就开始琢磨晚上的道理,反之各说各的理,彼此之间相互躲藏闪烁,认清道理就更遥遥无期了。现在的人提问辩难,往往与此类似,太可笑了。”
  3.4.122 又曰:“江西人尚气,不肯随人后。凡事要自我出,自由自在,故不耐烦如此逐些细会,须要立个高论笼罩将去。譬如读书,不肯从上至下逐字读去,只要从东至西一抹横说,乍看虽似新巧,压得人过,然横拗粗疏,不成义理,全然不是圣贤当来本说之意,则于己分究竟成得何事?只将排比章句、玩索文理底工夫,换却许多杜撰计较,别寻路脉底心力。须是实有用力处,久之心地自然平夷,见理明彻,庶几此学有传,不至虚负平生也。”〔1〕
  [译文]
  又说:“江西人好胜心强,不肯落于人后。什么事都要由我做出,自由自在,所以没耐心一点一点地深入体会,而是习惯于抛出些高调观点遮掩而过。比如读书,他们不肯从上往下挨字读下去,只是从右往左粗略扫过,初看觉得新颖巧妙、胜人一筹,但实际上都是别扭粗疏、义理不通,完全不是圣贤本来所说的意思,这样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用?只是把按照次序解说章句、探究体会文章义理的功夫,换成了许多杜撰争论、另寻脉络的心思和精力罢了。做学问,一定要踏踏实实下功夫,久而久之心态自然平和,理解通明透彻,才差不多能将圣贤学问传承下去,不至于虚度此生。”
  3.4.123 答胡季随①书曰:“所示诸说,似于《中庸》本文不曾虚心反复详玩。章句之所绝、文义之所指,尚多未了,而便欲任意立说,展转相高,故其说支蔓缠绕,了无归宿。莫若且就本文细看,觉得章断句绝,文理分明,即圣人指意所在,与今日用力之方,不待如此纷拿②辨说,而思已过半矣。”〔1〕
  [注释]
  ①胡季随:即胡大时。参看3.2.86条注释。②纷拿:错杂,混乱。
  [译文]
  先生在答复胡季随的书信中说:“从你在信中所说来看,似乎对《中庸》的原文还没有虚心地反复体会过。段落句子的划分,文章义理的旨趣,还有很多没有理解,便随意提出自己的观点,反复唱高调,所以种种说法相互缠绕,没有落脚之处。不如先在原文上仔细阅读,感觉篇章字句划分清楚了,文章条理看得分明了,那么圣人的指向,以及今后努力研习的方向,也无须杂乱纷呈分辨解说,就已经理解大半儿了。”
  3.4.124 答沈叔晦①书曰:“虚心熟读,看得本意分明,却取诸说之通者,错综于其间,方为尽善。若合下便杂诸说辊②看,则下梢只得周旋人情,不成理会道理矣。横渠先生③言:‘观书有疑,当濯去旧见,以来新意。’此法最妙。”〔2〕
  [注释]
  ①沈晦叔:即沈焕。参看3.3.54条注释。②辊:通“混”。③横渠先生:即张载。参见2.2.1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沈晦叔的书信中说:“一定要虚心把原文读熟,把作者的本意探究明白,然后选取诸家解说中讲得比较透彻的,相互结合起来理解,才算尽善尽美。如果当下就将原文和诸家解说混在一起看,那么结果只能是周旋在人情当中,不是在理解领会道理。横渠先生说过:‘读书有疑问时,应当摒弃旧有的成见,才能产生新的见解。’这个方法最妙。”
  3.4.125 答项平父①书曰:“大抵既为圣贤之学,须读圣贤之书。既读圣贤之书,须看得他所说本文上下意义,字字融释,无窒碍处,方是会得圣贤立言指趣,识得如今为学工夫,固非可以悬空白撰而得之也。”〔1〕
  [注释]
  ①项平父:即项安世。参看3.4.125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项平父的书信中说:“大致上说,研习圣贤的学问,必须读圣贤的著作。既然读圣贤的著作,那就要通读圣贤所讲上下文的意思,做到字字都能解释清楚,没有任何阻碍不通的地方,这样才是明白了圣贤立论的主旨和意味,才能认识到当今做学问的真功夫,必然不是靠凭空杜撰就能如愿的。”
  3.4.126 又曰:“明敏太过,不能深潜密察,反复玩味,只略一线路可通,便谓理只如此,所以为人所惑,虚度光阴也。”〔2〕
  [译文]
  又说:“聪明机敏过了头,不能潜心细密考察,反复探究玩味,只是隐隐看到一线小路可以通过,便以为义理就是这样,所以容易受人迷惑、虚度光阴。”
  3.4.127 答王季和①书曰:“道之在人,初非外铄。而圣贤垂训,又皆恳切明白,但能虚心深味其旨而反之于身,必有以信其在我而不容自已,则下学上达,自当有所至矣。”〔1〕
  [注释]
  ①王季和:即王铅,字季和。参看3.2.87条下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王季和的书信中说:“道理对人来说,并非从外面强加上去的,而且圣贤流传下来的训诫本来就恳切明白,只要能虚心仔细体会且反省自身,一定会相信其都在我身上而不能自已,如此则从学习人情事理到认识道理法则,一定能达到目标。”
  3.4.128 答黄冕仲①书曰:“读书,且就分明处看觑涵泳,不必过为考索,久之浃洽,自然通透也。”〔2〕
  [注释]
  ①黄冕仲:即黄裳(1044-1130),字冕仲,号演山先生,福建延平人,曾向宋光宗举荐朱熹。
  [译文]
  先生在答复黄裳的书信中说:“读书,姑且从明白易懂的地方仔细阅读理解体会,不必过分深考,时间长了自然就能融会贯通、透彻明白了。”
  3.4.129 答李守约①书曰:“读书之法无他,惟是笃志虚心,反复详说,为有功耳。近见学者,多是率然穿凿便为定论,或即信所传闻不复稽考,所以日诵圣贤之书而不识圣贤之意,其所诵说自是据自家见识撰成耳。如此岂复能有长进?”〔1〕
  [注释]
  ①李守约:即李闳祖,字守约,号纲斋,福建光泽人,朱熹门人。
  [译文]
  先生在答复李守约的书信中说:“读书方法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坚定志向虚心体会,反反复复详细解说,才会有所收获。近来见到很多求学之人多是轻率地穿凿附会还将此作为定论,或者轻信传闻不做稽查考证,所以每日吟诵圣贤之书却不知圣贤之意。他所背诵解说的,自然是根据自己见识杜撰而成的,这样怎么能有所长进?”
  3.4.130 答赵子钦①书曰:“近世学者,不能虚心退步,徐观圣贤之言以求其意,而直以己意强置其中,所以不免穿凿破碎之弊,使圣贤之言不得自在而常为吾说之所使,以至劫持缚束而左右之,其或伤于形体而不恤也。如此则自我作经可矣,何必曲躬俯首而读古人之书哉?”〔2〕
  [注释]
  ①赵子钦:即赵彦肃,字子钦,号复斋,宋太祖之后,朱熹门人。
  [译文]
  先生在答复赵子钦的书信中说:“近代的求学之人,都不能保持虚心暂退一步,从容地理解圣贤之言以探求其本意,而是把自己的理解强行加在上面,所以不免出现穿凿附会条理破碎的弊端,致使圣贤立言的本意常被自己的观点所驱使,如同被绑架和束缚一样,使圣贤立言的本意受到伤害而不加以体恤。如果这样,那干脆自己去写经书好了,何必在这里弯腰低头地读古人的书呢?”
  3.4.131 又曰:“大抵读书,须见得有晓不得处,方是长进。又更就此阙其所疑而反复其余,则庶几得圣人之意、识事理之真,而其不可晓者,不足为病矣。”〔1〕
  [译文]
  又说道:“大体上读书一定要发现不明白的地方,才能有所长进。然后将不明白的地方先放下来而反复体会其余的部分,这样才差不多能领会到圣人的本意,明白事物道理的实际,而那些不明白的地方,也就不成为问题了。”
  3.4.132 又曰:“近日学者,例有好高务广之病。将圣人言语不肯就当下着实处看,须要说教玄妙深远,添得支离蔓衍,未论于己无益,且是令人厌听。若道理只是如此,前贤岂不会说?何故却只如此平淡简短,都无一种似此大惊小怪底浮说?盖是看得分明,思得烂熟,只有此话,别无可说耳。今学者只当虚心玩味,各随本文之意而体会之,其不同处自不相妨,不可遽以己意横作主张,必欲挽而同之以长私意、增衍说,终日驰骛于虚词浮辩之间,而于存养省察日用之功,反有所损而无益也。”〔1〕
  [译文]
  又说道:“近来求学之人,都有些好高骛远贪多求广的毛病。不肯将圣人言论放在当下的实际去理解,反而非要说得高深玄妙,添加得支离破碎随意蔓衍,先不论对自己毫无益处,就是让别人听到也感到厌恶。如果道理本就如此,前辈先贤怎么不说?为什么只说得如此平淡简短,却完全没有这种大惊小怪的浮夸言论呢?这是因为前辈先贤将道理看得清楚分明,思考得滚瓜烂熟,于是只有这些话,再没什么可讲的了。现在的学者只用虚心探究,跟随原文的意思深加体会就行了,当中解说不同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妨碍,不必急着用自己的意思去自作主张,非要生拉硬扯它们相同,以此来增加个人私见、添加蔓衍的说法,整日游走在毫无实际价值的词语辩论当中,而对于日常反省等修养身心的功夫,反而造成损失且没有好处啊。”
  3.4.133 答徐居厚①书曰:“平心和气,却是吾人学问根本。不必大段着力记,当损人心力,使人血气不舒,易生疾病。况古人之学,自有正当用力处,此等只是随力随分,开广规模。若专恃此,亦成何等学问耶?”〔2〕
  [注释]
  ①徐居厚:即徐元德,字居厚,艮斋学派代表人物,与朱熹有学术上的分歧。
  [译文]先生在答复徐居厚的书信中说:“心平气和地读书,是我们做学问的根本。不需要花大力气死记硬背,那样只会损伤人的精力,使人气血不畅,容易生病。何况先贤的学问,自有需要反复钻研的地方,这样做只是根据个人的能力和见识,来开拓规模。如果专门依靠死记硬背,那成了什么样子的学问了?”
  3.4.134 答傅子渊①书曰:“贤者勇于进道而果于自信,未尝虚心以观圣贤师之言,而一取决于胸臆气象,言语只是禅家张皇斗怒,殊无宽平正大、沉浸醲郁之意。荆州所谓有‘拈槌竖拂’②意思者,可谓一言尽之。”〔1〕
  [注释]
  ①傅子渊:即傅梦泉,字子渊,号若水,江西建昌南城人,槐堂学派创始人,陆九渊弟子。曾讲学于曾潭之浒,学者称“曾潭先生”。②拈槌竖拂:佛门中人的日常动作,这里指虚应故事,摆摆造型。槌,敲木鱼用的槌子;拂,拂尘。
  [译文]
  先生在答复傅子渊的书信中说:“有一类贤者奋勇追寻圣贤之道却过分自信,没有虚心体会圣贤言论,只是取决于自我胸中的气度,说话也只是禅宗的轻狂斗气,根本没有宽厚平和、正大光明、深入体会醇厚馥郁的意思。荆州有所谓‘拈槌竖拂’的说法,可以说一句话就概括了他们。”
  3.4.135 答潘文叔①书曰:“读书亦无他说,只是虚心平气,阙其所疑,随力量看,教浃洽,便自有得力处。不须预为计较,必求赫赫之近功也。”〔2〕
  [注释]
  ①潘文叔:即潘友文。参看3.4.114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潘文叔的书信中说:“读书没什么别的方法,只是虚心静气,将疑问暂时搁置一旁,量力而行地看,做到贯通融洽,自然就能有所收获。不必事先计划,非要在短期求得显著的进步。”
  3.4.136 答蔡季通①书曰:“大抵思索义理,到纷乱窒塞处,须一切扫去,放教胸中空荡荡地,却举起一看,便自觉得有下落处。”〔1〕
  [注释]
  ①蔡季通:即蔡元定(1135-1198),字季通,学者称西山先生,建宁府建阳县(今属福建)人,蔡发之子。南宋著名理学家、律吕学家、堪舆学家,朱熹理学的主要创建者之一,被誉为“朱门领袖”“闽学干城”。师事朱熹,朱熹视其为讲友,一生不涉仕途,精识博闻,潜心著书立说。著有《律吕新书》《西山公集》等。
  [译文]
  先生在答复蔡季通的书信中说:“大致上说,思考义理时,遇到纷乱不通的地方,需要先把心中旧有的观点打扫干净,等心中没有任何成见时,再拿起来看,道理自然就有了着落。”
  3.4.137 答程允夫①书曰:“吾弟明敏,看文字不费力,见得道理容易分明,但似少却玩味工夫。故此道理虽看得似分明,却与自家身心无干涉,所以滋味不长久。才过了便休,反不如迟钝之人,多费工夫方看得出者,意思却久远。此是本原上一大病,非一词一义之失也。”〔1〕
  [注释]
  ①程允夫:即程洵。参看3.2.44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程允夫的书信中说:“贤弟聪明机敏,读书不费力,看道理也条理分明,但似乎在涵养玩味上下功夫较少。所以这个道理虽然看得清楚明白,却和自己身心修养没有关系,所以其中意味不够深远长久。才看过不久就忘了,反而不如那些迟钝的人,他们虽然花了不少功夫才体会到道理,但作用却自然长久。这是根本上的大问题,不是一个词一个字的小失误。”
  3.4.138 答陆子寿①书曰:“大凡读书,当烦乱疑惑之际,正当虚心博采,以求至当。或未有得,亦当且以阙疑、阙殆之意处之。若遽以己所粗通之一说而尽废己所未有之众论,则非惟所处之得失或未可知,而此心之量亦不宏矣。”〔2〕
  [注释]
  ①陆子寿:即陆九龄(1132-1180),字子寿,学者称“复斋先生”,江西金溪人,与弟陆九渊相为师友,学者号“二陆”。他与朱熹观点不同,但交往友善。
  [译文]
  先生在答复陆九龄的书信中说:“但凡读书,遇到迷惑烦乱的时候,更应该虚心地博取众长,找到更合适的见解。如果没有找到,也应该对疑问之处予以保留。如果骤然用自己粗浅的理解去代替自己没弄明白的公论,这样做不但使自己的得失不可预料,而且也拘束自己心胸不够开阔。”
  3.4.139 答林正卿①书曰:“大率朋友看文字,多有浅迫之病。浅则于其文义多所不尽,迫故于其文理亦或不暇周悉。兼义理精微,纵横错综,各有意脉,今人多是见得一边,便就此执定,尽废他说,此乃古人所谓执德不宏者,非但读书为然也。”〔1〕
  [注释]
  ①林正卿:即林学蒙。参看3.2.97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林正卿的书信中说:“大体上朋友们读书时,多犯有粗浅急迫的毛病。粗浅则对所读之书的道理研究不够深入透彻,急迫则对文章的道理没时间把握得周全详尽。加上圣贤之道至精至微,纵横交错,各有脉络,而如今的人通常只看到一个方面,便执着于此,完全抛弃他人的观点,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能坚守德行但不能使其弘大的人,这并非仅仅就读书而言啊。”
  3.4.140 答汪叔耕①书曰:“夫道在目前,初无隐蔽。而众人沉溺胶扰不自知觉,是以圣人因其所见道体之实,发之言语文字之间,以开悟天下与来世。其言丁宁反复,明白切至,惟恐人之不解了也,岂有故为不尽之言以愚学者之耳目,必俟其单传密付而后可以得之哉?但患学者未尝虚心静虑,优柔反复,而妄以己意轻为之说,是以不知其味,而妄意乎言外之所传耳。”〔2〕
  [注释]
  ①汪叔耕:即汪莘。参看3.2.98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汪叔耕的书信中说:“圣贤之道就在眼前,本来没什么遮掩。但是世人沉浸于俗事为之胶扰而不自知自觉,所以圣人将自己看到的真实道理诉诸语言文字,借此开导天下人和后世子孙。他们反复叮咛,说得既明白又恰当,唯恐别人理解不了,哪是故意不讲清楚,以愚弄求学之人的耳目,只限亲近的人口传心授而后才能明白的呢?圣人只怕求学之人无法虚心平静思考,优柔难断而反复不决,以致错误地用自己的见解去解释圣贤的本意,这就是并不明白其中真意,而妄自猜测圣贤可能还有言外之意的做法啊。”
  3.4.141 答陈才卿①书曰:“大凡读书,须且虚心参验,久当自见。切忌便作见解主张也。”〔1〕
  [注释]
  ①陈才卿:即陈文蔚,字才卿,江西上饶人,朱熹门人。
  [译文]
  先生在答复陈才卿的书信中说:“但凡读书,都必须虚心求索验证,时间久了自然能看出道理。千万不要刚开始读书就要提出自己的观点和主张。”
  3.4.142 答张元德①书曰:“大抵读书,须是虚心静虑,依傍文义,根寻句脉。看定此句指意是说何事,略用今人言语衬贴②,替换一两字,说得古人意思出来。先教自家心里分明历落,如与古人对面说话,彼此对答,无一言一字不相肯可。此外都无闲杂说话,方是得个入处。怕见如此弃却本文,肆为浮说。说得郎当,都忘了从初因甚话头说得到此,此最学者之大病也。”〔1〕
  [注释]
  ①张元德:即张洽。参看3.2.6条注释。②衬贴:衬托,陪衬。指用文字衬托以求工整贴切。
  [译文]
  先生在答复张元德的书信中说:“大体上说,读书必须虚下心来安静思考,根据文章的意思,去寻找句子的脉络。认清这句话是指向什么事情,再略用当今的人能明白的语言去解释,适当替换一两个字,把古人的意思清晰地表达出来。先要做到自己心中层次分明,就好像同古人面对面说话,你问我答,没有一个字一句话不做探究,此外并无闲杂言辞,这样才算找到了入门的途径。最怕看到像这样把原文抛到一边,肆意轻浮地解读。虽然说得锒铛响,但却也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才讲到这些,这是求学之人最大的毛病。”
  3.4.143 答王晋辅①书曰:“为学,大概且将圣贤之言,从头逐字训释,逐句精详,逐段反复,虚心量力,且要晓得句下文意,未可便肆己见,妄起浮论也。”〔2〕
  [注释]
  ①王晋辅:即王岘,字晋辅,朱熹门人,家境富裕,最早一部朱熹文集即由其在嘉定年间(1208-1224)编次刊刻。
  [译文]
  先生在答复王晋辅的书信中说:“做学问,大致上说就是把圣贤讲的话,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解释得清楚明白,一句话一句话理解得精密详细,一段一段地反复体会,虚心研习又量力而行,而且要明白句中的深层含义,不能肆意强加自己的见解,随便讲些肤浅的言辞。”
  3.4.144 答杜贯道①书曰:“读书课程甚善,但思虑亦不可过苦。但虚心游意,时时玩索,久之当自见缝罅意味也。”〔1〕
  [注释]
  ①杜贯道:浙江黄岩人,朱熹门人,南宋理学家。
  [译文]
  先生在答复杜贯道的书信中说:“你读书的计划制订得很好,但思考不能过于辛苦。只要虚心留意,时时体会探求,时间久了自然能明白文中难懂处的意义和况味。”
  3.4.145 答李晦叔①书曰:“大抵读书,当择先儒旧说之当于理者,反复玩味,朝夕涵泳,使与本经之言之意通贯,浃洽于胸中,然后有益。不必段段立说,徒为观美,而实未有得于心也。”〔2〕
  [注释]
  ①李晦叔:即李煇,字晦叔,江西建昌人,朱熹弟子。
  [译文]
  先生在答复李晦叔的信中写道:“大致上读书,首先应当择取先儒过去解说当中合理的部分,反复探究体会,早晚潜心领悟,使得与原文的言辞、大意都相互贯通,在胸中融会和谐,然后自然受益。不必每一段都另立新说,那只是好看罢了,而实际上内心并没有收获。”
  3.4.146 答孙敬父①书曰:“前贤读书穷理,非不精诣,而于平常文义,却有牵强费力处。此犹是心有未虚,气有未平,而欲速之意胜也,可不戒哉!”〔1〕
  [注释]
  ①孙敬父:即孙自修,字敬父,也作“敬夫”,安徽宣城人,与从弟孙自新、孙自任皆师事朱熹。
  [译文]
  先生在答复孙敬夫的书信中说: “先贤读书探究道理,并不是不精到,但对解读一些平常的文义,却有牵强附会的地方。这正是因为不够虚心,做不到心平气和,急于求成的缘故,怎么能不戒除啊!”
  3.4.147 答或人①书曰:“大抵读书,且是虚心考其文词指意所归,然后可以要②其义理之所在。近见学者多是先立己见,不问经文向背之势,而横以义理加之。其说虽不背理,然非经文本意。如此则但据己见自为一书,何必读古圣贤之书哉?所以读书,政恐吾之所见未必是,而求正于彼耳。惟其阙文断简、名器③物色④,有不可考者,则无可奈何。其他在义理中可推而得者,切须字字句句反复精详,不可草草说过也。”〔2〕
  [注释]
  ①或人:某人,有些人。②要:探求,求取。③名器:名号与车服仪制,或者名贵的器物,亦特指钟鼎。④物色:这里指各种物品。
  [译文]
  先生在答复某人的书信中说:“大体上说,读书一定要虚心考证文词旨意的归宿,然后据此探求义理所在。近年来看见的求学者多是先确立自己的观点,不管其与经书原文意思的关系,就把自己的义理强加上去。这些说法虽然不违背常理,然而不是经书本来的意思。这样不如把自己的观点写成一本书,又何必来读古代的圣贤之书呢?所以读书,正是由于担心自己的看法不一定正确,而拿圣人的观点来验证啊。至于缺失的文字、残缺的竹简、名贵的器物、各色的物品,其中有不可考证的部分,确实无可奈何。但是其他可以从义理中推导出来的,一定要字字句句精密周详地反复思考,绝不可以草草看过了事。”
  3.4.148 与或人书曰:“降心逊志,且就读书讲学上子细用功,久之自有见处。义理细密,直是使粗心看不得。乍看极是繁碎,久之纯熟贯通,则纲举目张,有自然省力处。”〔1〕
  [译文]
  先生给某人的书信中说:“要虚下心来保持谦逊的态度,暂且在读书做学问上仔细用功,时间久了自然能有收获。书中的道理比较细密,粗心大意是体会不到的。尽管乍看上去它们极为繁杂琐碎,但时间长了就能纯熟贯通,抓住了纲领,看出了眉目,自然就会省力了。”
  3.4.149 先生跋林汝器①《论语集说》,曰:“《语》《孟》,圣贤之书。本自平易,又有诸先生相为发明,义理昭著,如日星然。学者体味于心,念念不已,自然血脉通贯,无所底滞,然后可言有益于吾身。不然涉猎强记,无沉浸醲郁之功,则其所资亦浅焉耳。”〔2〕
  [注释]
  ①林汝器:名里不详。
  [译文]
  先生为林汝器的《论语集说》题跋,其中说:“《论语》《孟子》,是圣贤的书。它们本来就浅显易懂,又有很多先辈学者的解释可以参考,其中的道理明显,如同日月星辰一样。求学之人只要用心体会,心中常常想起,自然会文脉贯通,没有什么阻滞,然后才可以说有益身心。如果不这样而只是粗略浏览强行识记,就会缺乏沉浸其中的功夫,而其所积累的也就很浅薄了。”
  3.4.150 论文义,且只据所读本文,逐句逐字理会,教分明。不须旁引外说,枝蔓游衍,反为无益。如论“浩然之气”,便须直看公孙丑①所问意思如何,孟子所说如何,一径理去,使当时问答之意,一一明白了,然后却更理会四旁余意未晓处。今孟子之意未能晓得,又却转从别处去,末梢都只恁休去也。〔1〕
  [注释]
  ①公孙丑:战国时期齐国人,孟子弟子,曾与万章等著《孟子》一书。
  [译文]
  探讨文意,只需要根据所读的文章,逐句逐字仔细理解,做到清楚明白。不需要旁征博引,生出枝蔓,反而没什么好处。比如说“浩然之气”,只要看看《孟子》中公孙丑问的是什么意思,孟子说的是什么意思,直接去理解,使他们一问一答的意思,一一清楚明白,然后再去理解相关细节中不太理解的地方。现在的人连孟子的意思都还没搞清楚,就马上转到了别处,到最后只能是一无所获。
  3.4.151 答苏晋叟①书曰:“读书且当随文熟看,俟其词旨晓析贯通,然后自有发明。未可遽舍本文,别立议论,徒长虚见,无益于实也。”〔1〕
  [注释]
  ①苏晋叟:即苏溱,字晋叟,福建同安人,曾问学于朱熹。
  [译文]
  先生在答复苏晋叟的书信中说:“读书应该跟随原文反复熟读,等到言辞意旨理解贯通,然后自然会有新的发现。不能将原文搁置一旁,凭空提出观点,只是增加了些肤浅见识,没有一点实际的用处。”
  3.4.152 答曾景建①书曰:“读书须量力,少看而熟复之。只依文义寻个明白去处,自然有味。不在极力苦思,转求转远也。”〔2〕
  [注释]
  ①曾景建:即曾极,字景建,江西临川人,朱熹之友。
  [译文]
  先生在答复曾景建的书信中说:“读书应该量力而行,在少读的基础上反复把它研究透彻。只需依照文意脉络用心体会,自然会明白其中的意味。用不着苦思冥想,越想会离题越远。”
  3.4.153 答胡季随①书曰:“讲论文字,须且屏去私心,然后可以详考文义,以求其理之所在。若不如此,而只欲以言语取胜,则虽累千万言,终身竞辨,亦无由有归着矣。”〔3〕
  [注释]
  ①胡季随:即胡大时。参看3.2.86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胡季随的书信中说:“讨论文章,一定要先摒除私心,然后才可以详细考证文章的意思,从中寻求道理的真正所在。如果不是这样,而是想在言语上取胜,那虽然能堆砌很多观点,但终身陷入竞争论辩,也不会有好的归宿。”
  3.4.154 答陆梭山①书曰:“熹之愚陋,窃愿尊兄更于二家之言,少赐反复,宽心游意,必使于其所说如出于吾之所为者,而无纤芥之疑。然后可以发言立论而断其可否,则其为辨也不烦,而理之所在无不得矣。若一以急迫之意求之,则于察理已不得精,而于彼之情又不详尽,则徒为纷纷,而虽欲不差,不可得矣。”〔1〕
  [注释]
  ①陆梭山:即陆九韶(1128-1205),字子美,筑室梭山,自号梭山老圃,讲学其中,学者因称“梭山先生”,与弟陆九龄、陆九渊合称“三陆”。曾与朱熹书信往来探讨学问,进行《西铭》论战等,指出朱熹太极之失,“不当于太极上加无极二字”。又曾谓“晦翁(朱熹)《太极图说》与《通书》不类”。著有《解经新说》《州郡图》《家制》等。
  [译文]
  先生在答复陆九韶的书信中说:“朱熹愚笨陋见,真诚希望兄台能够将陆九渊、陆九龄这两家的观点来信予以告知,然后我便能放宽心思反复游意其中,一定会把他们的解说理解得如同我自己做出的一样,然后才可以发言讨论、判断对错,这样的讨论才不会烦琐,其中的道理也自然没有得不到的。如果只是一味焦急迫切地探求,则考察事理无法精湛,对对方的情况也不能详尽了解,只能是杂乱无章,到时即便不想出差错,恐怕也不行啊。”
  3.4.155 答陆象山①书曰:“某记顷年尝有平心之说,而前书见喻曰:‘甲与乙辩,方各自是其说。甲则曰愿乙平心也,乙亦曰愿甲平心也。平心之说,甚难明白,不若据事论理可也。’此言美矣。然某所谓平心者,非直使甲操乙之见,乙守甲之说也,亦非谓都不论事之是非也,但欲两家姑暂置其是己非彼之意,然后可以据事论理,而终得其是非之实。如欲治疑狱者,当公其心,非谓便可改曲者为直、直者为曲也,亦非谓都不问其曲直也。但不可先以己意之向背为主,然后可以审听双方之辞,旁求参伍之验,而终得其曲直之当耳。今以粗浅之心,挟忿怼②之气,不肯暂置其是己非彼之私,而欲评义理之得失,则虽有判然如黑白之易见者,犹恐未免于误。况其差有在于毫厘之间者,又将谁使折其衷,而能不谬也哉!”〔1〕
  [注释]
  ①陆象山:即陆九渊(1139-1193),字子静,抚州金溪(今江西省金溪)人。南宋哲学家,陆王心学的代表人物。因书斋名“存”,世称“存斋先生”。又因讲学于象山书院,被称为“象山先生”,学者常称其为“陆象山”。宋明两代心学的开山之祖,与朱熹齐名,而见解多不合。明王守仁继承发展其学,成为“陆王学派”,对后世影响极大。著有《象山先生全集》。②忿怼:怨恨。
  [译文]
  先生在答复陆九渊的书信中说:“我记得近年曾有心平气和的说法,而您在前一封信中也曾提及:‘甲和乙辩论,都以为自己说的观点正确。甲就会说希望乙能心平气和,乙也说希望甲能心平气和。因此心平气和的说法很难让人明白,不如就事论理。’这话说得好。但我所说的心平气和,并不是直接让甲持乙的观点,或让乙持甲的观点,也不是说不要论事物的是非,只是希望两家能暂时放下我是对的、对方是错的的成见,然后才可以就事论理,而最终才能得出谁是谁非的结论。就好像断一桩疑案,首先应保持公正心,不是说可以把错的说成对的,把对的说成错的,也不是说完全不管对错,只不过是不要把自己的看法作为主导,然后才能听取原告和被告的陈述,再相互校验仔细查证,最终才能得出是非对错的判断。现在却以粗浅的看法加上互相怨恨意气,不愿放下肯定自己否定他人的私心,却要去评判圣贤之道的得失,即使其中分辨得像黑白一样清楚明白,也未免不会有失误,更何况二者之间的区别只在毫厘之间,谁又能保证持心公正,而不至于犯错呢!”
  3.4.156 答吕子约①书曰:“敩②学之功,交相为助。政自不恶,但所论颇觉支蔓,恐皆是道理太多,随语生解。要须涤除,令胸中虚明直截,然后真个道理方始流行。不至似此支蔓劳攘,徒为心害,有损无益也。”〔1〕
  [注释]
  ①吕子约:即吕祖俭。参看3.1.28条注释。②敩(xiào):同“教”,从学从支,觉悟、教导。
  [译文]
  先生在答复吕子约的书信中说:“教与学的功效,相互促进辅助,原本没有什么坏处。但讨论得过于烦琐杂乱,恐怕是因为道理太多,按照字面意思随意解读。一定要清除内心的杂念,使得心胸开阔直截了当,然后真正的道理才能通行,不至于像这样繁杂琐碎,劳神纷攘,只是乱了心气,有损害而没有受益。”
  3.4.157 又曰:“讲论不子细看,先横着一个人我之见在胸中,于己说则只寻是处,虽不是亦瞒过了。于人说则只寻不是处,吹毛求疵,多方驳难,如此则只长得私见,岂有长进之理?”
  [译文]
  又说:“议论之前不仔细看,先在心中横着别人与自己不同的观念,对自己的观点只找正确的地方,就算错误也想方设法瞒过去。对别人的观点只找错误的地方,吹毛求疵,多方面辩驳责难,这样做只会加深个人成见,哪里会有进步的道理?”
  3.4.158 答林叔和①书曰:“尝观当世儒先②讲学,初非甚异,止缘自是太过,而谓他人所论一无可取,遂至各立门庭,互相非毁,使学者观听惶惑,不知所从。窃意莫若平视彼己,公听并观,兼取众长,以为己善,择其切于己者,先次用力。而于其所未及者,姑置而两存之。俟所用力果有一入头处,然后以次推究,纤悉详尽,不使或有一事之遗,然后可谓善学。不可遽是此而非彼,入主而出奴③也。”〔1〕
  [注释]
  ①林叔和:即林鼒(1136-1216),字叔和,台州黄岩(今属浙江)人,林鼐弟。以学行知名,不仕。乡人尊之曰“草庐先生”。②儒先:儒生。③入主而出奴:把前者奉为主人,把后者当做奴仆。指崇信了一种学说,必然排斥另一种学说。后比喻学术思想上的宗派主义有门户成见。出自韩愈《原道》:“其言道德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
  [译文]
  先生在答复林叔和的书信中说:“我曾经考察当今儒学先辈们讲学,刚开始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只因为过度地自以为是,总认为别人的观点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因而导致自立门户,互相非难诋毁,使求学的人看到和听到后非常疑惑,不知何去何从。我认为不如彼此平等看待,多方面听取意见和对比考察,兼取众家所长,为自己所用,选择其中和自己密切相关的部分,按照先后顺序用功研习。对于还没有涉及的,就先放置一边。等到用功研习找到了入门的途径,然后再依次推求研究,细微的地方也要研究详尽,不漏掉一丝一毫,这样才可以称得上是好学。不可以挟门户之见,认可这个而否定那个,信奉这个而否定那个。”
  3.4.159 答柯国材①书曰:“大抵讲学,只要理会义理。义理非人所能为,乃天理也。天理自然,各有定体。以为深远而抑之使近者,非也;以为浅近而凿之使深者,亦非也。学者患在不明此理而取决于心。夫心何常之有?好高者已过高矣,而犹患其卑;滞于近者已太近矣,而犹恐其远。此道之不明不行,而学者所以各自为方,而不能相通也。”〔1〕
  [注释]
  ①柯国材:即3.4.88提到的柯翰。
  [译文]
  先生在答复柯国材的书信中说:“但凡讲学,只是需要理解圣贤书中的道理。圣贤书中的道理不是人能创造的,而是天理。天理、自然,都有自己固定不变的形态。认为它非常深奥所以想解释得浅近些,固然不对;认为它过于浅显而穿凿得很高深,这也不对。求学之人的问题在于不懂这个道理,而听凭自己内心的主观臆断。心怎么可能是固定不变的呢?好高骛远的人已经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却还担心看轻了自己;目光短浅的人眼界已经够近了,但还在担心自己看得太远。这就是圣贤之道不能昌明,而求学之人又各自为阵固步自封,而不能相互学习的原因。”
  3.4.160 答丁宾臣①书曰:“夫道在生人②日用之间,而著于圣贤方册之内。固非先知先觉者所独得而后来者无所与也,又非先知先觉者所能端而后来者不得闻也。患在学者不能虚心循序,妄意躐等,自谓有见。讲论之际,又不过欲人之知已,而不求其益;欲人之同己,而不求其正。一有不合,则遂发愤肆骂而无所不至,此所以求之愈迫,而愈不近也。”〔1〕
  [注释]
  ①丁宾臣:即丁硕,字宾臣,曾举进士。其余不详。②生人:活着的人。
  [译文]
  先生在答复丁宾臣的书信中说:“圣贤之道存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之间,而记录在圣贤的著作书册中。并不是先知先觉者所独有而后来者无法理解的道理,也不是先知先觉者所能独占而后来者没有机会了解的道理。问题在于求学的人不能虚心地循序渐进,总是随意逾越次序,还自认为很有见地。讲谈讨论的时候,不过是希望别人了解自己,而不去想自己能够从中获得什么教益;只是希望别人赞同自己,而不是通过别人矫正自己。一言不合,就会意气用事肆意谩骂而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为什么追求越迫切,圣贤之道反而会越远的道理。”
  3.4.161 答吕子约①书曰:“所云‘未发’②,不可比纯《坤》而当为太极。此却不是小失,不敢随例放过,且试奉扣。若以‘未发’为太极,则‘已发’无太极耶?若谓纯《坤》不得为‘未发’,则宜以何卦为‘未发’耶?窃恐更宜静坐,放教心胸虚明净洁,却将太极图及十二卦安排顿放,令有去着,方可下语。此张子②所谓‘濯去旧见,以来新意’者也。”〔1〕
  [注释]
  ①吕子约:即吕祖俭。参看3.1.28条注释。②未发:见于《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未发的情态就是“中”,说明喜怒哀乐是在本性范围内呈现的,没有偏离本性所有的界限。③张子:即张载。参见2.2.1条注释。
  [译文]
  先生在答复吕子约的书信中说:“您所讲的‘未曾发动’,不能视作纯《坤》,而应当视为太极。这不是小失误,不敢随意搁置,所以试着讲出自己的见解供做参考。如果‘未曾发动’就是太极,那‘已经发动’的就是无极了?如果说纯《坤》不能是‘未曾发动’,那么哪一卦可以比做‘未曾发动’的呢?我想您应该静坐片刻,待心胸虚明洁净,把太极图及十二卦图安顿放好,让它们都能站住脚,才可以下结论。这就是张载先生所说的‘抛却旧的见解,才会产生新的看法’。”

附注

〔1〕即《答吴伯丰·又闻摄事都幕》,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二。 〔2〕即《答黄直卿·用之去时所附书》,见《朱文公文集·续集》卷一,文字稍有出入。 〔1〕即《答胡伯逢·昨承喻及知仁之说》,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六。 〔2〕据《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六,此处作“徐观”。 〔1〕即《答李守约闲祖·读书之法无他》,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五,文字稍有出入。 〔1〕据《朱子语类》,当为“中”字,如此应断于前句。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25条。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七。 〔1〕《朱子语类》卷十一,此处脱一“既”字。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27条,本书“荟辑”部分文字稍有出入。 〔3〕《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作“林”,指林叔和。 〔4〕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六。 〔1〕此条亦见《朱子语类》卷十、本书“荟辑”部分4.1.97条,文字差异较大。 〔2〕此条亦见《朱子语类》卷十、本书“荟辑”部分4.1.7条,文字差异较大。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34条,文字稍有差异。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122条,文字稍有出入。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本书“荟辑”部分4.1.87条,文字稍有出入。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116条,文字稍有出入。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二。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四。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四十五。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四十五。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23条,文字稍有出入。 〔1〕《朱子语类》卷十一作“扬”字。 〔2〕《朱子语类》卷十一作“《论语》”。 〔3〕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114条,文字稍有出入。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四。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61条,文字稍有出入。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七十六。 〔2〕据《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六,此处脱“贴”字。 〔3〕据《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六,此处“处”字为衍文。 〔4〕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六,文字稍有出入。 〔1〕即《答蔡仲默·年来病势交攻》,见《朱文公文集》续集卷三。 〔2〕亦见于《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六《诗集传序》。 〔1〕《朱子语类》卷八十此条作:“又曰:‘《大雅》中如《烝民》《板》《抑》等诗,自有好底。董氏举侯邑芭常言,卫武公作《抑》诗,使人日诵于其侧,不知此出在何处,他读书多,想见是如此。’” 〔1〕此条“大凡读书”以下,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一百零四。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八十。 〔3〕《朱子语类》卷八十,作:“上蔡曰:‘学《诗》,须先识得六义体面,而讽咏以得之。”此是读《诗》之要法。” 〔1〕《朱子语类》卷八十一,作“伯恭诗太巧”,误。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八十三。 〔1〕此条“《春秋》之书”以下,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八十 〔2〕“书”字,《朱子语类》卷八十三作“传”字。 〔3〕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八十三。 〔1〕此条亦见于朱熹编《中庸辑略》。 〔2〕《朱子语类》卷十九作:“前辈解说,恐后学难晓,故《集注》尽撮其要,已说尽了,不须更去注脚外又添一段说话。只把这个熟看,自然晓得,莫枉费心力,去外面思量。”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九,文字稍有出入。 〔2〕此条亦见于本书“荟辑”部分3.4.60条,文字稍有出入。 〔1〕《朱子语类》卷八十三此条作:“叔器问读《左传》法。曰:‘也只是平心看那事理、事情、事势。春秋十二公,时各不同。如隐、桓之时,王室新东迁,号令不行,天下都星散无主。庄、僖之时,桓、文迭伯,政自诸侯出,天下始有统一。宣公之时,楚庄公盛强,夷狄主盟中国,诸侯服齐者亦皆朝楚,服晋者亦皆朝楚。及成公之世,悼公出来整顿一番,楚始退去。继而吴越又强,入来争伯。定、哀公之时,政皆自大夫出,鲁有三家,晋有六卿,齐有田氏,宋有华、向,被他肆意做,终春秋之世,更没奈何。但是某尝说,春秋之末与初年大不同。然是时诸侯征战,只如戏样,亦无甚大杀戮。及战国七国争雄,那时便多胡乱相杀。如雁门斩首四万,不知怎生杀了许多?长平之战,四十万人坑死,不知如何有许多人?后来项羽也坑十五万,不知他如何地掘那坑?后那死底都不知,当时不知如何地对付许多人?’安卿曰:‘恐非掘坑。’先生曰:‘是掘坑。尝见邓艾伐蜀,坑许多人,载说是掘坑。’”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142条,文字稍有出入。 〔1〕《朱子语类》卷十九此条作:“读书别无法,只管看,便是法。正如口人相似,捱来捱 去。自家都未要先立意见,且虚心只管看。看来看去,自然晓得。某那《集注》都详备,只是要人看,无一字闲。那个无紧要闲底字,越要看。自家意里说是闲字,那个正是紧要字。”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九。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六十七。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23条。两者文字差异较大本条为节略。 〔3〕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三。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五。 〔2〕即《答周舜躬·讲学持守不懈》,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 〔1〕据《朱子语类》卷八十,此处脱“熟读”二字。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八十。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文字稍有出入。 〔2〕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九。 〔3〕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十一、本书“荟辑”部分4.2.73条,文字有较大差异。 〔1〕即《答张敬夫·昨陈明仲》,见《朱文公文集》卷二十五。 〔1〕即《答汪尚书·熹兹者累日》,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 〔1〕即《答汪尚书·伏蒙垂教》,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 〔2〕即《答吕伯恭别纸·上蔡舜事业》,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五。 〔1〕即《答袁机仲·来教疑河图》,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八。 〔2〕即《答范文叔·读书不觉有疑》,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八。 〔1〕即《答游诚之·示喻读书玩理》,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五。 〔2〕即《答柯国才·示谕忠恕之说》,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1〕即《答许顺之·承在县庠》,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1〕即《答许顺之·读书大抵只就》,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2〕即《答许顺之·书中所论皆的当》,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3〕即《答王近思·别纸所示适此》,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1〕即《答王近思·所示疑问深见》,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1〕即《答魏元履·欲为春秋学》,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2〕即《答魏元履·裘父所云》,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1〕即《答程允夫·程子曰鬼神》,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一。 〔2〕即《答陈仲明·累承示经说》,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三。 〔3〕即《答胡广仲·熹承谕向来》,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二。 〔1〕即《答江德明·有礼则安说》,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四。 〔2〕即《答江德明·所喻易中庸之说》,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四。 〔1〕即《答严居厚·示喻进学加功》,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五。 〔1〕即《答刘叔文·所谓理与气》,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六。 〔2〕即《答黄仁卿·所示春秋大旨》,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六。 〔1〕即《答黄直卿·为学直是先要》,见《朱文公文集·续集》卷一。 〔1〕即《答黄直卿·精舍诸友讲论》,见《朱文公文集·续集》卷一。 〔2〕即《答吕子约·日用功夫不可》,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 〔3〕即《答吕子约·子合到此》,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 〔1〕即《答吕子约·诲谕功夫》,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 〔2〕即《答吕子约·所示四条》,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其“立制”作“立判”。 〔1〕即《答吕子约·所谓五帝纪》,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 〔2〕即《答吕子约·两书所喻备见》,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 〔1〕据《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七,此处脱-“来”字。 〔2〕即《答吕子约·修省言辞》,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七。 〔3〕即《答吕子约·修省言辞》,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七。 〔4〕即《答潘文叔·命之以事》,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 〔1〕即《答潘恭叔·学问根本》,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 〔2〕即《答刘公度·见喻旧见不甚》,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1〕即《答刘公度·别纸所示》,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2〕即《答刘季章·贤者比来》,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1〕即《答刘季章·讲会想仍旧》,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2〕即《答刘季章·省闱不合》,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3〕即《答刘季章·读书只随书文》,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1〕即《答刘季章·近得益公书》,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1〕即《答胡季随·所示诸说》,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2〕即《答沈晦叔·克己复礼》,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文字稍有出入。 〔1〕即《答项平父·所论义袭》,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四。 〔2〕即《答项平父·所喻已悉》,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四。 〔1〕即《答王季和·别幅之喻具悉》,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四。 〔2〕即《答黄冕仲·所论为学功夫》,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四。 〔1〕即《答李守约·读书之法无他》,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五。 〔2〕即《答赵子钦·熹数年来》,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 〔1〕即《答赵子钦·礼图甚精》,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七。 〔1〕即《答赵子钦·昨承寄及文字》,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 〔2〕即《答徐居厚·大病新复》,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 〔1〕即《答傅子渊·荆州云亡》,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四。 〔2〕即《答潘文叔·瞥然知见之说》,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 〔1〕即《答蔡季通·还家半月》,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四。 〔1〕即《答程允夫·昨来疑义》,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一。 〔2〕即《答陆子寿·先王制礼》,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 〔1〕即《答林正卿·季通云亡》,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九。 〔2〕即《答汪叔耕·来书所论》,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九。 〔1〕即《答陈才卿·子颜一室萧然》,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九。 〔1〕即《答张元德·配义与道之说》,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二。 〔2〕即《答王晋辅·为学大概》,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二。 〔1〕即《答杜贯道·读书课程甚善》,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二。 〔2〕即《答李晦叔·持敬读书只是》,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二。 〔1〕即《答孙敬父·所示大学数条》,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三。 〔2〕即《答或人·昨来所示疑义》,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四。 〔1〕即《答刘公度·来书深以》,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四。 〔2〕即《题林汝器<论语集说>后》,见《朱文公文集》卷八十四。 〔1〕此条亦见于《朱子语类》卷五十二。 〔1〕即《答苏晋叟·别纸所示》,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五。 〔2〕即《答曾景建·前此辱书》,见《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一。 〔3〕即《答胡季随·所喻两条》,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 〔1〕即《答陆子美·前书示谕太极》,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 〔1〕即《答陆子静·来书云浙间》,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 〔1〕即《答吕子约·闻后来有来》,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 〔1〕即《答林叔和·示喻为学本末》,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九。 〔1〕即《答柯国材·示喻忠恕之说》,见《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 〔1〕即《答丁宾臣·十二月十一日》,见《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八。 〔1〕即《答吕子约·所示四条》,见《朱文公文集》卷四十八。

知识出处

朱子读书法

《朱子读书法》

出版者:中州古籍出版社

本书记述朱熹是我国著名的大教育家、大思想家,他一生持教五十多年,对读书有丰富的经验和深刻的体会。后学对他的读书思想提炼总结,形成了不同内容和版本的《朱子读书法》。本书按照循序渐进的学习规律,将各个版本的《朱子读书法》汇为一编,为今人学习《朱子读书法》提供了一个内容全面、考述精详、解说通俗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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