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我今天在未讲以前，先要请求诸君原谅二件事：第一，要诸位原谅我的病，因之嗓子不能说的响；第二，要诸位原谅我所讲的是“三句不离本行”。
  我觉得，现在中国还没有青年运动而只有学生运动，而且近来的学生运动很盛，青年运动太少。但诸位不要误会青年运动就是学生运动。论理，十四五到二十四五岁是青年也应是学生。差不多是一致的，但实际上并不一定是一致的。因为青年不单是学生，还有士、农、工、商、兵等等都有青年的。但现在的青年运动的分子，差不多只有学生，并没有工人、商人、兵士在内；所以我们以为，青年运动和学生运动不能并为一谈，青年运动是青年运动，而学生运动是学生运动，二者是分开的。
  我现在对于这个题目要分四层讲：
  （1）世界青年运动的情形怎样？
  （2）中国学生运动的情形怎样？
  （3）中国现在的学生情形怎样？
  （4）以后中国学生应怎样？
  第一，我先要讲世界青年运动的历史。世界青年运动发生的历史是有几种原因：（1）反对军国主义。因为军国主义是跟着资本主义来的。资本主义的势力愈扩大，他们想侵略各国的心愈甚。他们的生产品加多了，人口又加多了，他们就不得不想殖民地；要殖民地，就不能不用兵力，于是各国间侵略形势就成了。但青年们后来就觉悟了。他们觉得这侵略是不应该的，于是他们结起团体来反对，因之就形成了青年运动。（2）反对工厂主人和师傅的虐待。我们要知道，资本主义的工业和手工业是不同的，自从工业革命以后，手工业就因之立脚不住，于是他们就不得不投入资本主义的工业去求生；但资本主义的大工业是要得厚利的。他们要得厚利，就不得不设法是刻薄小工，把他们劳作的时间延长，把他们的工价减少，然后他们可以立足得住；不然，他们也是不兴的。可是，后来工人们也觉悟转来，而反对工厂的主人和师傅了。又自从工业发达后，有许多工厂收年幼的男女小工，使这些男女幼者也变成机械，而于身心二方面毫没发达。试问这每天十二时的工作，其害何等的大！所以，后来他们也觉悟转来而反对了。（3）青年工人要求有教育。我们知道资本家常常设法他们要忠诚，同时宗教的牧师也欺骗他们；但后来他们也看破了，大家结合了一齐起来反对这种奴隶的生活，而要求教育的机会。这三种，都是发生热烈的青年运动的原因。
  那末青年运动的情形怎样了？青年运动是有组织的，他们的组织是“少年国际”，各国都有它的分部，中国也有，其余日本、蒙古、高丽等等都是属于世界青年运动团体的；中国的分部，就是社会主义青年团。
  第二，要讲到中国学生运动的情形怎样。中国的学生运动是从“五·四”起的。在当时，这种热烈的运动，得到了不少的效果。但现在呢，情形不同了。打电报呀，请愿呀，种种软弱的表示和慈悲的态度，使对方并没有损失而损失了自己。像这种的学生运动，实在太无聊了。
  要知道，中国的学生，有一种特别的地位，有许多许多被幸福所离弃者，在那兵营或是工厂里呼救，等待他们去引导。因为他们是有幸福的，就应有引导的责任。这种责任，关系非常之大。如果中国的学生不知道自己的责任而还呆不觉悟，实在是可伤心的一件事。
  第三，要讲到中国学生的趋势。中国的青年学生的趋势，内中自然有好的有坏的。我现在只批评他的坏的方面。我以为可以分为几类：
  （一）资本化。这种人，他们只想发财、享福、阔绰。他们不肯像农夫样到民间去，他们只要开公司、工厂，刮工人和别的人头上的汗血来肥腰包，然后可以发财，做资本家，坐汽车；所以他们对于这种资本家，羡慕的不得了。
  （二）官僚化。他们看现在的外交界中王正延、顾维钧、颜惠庆等等，出来何等的漂亮，会说话！于是他们羡慕这种人，拚命地学英文，练社交，出洋留学，想回来也可占一位置。但我以为，这种思想是绝对的错误的，因为这些所谓外交家，自己人格已扫地了。如果再要崇拜他们，那我倒代为他们可惜的。
  （三）名士派。这派和前二种不同。他们不问学校、社会等等，而只问自己的自由。他们认为，用不到加入什么党的，他们只要名士风流，如在上海游玩等。像这样的只讲浪漫而不知道做人的方法，我以为也不对的。
  （四）学究派。这派的人也不问一切的，他们只希望成一学者。他们拚命的死读书，他们没有什么人生观。北京政府就有许多这样的人撑场面，所以蔡元培曾发表一文说：“这种智识界的人，简直是要负忘国的责任的。”
  所以，他以为上面这四派的人都是不对的。
  第四，我要讲到今后中国学生应该怎样。我以为，今后的中国学生应该希望他成功一致的青年运动；要成功一致的青年运动，我以为有下面的几项：
  （一）今后的中国学生应该加入政治运动。我们知道，中国的学生加入政治运动自“五·四”始，但“五·四”以后就忽然变了方向，他们只争外交，而不管内政。即使有些教育界的人物去打电报、请愿等等，也不见什么效果。可是今年元宵节的北京警察欧打学生以后，从此又得了一个深切的教训，知道非加入政治运动不可。因为军阀的坏已到了极点，所以公开的加入政治运动而推倒军阀是很对的，即使教育界也应该加入的。因为办教育是要经济的，如今军阀只是搜刮钱财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以致弄到遍地都是土匪，贻害了许多地方。所以政治不弄好，教育事业不会办好的，因为这是先决的问题。但现在既须要加入政治运动，怎样去加入呢？政治运动不是随便可以说说的，也不是任意可以妄谈的，而尤其是素不注意政治运动的中国人民。所以我以为，现在要参加政治运动，第一步须有几件政治上的修养：（1）研究政治的原理；（2）留心政治主张的好坏；（3）研究的结果的宣传。
  这三项是必须要知道的，因为知道了政治的原理和政治是什么，然后可以研究政治上主张的好坏和现代政治的是非；把目前的中国时事辨别清楚，将结果去宣传。如目前宣布军阀的罪状，把民主运动革命的精神去和军阀宣战，这是第一步先决的问题。
  （二）扩展劳动运动。我们知道，城市的工人苦处很多，他们被资本家压迫，做十小时以上的工作，而所得的工资又不敷他们生活的费用；而且流弊很多，尤其是雇用幼女和老妇。像这些情形，青年应该有宣传的责任，因为青年有特别的地位。再有，乡下的农人也很苦，即使有些人到城市去谋生活，但也有很多的害处，因为他们只为人工作，而所得到的报酬又少；所以我们也应该有农民运动去设法救济。
  要知这些都是现今新文化的最重要部分，如其新文化只为名则已，不然，新文化运动该向实际去做。但现在新文化运动有种奇怪的现象，这个奇怪的现象，便是新式的军阀。有许多的青年学生，或竟是大学的毕业生去投入冯玉祥、吴佩孚的幕下做特别兵，这是的确底事情。在吴、冯，固引诱他们去造成将来的军阀；而他们不觉悟是可怜的，他们只为人出力而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责任。所以我们应当设法去劝告他们，使他们能知道他们自己的责任。不过，有一层要明白的，就是兵不是不可去当，也不是可厌的东西，因为兵是保卫治安的，国家乱多了须用兵。譬如俄国是多乱的，那末他们有红军去对敌白军。不过，我们只要设法开导是一件极要的事情。还有像教会的军队，如冯玉祥的，他只是用以宣传福音的。我们对于工人、农民、兵士等等的极苦境遇，也可以用宣传福音的方法去活动，去宣传，使他们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责任，那末青年运动才有效，才渐渐地扩展到一般普遍的。要知现今的中国青年是有特别地位和特别的价值，我们要设法鼓励他们，使他们成一般的青年运动，才有希望。
  1923平8月讲
  据1923年松江景肾女中自刊《学术演讲录》（第二集）

①本篇系讲演记录。记录者：张企留、高尔松。为与前文《中国的学生运动和青年运动》以示区别，篇者在题后加“讲演”二字。1923年8月，松江景贤女子中学举办第二期“暑期学术报告会”，杨贤江应邀赴会发表讲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