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一九三八年五月中旬，日本帝国主义凭藉其海空优势攻占厦门，闽南沿海形势日趋紧张。当时第二十五集团军（兼）总司令陈仪，在有千里海防线的福建省，仅拥有三个师的兵力，即陆军七十五师，新编二十师，陆军八十师。这些部队装备落后，而沿海防线绵长，港湾众多，颇有顾此失彼之虞。特别是与金厦仅有一衣带水之隔的闽南海疆，防务更显单薄。于是原来用于维持后方社会治安的几个省保安团，也被作为机动兵力随时调用。
  一九三九年初，我在福建省保安第六团（团长沈翘，浙江人）第一大队（大队长李清波，云霄人）第三中队（中队长胡其鲁，浙江人）任中尉排长，驻扎福州南台。一天夜里九点多钟，忽然接到上级紧急命令，着我部“立即轻装出发”。原来厦门海防前线来电告急：厦门港内麇集日舰九艘，有向五通港登陆，窜犯内地的企图。军情火急，全大队官兵奉命按战斗序列，连夜整装上车，离榕南下。我排士兵搭乘最后一辆军车，凌晨两点钟才出发。
  上午，军车驰经南安的水头和同安县的马巷时，我们看到一幅幅触目惊心的景象。原来走在先头的车队，不幸遭到敌机的袭击。一些汽车残骸，满地散乱；死者血肉模糊，未及掩埋；伤者呻吟道旁，尚在抢救：血迹斑斑，惨不忍睹。斯情斯景，更加激起我们的愤恨，增强杀敌报仇的斗志。但是也有一些新兵，神色颇为紧张。我就抓住时机，和他们亲切谈话，晓喻民族大义，申明军中纪律，引导他们认识：只有拼命打垮鬼子，坚守海防，才能确保家乡和父母亲人的安全。一些老兵从旁帮助开导，情绪有所扭转。结果，我排士兵没有一个逃亡。
  车过小盈岭，空中传来嗡嗡马达声，接着，三架敌机气势汹汹地迎面扑来。我接受先头部队的惨痛教训，立即命令：“停车疏散”。士兵们迅速下车，奔向路旁田野树荫下卧倒隐蔽。敌机盘旋数匝，盲目投下几个炸弹，悻悻向海上飞去。我排走走停停，响午过后，才抵达澳头阵地。
  上级命令我们在澳头沿海阵地，抢修防御工事，以利长期固守。
  当时盘踞厦门、金门的日军，依仗不时出没的飞机舰艇，取得沿海的制空权和制海权。我军要在敌人严密监视下修筑国防工事，只能采取“昼伏夜动”的策略。但是就是在夜间施工，也常遭到日军巡逻艇探照灯搜索和机枪扫射的干扰。我向弟兄们说：“一见敌艇探照灯向我搜索，立刻就卧倒隐蔽，不要活动。”同时，为避免在阵地附近冒出炊烟，我安排炊事兵到远离前沿的山村里去做饭。但是，这样一来，每天凌晨四点钟早饭以后，要到夜里八点钟才开晚饭。两餐相隔十六小时，忍饥挨饿之苦，自不待言。
  在友邻部队的密切配合下，经过几个月的彻夜奋战，从集美经刘五店达澳头的前沿阵地防御工事，全线用水泥加固修筑完成了。
  不久，惊心动魄的澳头防御战展开了。
  记得一九三九年四月十四日下午两点钟左右，厦门敌寇派出几艘军舰，掩护大批满载海军陆战队的汽艇，向我澳头阵地窜进。我命令全排士兵，立即进入阵地，做好战斗准备，并交代：射击要听指挥。敌人妄图登陆，我下令开枪猛击。不久，敌机飞临阵地上空，俯冲轰炸、扫射，同时，敌舰开炮向我阵地轰击。顿时，枪声、炮声震耳欲聋，阵地上硝烟滚滚。敌舰看到我军阵地毫无动静，乘势加速逼近海岸，气焰嚣张。等到敌舰进入我军有效射程，我才下令射击。全排步枪、机枪一齐向艇上的鬼子猛烈射击。只见妄图一举登陆的鬼子，纷纷中弹倒在甲板上，有的死，有的伤，有的栽入海中。看到我军阵地坚固，火网炽烈，敌艇被迫后退。以后，敌人又反复多次组织进攻，都遭我军的迎头痛击。战斗持续了四个多钟头，我排近半数战士先后带花，但阵地仍屹立无恙。直到太阳西沉，夜幕低垂，敌人见我阵地坚不可摧，敌舰才狼狈掉头逃窜。记得在激战中有颗炸弹落在我附近，幸未爆炸。过后检起来看，上有“昭和六年制”的印记。
  我大队在澳头守了四个多月，移交给保安第三团防守，敌人始终不能在澳头登陆。
  （漳州市黄埔军校同学联组供稿》原载《长泰文史资料》第九辑，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