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父亲是大山里的一个农民，他留给我的是一家体制没理顺的企业和一句人生格言：不要只想，重要的是如何去做？开拓的价值在于实现！如果只想不做，在这世界上你就会一事无成。于是我想了，也做了。我把一个资产很少的企业，做成了具有上亿元规模的公司。我不敢说我已经超越了父亲，但我敢说我遵守了父亲的格言。
  ——主人公戚敏
  一、“父亲不下山，因为大山还有341户农民”
  戚敏生得很英俊，年轻壮硕的身材，一张天生不会衰老的“娃娃脸”，五官长得恰到好处，端庄、生动，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他今年37岁。坐在富士达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不像他在名片中印的董事长，倒像一个眼下时行的“青春偶像派电视剧”中演员。
  戚敏又很健谈，与他对话轻松，幽默。他喜欢书画，在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两幅上海画家创作的国画。他知道作者之一的孙群豪是西泠印社的社员，于是他喊孙群豪为“教授”。他向“教授”讨要一方篆刻，说是要成为他办公室中的“镇室之宝”。
  说起“富士达”，戚敏说这要从我父亲说起。戚敏的父亲叫戚金潮，慈溪横河大山村的党支部书记，是慈溪农村带领农民发财致富的一面旗帜。
  戚敏说：“父亲不下山，是因为大山村还有341户农民。父亲的心一辈子系在大山，就像长在大山里的一棵老樟树，年岁大了，枝叶枯黄，但根系繁茂，扎根在大山贫穷的岩层中，用根须保护着千年日晒雨淋的土壤，不让它们离开岩层。”
  戚敏说：“相比于外面，大山村的农民相对还是贫穷的。父亲的事业在大山通往外面的世界中修通了一条路，让山民下山方便。但他自己却很少下山了。他在搞大山置业公司，种植花木、加工茶叶，最近又在筹划房地产，准备搞大山别墅；说是杭州湾跨海大桥造通了，慈溪的经济就要起飞，大山可以成为富起来的慈溪人民的后花园和休闲区。父亲也用新名词，他把还没造成别墅区的大山休闲区称作‘天然氧吧’，说是要让每天生活在城市水泥丛林中的人们，到大山来呼吸新鲜空气。父亲说：那时候，大山必是寸土寸金，是都市人们用黄金买不来的新鲜空气的氧吧。”
  戚敏说：“要了解富士达，你们先去看看我父亲吧！老人家对我做的有些事可不大赞成哩。”
  于是作者驱车至戚家大山。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山峦重迭，苍松迎客，盘山公路的山脚坳中，有一个珍珠般的小湖。村子就在湖之顶、山之深中。大山村的风景可谓是真善、真美；百十间砖墙农舍，分散在山顶和山腰的夹缝中。那是块山中的低丘，在四面群山的护卫下，有一条淙淙的溪水流淌过村子，真乃是人间的蓬莱福地，可惜的是比起山下来要穷。住在这里的人们，下山得步行半天。如果有车，也得半个小时，幸亏是戚金潮这个村支书带着他的村民与外面修通了路，否则，上山，真难！
  关于大山村的来历，民间的传说是这样的。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在浙江沿海抗倭，驻扎了有十几年。他带来的戚家军兵士的年龄渐渐大起来了，戚继光就鼓励军士屯驻垦荒，与当地民女通婚。后来仗打完了，部分兵士就留下来，世世代代地居住在这开垦的山地上，开花结果，繁衍子孙。于是大山村的村民大都姓戚，历史追溯起来，他们的祖先是戚继光从北方带来抗倭的将士，又是移民。
  戚金潮和他的儿子戚敏，是否就是戚继光同族的后裔无考。因为这仅是民间传说，在慈溪的县志记载上，作者没有查到相应的文字依据。
  大山村位于慈溪市最南端，每拔160米，是慈溪市第二高山村。现有农户341户，人口1111人，山林面积5423亩，盛产杨梅、茶叶，林业资源比较丰富。全村由大山、小山、横山三个自然村组成，现划分11个村民小组，共有党员41名，分成三个党支部，并多次被上级部门授于慈溪先进党支部、慈溪小康明星村、省脱贫致富示范村、宁波市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示范村等荣誉称号。戚金潮为人诚恳、朴实、豪爽，已经为农村工作默默奉献了三十载，亲身经历了大山村的沧桑巨变。他是大山精神的创造者，也是实践者，有关他的事迹相当多，作者在这里只是略举一二……
  戚金潮1945年出生，今年刚满60岁。他17岁初中毕业，因为家里穷，缴不起学费了，还因为下山读书要翻七道岭，走半天的路，于是他停学了，留在他面前的是与祖辈一样的路，在大山的石头疙瘩中刨食吃。
  戚金潮说：“那时大山有民谣，是山里汉砍柴和下山卖柴时唱的‘大山佬，砍柴佬，赤脚砍山柴；冲担当米缸，对象无处找。下山要翻七条岭，岭头唱歌山下应；三天落雨叫皇天，四天落雨断炊烟。’当时山民主要经济来源除种几亩薄地外，惟一可以换成铜钿银子的就是下山卖柴。因此我们小时候就是每年冬天砍柴，砍了柴到镇上去卖，卖了柴换米上山。由于下山要翻七条岭，有时候家里水开了，米还没有背上山；因此家人只好眼睁睁地等着。真正的是叫‘等米下锅’。如果刮风下雨，一天，两天还好过，家里总有些芋艿、番茹之类的杂粮充饥，如果三天、四天，那家家户户就断炊烟叫皇天了。书上形容旧社会农民是‘家无隔夜粮’，说的就是像我们大山村这种地方。解放前如此，解放后也是一样，因为大山的土地太贫了，根本就种不出水稻来，惟一的资源就是山林。因此，一直到二十年前，大山村村民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砍柴下山卖。”
  戚金潮说自己就是砍柴汉的出身，砍一担柴下山去卖，得走一天路。遇到刮风下雨，寒冬腊月和冰天雪地，这砍柴汉光脚单衣担着柴在山路上走的滋味。现在回想起来都使人感到心惊。
  由于生活的艰辛与贫穷，山下的姑娘都不愿嫁到山上来。山上的姑娘从小开始绣花缝上轿鞋，思谋山下人用花轿把她抬到山下去。于是又有民谣唱：“山上姑娘一朵花，是花不嫁砍柴汉；从小缝得绣花鞋，盼望山下花轿早来抬。”
  戚金潮说：“说起来真叫人心寒，中国人口近100年中增加了几倍，可在大山解放前几乎是没有增长，村里到处都是光棍汉。可到了解放后，村民大概因为有一口饭吃了，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娶了亲的小伙子每天晚上天黑就睡觉，人口却突然猛增起来。人口增长，耕地却没有增加。到了七十年代末，外面都开始富起来了，可大山却仍旧和以前一样，番茹芋艿半年粮，砍柴汉的肩上的冲担当米缸，靠下山卖柴度日，日子过得与以前一样。”
  年轻时候的戚金潮是大队自学成材的“赤脚医生”。戚金潮说：“一个男人，生在一座贫困的大山中，又没读过多少书，如果有志想改变贫困的处境，除了当官能主宰山里人包括自己的命运外，惟一的出路就是‘悬壶济世’当医生。为大山村穷苦的山民治病解忧……”戚金潮足足当了十多年的“赤脚医生”，除了给村民看病外，他还配合队里的干部搞“计划生育”。令戚金潮不解的是山民由于文化的落后，越是贫穷越要生育，越是生育就越是贫穷，越是贫穷就越讨不起老婆，讨不起老婆村里的光棍汉就多。可这样简单的道理，戚金潮这个“赤脚医生”与大队干部年年宣传，却年年没有效果。因此，他当“赤脚医生”最苦的就是搞计划生育，真正是“好话说尽，脚骨跑断，工作做煞”，到头来却还是“葡萄结果一串串”，你冷不防村里就是连串的“孩娃”出生了。什么避孕，节育环，科学生育，这些对贫穷的山民来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村民说：“不生孩子叫我们晚上干什么？”
  戚金潮当赤脚医生，真正是赤着脚、背着药箱到处跑的。山里人医疗条件差，生了大病下山就医难，有了病就在家里死挺。戚金潮说：“本来还好好的人，因为一口气上不来，抬到山下经路上半天的折腾，反而颠得半死不活。如果遇到刮风下雨，没准就死在路上了。”因此，戚金潮作为大队惟一的“赤脚医生”，他做的是挨家挨户，就地治病真正医生的工作；但他却没有城里医生的白大褂。他做医生，靠的是一把中草药，一根小银针，如果按城里医生评职称归口的话，戚金潮只能算是个乡村“郎中”，他的科别是中医针灸。可戚金潮的中医针灸技巧非常高明，许多山里人的毛病，大医院不一定看得好，可戚金潮一把中草药、一根小银针就解决问题了。戚金潮说：“如破伤风，这种山里人的常见病，你抬到大医院去，没准在路上就死了。可我用针灸，就能抢救过来。这是中国传统的医术。中国古代医疗技术，有两种东西很发达，一是草药，二是针灸。可以说是包治百病，比西医、西药先进。”
  戚金潮1985年被村民委员会当选为村长。为什么能选上？村民们说他公平。1986年，他被上级党委提名，由支部大会25名党员选举，当选为村支部书记。戚金潮说：“上级党委与村民们这么信任我，我得做点事；做什么呢？我面对的是脸黄饥瘦的村民们一双双渴望摆脱贫困，能象山下人们那样能过上富裕日子的眼睛。”
  戚金潮说：“如果你们没有在基层工作过，就不会懂得这些充满渴望，但又无奈，充满信任，但又焦虑，充满期待，但又急切的目光。这目光中包含着大山人世世代代的期盼。是老人，渴望能住上一幢房；是小伙子，渴望能娶上媳妇；是大姑娘，渴望能在大山留下来。不瞒你们说：“当时我的心灵被震撼了，于是我含泪向我的村民们表示，本届支部与村委会的终极目标，就是在大山村赶走贫困，使大家能过上像山下人一样富裕的生活……”
  “在当时，”戚金潮补充说：“山下的生活是大山人梦寐以求的日子，可当时山下也才是刚刚摆脱贫困。在一般老百姓的家中，彩电，冰箱和洗衣机还是稀罕之物，远没有今天大山人这样的日子。但是那时候，山下却对每个大山人充满着诱惑力。”
  戚金潮当即与村支部委员会一班人，认真分析，研究大山的发展大计。通过分析，村支部每个成员都认为：“大山缺乏的是一位好的带头人。贫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贫困。要想脱贫致富，必须解放思想，摆脱传统思想的束缚，实际行动起来，走艰苦创业的道路。”
  支委们问戚金潮：“你打算干几年就走，还是要长期干下去？如果你不走，永远留在大山，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跟你干了。”
  戚金潮说：“我不走，我就一辈子留在大山了。”
  那年，村党支部决定在大山办企业。办企业需要钱，戚金潮就带头把准备娶儿媳妇的3000元钱拿出来，放进村委会的储蓄卡里，随即，他挨家挨户地动员集资。先干部、后群众。戚金潮说：“那时候大伙才叫真诚，看我带头垫了钱，村民们都踊跃地捐款，有些村民没有现金，还下山把猪卖了，问亲戚去借了，这样七拼八凑，村委会总算筹集了五万元钱。我拿着这大伙凑起来的五万元钱，心里在发抖。这可是村民们交给我戚金潮的一颗颗心呀！这五万元钱在今天看来，对有341户人口的大山村来说，也许是微而不足道的，但在当时，贫苦的大山村民已经是力所能竭，倾其所有了。我收下了钱，也收下了村民们对我信任的一颗颗金子般闪亮的心。人情无价，钱是有限的，但乡亲们对我戚金潮的信任却是无限的。”
  戚金潮平生第一次出差去，用这些钱从无锡拉回一台注塑机。他打算像山下的五金塑料厂一样，搞塑料加工。机器翻岭过岙运到大山的山脚下，天正下着雨，前面已经没有公路，驾驶员一听还有5.5公里又陡又窄的山路，这山路是村里铺着为开拖拉机用的，说啥也不肯把车再往上开了。戚金潮对他说：“你再往上开点？”驾驶员摇头说：“我没有走过这般又高又陡的山路，翻车了，你负责？”戚金潮又气又急，冒雨在车前车后转了几个圈，额头上的汗如雨下，心想：这台由村民们七拼八凑才用钱买回来的注塑机，凝结和寄托着几百个大山人的血汗和希望呀？但他却没有办法使车子再往前开一步。正焦虑间，山上却传来一阵喧哗。原来这时大山人听说买来了让大家发财致富的新机器，都纷纷穿着簑衣、戴着竹笠下山来迎候。戚金潮临时召开村委会，集中了大伙的意见，派人去山下叫来三台大型拖拉机，大伙一起动手，前面拉，后面由二十多个青壮年推。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每遇一险处，戚金潮自己便跳下车头，笨拙地指挥驾驶员沉住气，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上挪。但当这辆特殊的“车”开到坡度最陡的横山岗时，任凭三条“铁牛”憋足劲，小伙子们用足力气，车轮却仍然上不去，反而渐渐地向下滑落，正当情形危急时，戚金潮搬来一块大石头塞进下滑的车底下，用手抵住石块垫住了轮胎，才止住了车轮下滑。等戚金潮从车下爬出来时，他的双手已经被磨破，手掌上鲜血淋淋，“车队”终于过了横山岗，村民们看着戚金潮带人终于把这台注塑机送到村里，感动地说：“为这台宝贝，阿拉金潮书记拼上了命！”
  在这台注塑机推上横山岗的村民行列中，当时就有一位身穿簑衣、19岁的眉清目秀的少年。这位少年一边与大家推着拖拉机一边想：“上横山岗这么麻烦，阿爹不会把厂办到山下去，赚了钞票一样是大山村的。”但当时这位少年只在心里想想，却不敢在口中说出来。在大山村致富创业的路上，还没有他戚敏的发言权。戚敏只是觉得：“阿爹花钱把这台注塑机运到山上来，倒不如在山下租房子办厂合算，不必这么麻烦。”
  大山塑料厂终于办起来了，随着机器的轰鸣，大山村的集体经济开始发展起来了，尽管也经历了许多磨难，但在1986年至1996年十年间，戚金潮先后创办了宁波翔龙实业公司，宁波乐顺电器公司等几个村办集体企业，又修建了山外到大山的公路。事业开始慢慢地兴旺发达起来了。戚金潮说：“这归功于党的政策和大山人共同的努力。我这个村支部书记，重点就是做好服务工作。”
  如今，戚金潮为了寻求农村经济发展新的增长点，解决农民就业增收问题，用办企业挣来的钱，加快了在山村的农业现代化建设。到今天，出现在作者眼前的是这样一幅图画。
  2001年，大山村党支部提出：“以工促农，靠山吃山，靠山养山”的农业发展战略方针。
  在上级有关领导的大力支持和戚金潮书记的有力带领下，大山村生态示范园区经过（2001年—2003年）三年的探索和发展，形成了一定规模，改造茶叶、杨梅、竹笋三大传统产业，并成为大山的支柱产业。在示范园区建设中，立足高标准高起点，经济亮点和社会效益已初见成效，农户年收入达6000元；“戚家山”牌杨梅、茶叶等农产品已有一定的知名度，其中杨梅还远销法国、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
  示范园区在高速农业产业结构过程中，起到了很好的科技示范模范带头作用，成为广大村民学科技用科技的实践基地。在新形势下，示范园区加快了自己的发展步伐，在开发有机绿色食品上做好文章，2003年大山村依托山区良好的自然环境和水质无污染等有利条件，大力发展绿色农产品基地建设，戚家山绿茶和国家绿色产品发展中心，绿色产品认证，着力打造A级绿色食品，把生态建设同特色旅游有机结合，营造生态农业发展新格局，初步建成了500亩绿色茶叶基地、500亩绿色观光基地。
  三年来随着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带动了大山各方面的发展，软硬件设施逐步完善。几年中，2001年12月全长5.5公里、投入400余万元的沙河——大山公路顺利完成，2003年投入147万元，实施了大山至梅溪2公里的沙石路面水泥浇制工程，2003年建成了四州堂、马洋山等三个村休闲公园。交通、文化休闲环境的迅速改善，极大的提升了大山的整体形象，现在的大山村，水泥路贯通全村，联通130电讯塔的开通，更为在大山架上了顺风耳。大山软硬件设施的改善，为开发旅游观光业创造了有利条件，也为大山今后的发展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面对中国加入WTO的新形势和杭州湾大通道建设的机遇，戚金潮继续带领一班人艰苦创业，牢牢把握“抓住经济建设”这条主线，及时的提出了“特定环境，搞出特色经济”的总目标。大胆尝试，超前投资，全力推进大山“宁波市农村现代化示范村”建设，力争花五年的时间，把大山村建设成为“环境优美、布局合理、经济繁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成为慈溪的后花园。大山村无疑要展翅飞翔了，但戚金潮亲手办起来的两个公司，却似神龙入海游到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区去了。戚金潮实现了他自己的诺言：他不走！他把自己这一辈子留给大山。他把其中一个公司，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戚敏，这就是作者进行采访的宁波富士达电器有限公司。如今年销售额达五亿元，资产规模为一个亿。拥有慈溪、余姚两个工业园区，占地约110多亩。为浙江省的行业重点骨干企业。
  二、搭脉市场，要发展非得下山
  在采访中，戚敏向作者阐述了这样的观点。他说：“你们要了解父亲与我，我有这样一个比喻。父亲是一个湖，湖水深不见底，但却清澈透明，常年不涸，恩泽乡里，造福众亲。而我却是一条河，河水肤浅，有时清冽，有时浑浊，但却奔腾向前，汇入大海，一去不返。这就是我与父亲的区别，也就是你们说的两代人所谓的代沟。”
  戚敏讲述了他自己的故事。戚敏16岁跟着娘舅高若生出去放蜂。高若生是平原人，有个个人的蜂场，说是蜂场，其实规模很小，才30多箱蜜蜂。戚敏的娘把戚敏交给他娘舅高若生时，向高若生嘱托：“孩子小，你要多加关照！他是男孩子，不能一辈子窝在大山里。你领他去见见世面……”
  戚敏跟娘舅高若生出去的时候，心里很开心。他想：外面多好，不像家里，外面有高楼、电话。还可以免费看各地的风景。但他跟着高若生出去没一个月，心就凉了半截。原来放蜂人天南海北地去赶花期，四季流浪。哪有时间看风景？蜜蜂上汽车，人也得上汽车。汽车一开好几天，在平原上还好，有时一开开到盘山公路上，戚敏就会晕车。沿途都吐，吐得心肝心肺也快吐出来了，整天迷迷糊糊地，也顾不上看途中的风景了。好不容易赶上一个花期，每天住在临时房内，风吹日晒，霜打雨淋。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哪有平时在爹娘跟前舒坦？一句话：苦！
  那时候，16岁的戚敏是爱做梦的年龄，每天晚上睡在临时房内他爱看书，看着看着就迷糊过去了，睡在床上做梦。戚敏说：“我那时做梦，每天想着都在挣钱。这梦里的钱来得容易，可到醒来就没有了，只在梦中空欢喜一场。”
  “有时候到了山里，临时房也没有住了，自己搭个小帐篷。夏天蚊子咬，冬天四周都是风，冷得睡不着，还要自己点火烧饭吃。有时候柴潮，火点不着，就用嘴去吹。一吹两吹吹出一股浓烟，眼泪就被烟熏出来了。养蜂人四季要赶花期，盛夏往北方走，冬天往南方奔，过年就在外面了。戚敏说：“那时候我很想家。虽然家里也穷，但父母在一起，穷也穷得安稳。特别是在过年，我想爹娘。一个人在外面，娘舅是个大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当然与我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心里就觉得怪寂寞，我在外面养蜂大约有三年，三年中有两年的年都是在外面过的，一次在云南、还有一次大概在广西，我与娘舅自己烧年夜饭吃，吃着吃着我的泪就下来了，因为我想家。娘舅说我，太恋家的孩子长不成男子汉！”
  养蜂人最高兴的时候是起蜜，因为辛苦有了回报，蜜卖掉就有了钱，有钱才是养蜂人真正的收获。但也就是起蜜，戚敏几次被蜜蜂叮咬得鼻青眼肿；原来蜜蜂不认人，凡涉及到它的利益就咬人。为此戚敏怕“收获”，每次起蜜时，他都小心翼翼，但还是被他养的蜜蜂叮咬得鼻青眼肿。
  养蜂人最害怕的是养的蜜蜂被当地人整箱地偷走；因此，晚上睡觉时要值夜。每当一个陌生的新地方，娘舅值下半夜，戚敏就值上半夜；娘舅值上半夜，戚敏就值下半夜，两人轮着值夜。值夜很没有意思，十多岁的毛小伙子正是贪睡的时候，戚敏为了不使自己的眼睛皮上下打架，抬头数天上的星星；但数着数着，睡意就上来了，结果戚敏还是睡过去。戚敏养的蜂箱就被人偷走过，因为戚敏睡着了。当地人把戚敏他们的蜂箱偷走，抹去记号，就变成了他们自己的财产。因为当地人也养蜂。为了不使自己的蜂箱被别人偷走，戚敏与娘舅每次到了一个新地方，用钢丝把蜂箱穿起来。这样，值夜才好管一些。
  戚敏说：“以后我搞企业，说起来还得感谢我跟娘舅出去养蜂。养蜂不但使我走了许多地方，见了世面，宽阔了眼界，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精神；更主要是使我知道了养蜂要赶花期，哪里有花，必须赶到那里去。这一点与做企业一样，做企业也要赶市场，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否则，盲目生产，企业做亏了谁赔。”
  因此，戚敏认为这段少年时光的养蜂生涯，对他以后的人生道路很有启示。“外面的世界充满艰辛，但外面的世界却充满诱惑。”戚敏说，“没有养蜂这段经历，我就不会这么快地进入人生与社会。”
  戚敏说：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中，1997年父亲与他的一次谈话，是使他永远不能忘怀的。
  这日是中国共产党的生日，戚敏刚刚满30岁。父亲戚金潮选择这个有特殊意义的时刻找戚敏谈话，显然是有一种特殊的需要。因为在戚敏的眼中，威严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共产党员。他的所有行为准则都是为人民大众谋利益，拿父亲的话说也就是“心中无私天地宽。”他是优秀的中国共产党的基层干部。
  这次谈话戚金潮显然是郑重其事的，他把戚敏叫到身边，问了厂里的一些业务情况，还对戚敏作了一些常规性的教育，比如说“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关系”，“立党为公、顾全大局”、“发扬大山艰苦朴素的创业精神”等。然后他对戚敏说：“树大分杈、业大分家。我想把大山村办企业分成两块：由现任厂长高士盘负责一块，你负责一块。高士盘到山下杨家畈新区去，你负责山上，分开注册经营。厂里的资产、设备山下70％、山上30％。各人头上一片天，你们自己经营打下下。”
  戚敏不作声，心中却敲开了鼓：关于下山发展开拓，他与高士盘思想是统一的，但父亲一直不答应。如今父亲虽然同意了，却仍要把他留在身边。关于企业的资产分配，老爹也有点偏心，这大山塑料厂办起来后，业务曾经兴旺，企业也赚了一些钱，他戚敏鞍前马后十来年，从业务员做起，到企业管理层，应该是作了不少贡献的。现在却让高士盘负责山下的新企业，带走70％的资产与设备，而自己却留在山上，等于重新开始创业，没资金，没订单，就靠这留下的设备与百十个大山村的员工，日子怎么过？
  戚金潮又说：“事情你也知道了，你们办企业有了些钱，村里有人就眼红。厂长高士盘连续几天收到‘炸弹信’，都是那个‘老革命’送的，说不给他送钱就要炸死他。看样子高士盘在山上是没办法呆了，我想让他到山下去办新厂，而你必须留下来，山上的企业不能垮。”
  戚敏闷闷地问了一句：‘老革命’甩‘炸弹信’，不会把他送到派出所去？”戚敏知道村里这“老革命”，很早当兵参加工作，曾对革命也有过贡献，但后来脱离了组织，又回大山种地，因不大爱劳动，游手好闲，一直没有成家立业，到60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人。生活过得很清苦，每天神经兮兮的，脑子有点毛病。他看大山塑料加工厂赚了些钱，就找厂长高士盘“借”，开口就是15万元。高士盘不借给他，他就甩“炸弹信”给高士盘下“最后通谍”，说他不把15万元钱送到他手里，就要与他同归于尽，送他上西天……
  戚金潮听了戚敏的话，半天不吱声。过了一会，他叹口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革命’这么大年纪了，我不忍心把他送到派出所坐班房。一个大山里的农民，脑子又有毛病，真出了事情，影响高士盘办企业，集体经济也受损失。再说，高士盘不是一直想把企业办到山下去吗？企业做大了，大山留不住！索性让他到山下发展也好。现在杨家畈新厂房落成了，我让他单独注册一个公司，把企业搞大。但山上这摊子不能撤……”
  戚敏无语。他知道父亲的心思，大山这个塑料厂，是父亲与村里的命根子，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戚金潮又说：“人不能有了前程，就放弃根本。你在厂里也有十来年了，技术营销都懂，一直当副手。我想把留在山上这块交给你，你与高士盘分开后也单独注册经营。企业的底子虽然薄一些，但你人聪明，又是跑供销的出身，有大山艰苦创业的精神，我相信你能折腾起来。”
  戚敏问：“美菱那些旧的业务单子归谁？”戚敏明白，在现存大山业务单子中，“美菱”每年有将近1000万元的业务，是企业唯一的大单子，而这笔大单子却是戚敏耗尽心血争取来的，他想把它留在山上。
  戚金潮说：“都是大山的企业，山下山上一家人；你是我的儿子，不能与他抢业务！把这些业务单子，都让高士盘带走，他人多，压力大。你铺新的业务渠道，重砌锅灶重开张……”
  戚敏有些畏难，说：“爹，你不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公平吗？”
  戚金潮说：“做人要大度一些，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办企业靠的是一种精神。我是村支书，不能护着你说话；瓜是自己栽的甜，你有本事自己可以创造……”
  戚敏又问：“如果我弄不起来呢？”
  戚金潮默默地凝视着儿子，过了一会他说：“事在人为，办事业不要只想，重要的是要如何去做？开拓的价值在于实现。如果只想不做，在这个世界上你就会一事无成。所以，你现在想得最好都没用，重要的是你如何去开拓，做出你想做的事情来！”
  就冲父亲这句话，戚敏答应试试。当月，大山村的龙南塑料加工厂分家，厂长高士盘带走了老厂的70％的设备与资金，带走了原有业务渠道的单子，成立了翔龙实业总公司，在横河杨家畈新区另起锅灶开张。戚敏仍旧留在山上打理旧的一块，改厂名为翔龙塑品有限公司，更名后戚敏清点资产，连固定资产设备才几十万元的“家当”，几乎没有流动资金，而留在老厂的员工却有100多人，大多是沾亲带故的大山人。
  戚敏说：“我是凭父亲这句话和100多个留下的大山村人，还有几十万元的固定资产开始了我的第二次创业。关于父亲，他是注定走不出大山的，因为他眼中只有大山村的农民，但他却把我也留下来，不让我下山做更大的事。但我不恨父亲，因为我确是大山农民的儿子，子不嫌母丑，我应该为大山办事。但我在心里头却对父亲有分岐，因为我要把企业做大，大山的环境局限了我。我看过不少关于国内外企业成功的书，其中美国企业家洛克菲勒的‘地理环境决定论’，使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不能这样一辈子留在父亲身边，企业要搞大，首先就必须要搬到山外去。”据戚敏回忆，大山村的塑料加工厂是搭着塑制品市场的脉搏，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的。这种“搭脉”开始是不自觉的，后来却是自觉地与名牌企业联系，靠产品的质量来打开市场的。
  戚敏说：“我与老爹的最大不同，就是他用共产党集体经济的理论支配行动，而我却在共产党的市场商品经济的理念中，找到我行动的根据。父亲心里装的是大山的农民，而我心里想的是企业如何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找到生存发展的空间。父亲给了我大山人艰苦奋斗的精神，他用这种精神去为大山341户农民获取富裕，从而完成他一代人的心愿；而我却是发扬光大这种精神，拓展视野，寻找企业在市场上生存的空间，为更多的人创造一种就业和生存发展的时机，共同以竞争的手段去获得个人包括为社会增添财富。这些理念与分歧，是我们父子两人在工作中逐步产生形成起来的。至今我仍不想评价我们父子之间的理念谁是谁非？因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世界观与人生观。我尊重父亲，首先是尊重他的人品，他这一辈子确实是大公无私，为了大山村的341户农民，他含辛茹苦，鞠躬尽瘁。当村支书18年来，没有住过好的宾馆，没有请客去过高级酒楼，没有用公款出去旅游考察，也没有用公款参加“培训学习”，这是他在2001年评选先进党支部的工作汇报。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这些，我做不到，社会上一般人也都做不到，可父亲做到了，所以他很了不起。其次是我父亲的奋斗的精神，他在这18年中，一直在为大山村的集体经济孜孜不倦的努力，废寝忘食，坚韧执着。但他的目光就是大山村！为此，他决不会离开大山村一步。他不离开，也不让我们离开，这就是我与父亲的分歧。”
  戚敏说：1986年村办厂注册办起来后，凭借一台60K注塑机与几台手板压机，对外称龙南第五塑料厂。开始村里没电，弄了一台30K微的变压器，把电从山下翻山接上来。租了村办学校的两间毛竹棚当厂房。开业后要进料出货，没有汽车，老爹戚金潮组织人挑，像卖柴一样地把产品挑去装车，后来租用拖拉机，这样企业对外没形象。最后还是当时县委工作组的组长高允中，看着实在觉得不行，代大山村在银行借了三万元钱，向乡政府买了一辆汽车，又造了一些堆料的场子，才算有了点样子。威敏清楚地记得接头笔业务的情形，实在是出于偶然。当时戚敏的“准岳父”戚连龙在镇电器厂工作，戚敏就去找他。他想了半天，拿出一种电冰箱装食品的冰格子，说：“这种东西是塑料的，你们可以拿去试试。”戚敏拿回来试，不行！他又从其他厂拿来一只把手，刻了模具，真还试成功了。戚敏了解到宁波有家冰箱厂的技术厂长陆德明，在大山村有亲戚，就跑到宁波去找，陆德明把他介绍给供销厂长计源。计源看了他们加工的产品，觉得还行，给下了第一张单子。以后戚敏就把计源请到大山里来做客，并经常给他送点土特产联络感情。一来二往，计源觉得大山村的人忠厚，做事情扎实，渐渐地就成了朋友，不但冰箱的把手，连冰箱格子与其他塑料配件也交给他们做，还给他介绍了杭州西泠冰箱厂供销科的同行，也做了一两笔的生意。
  “因此。”戚敏说：“在我们虽然不自觉地进入了市场经济的轨道，靠的是一种人情的关系，这虽然在现代销售中是属于初级阶段的东西，但这年全年的销售额也达到120万元，除去材料与加工费、人员工资、设备拆旧租金，还有10万左右的利润。这对大山村这样的穷村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为此，戚敏开始建立营销网络和信息渠道。他说：“就现代营销学的理论说，产品要顺利地进入销售领域，必须有稳实可靠的网络，而网络的建设，则依赖于企业的信息渠道与产品自身的质量。”
  戚敏开始了他对现代营销学的研究。戚敏说：“我这个人其他没有优点，但对企业新的东西比较敏感，我习惯于在书本中或其他一些出版物中，找到我所需要的东西。这就为我以后有意识地做成‘富士达’的产品销售网络打下基础。可以说，我的一切是从大山村办厂开始的，但我那点关于企业管理发展营销的理论知识，却是自觉地从书本中得到收获的。”
  1989年，虽然由于“学潮”的影响，但戚敏的大山村办塑料厂业务额还是做到600万元。随即到1990年，经戚敏等人的努力，小小的大山村办厂却与全国大的冰箱行业企业合肥“美凌”、常熟“白雪”、杭州“西泠”、景德镇“华意”建立了广泛的联系。1990年5月，龙南第五塑料厂与“美菱”合作谈判成功，“美菱”一次性提供1000多万元的货单，约有200万元利润的加工业务，放给戚敏他们的企业做。据戚敏回忆，由于这笔大业务，大山村设立了小开发区，搞了厂房建设，并改进了技术，引进了大型设备。可这时，关于村办厂选址的事却发生了分歧，厂里班子多数年轻人都想往山下搬，并欲在横河杨家畈征地要求建造新厂房。但戚敏的父亲戚金潮却坚决不同意，理由很简单，是大山村的企业，就必须为大山村人服务；企业办在山上，树立了大山村的形象。结果那套大型设备从横河开车进去，没等上山就在里桥卡住了。这套设备是700吨重的6300克的注塑机。没办法，最后只好留在了杨家畈。后来企业在杨家畈征了40亩地，开办车间。当时山上山下，两头生产。一直到1997年，戚金潮才同意高士盘把山下杨家畈一块与山上分开，注册翔龙实业总公司，而他却仍把儿子戚敏留在山上。
  戚敏说：“我父亲啥都好，就是固执。实际上办企业与做人一样，有一个适合自己发展的环境，就可以创造发展做出事情来！大山过去为什么穷？还不是大山的环境制约了生产力的发展。在现代企业竞争日益激烈的前提下，企业生存的环境成了制约企业自身发展的决定性因素。父亲所有的种种理由，都来源于他矢志不移的大山情结。说穿了，父亲一直没有摆脱传统农民那种眷念土地的小农经济的桎梏，以至使他似救世主的一般的，在大山村耗尽他的半辈子心血，励精图治，殚尽全力，来作出他那种所谓对大山的贡献。他无疑是属于他那个时代中的英雄。但我做不到，我不能也不愿似父亲一般地、一辈子圈定在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戚敏认为：大山村办厂从五万元资金起家，在其原始资本积累的阶段无疑是靠大山人的意志与精神。靠市场的信息，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的，那时候没有办法、也没有资金实力，在企业选址中只能是在大山，这是一种历史的选择。但如今企业已经发展到一定的规模，企业如果继续留在山上，起码产生四种不利因素。一是阻碍了商品信息渠道的建立与发展。影响与客户间的相互交流。二是交通问题成为企业发展的制约，大型设备进不去，货物材料商品流通不便。三是基础设施如水、电、成品车间、货场拓展均有一定困难。四是人才结构受到限制，高级管理技术人才不愿在大山村安家落户，影响企业的人力资源的结构和开发。戚敏说：“就说企业的员工，建厂初期我们的员工结构，说穿了就是以大山人为主的农民员工结构，存在文化低、技术不熟练，又是村邻亲戚，高级管理、技术人才进不来，内部管理也施展不开。而企业要发展，人是第一要素，这样的人才结构严重地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
  戚敏说：“父亲不是看不到这些，而是旧的传统观念阻碍了他对这些存在问题的剖析与决策。而且他还担心我们年轻，不成熟，离开他就会离开大山精神，从而他迟迟地不肯放手，其主要目的还是缺乏一种信任感。所以他先让高士盘下山，把公司分成两块。意图可能是他还想看一看。在这些决策问题上，父亲向来是比较慎重的。
  但戚敏认为：“许多问题宜快不宜迟。凡世界上优秀的企业家都有一种果断决策的作风，凡是看准的事，就不能三心两意。所谓抓住时机，这是企业家身上一种优秀品质的反映。因为世界上许多事都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如果等人家都已经布局好了，外面的世界就没有大山人的戏了。”因此戚敏要超越父亲。超越的目的并不是背叛父亲。而是在总结父亲经验的基础上，作出历史必然的选择。尽管这种选择对他来说是痛苦的。但他必须超越，这是历史发展的需要，是时代逼使他作出与父亲不同的选择，这是一种战胜自己传统观念的思维方式。
  果然，到1998年，全国冰箱业行业内竞争空前残酷，几乎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市场销售到了近几年的最低的临界点，许多大厂连自己的生存利益都保障不了，哪里还顾得上加工企业的利益？出于过去的合作，虽然还接了一些业务单子，但数量却急剧减少。大山村的翔龙实业总公司和戚敏的翔龙塑品有限公司，业务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到年底，戚敏的公司产品加工业务单子几乎为零，跌入近年企业经营的最低谷。于是企业的生存危机又提到戚敏的议事日程上来了。为此，戚敏果断作出抉择：“调整产品结构，企业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终于，戚敏向戚金潮说了几年中他一直想说、可一直犹豫，而戚金潮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他说：“爹，企业要发展，我非得下山。”
  戚金潮怔怔地望着儿子英俊的脸庞，他的心中无疑是悲喜交集的，一是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独立的主见。二是儿子要离开他了，“长大的牛犊子，山上的牛栏圈不住”……
  但他还是问：“为什么非得下山？”
  戚敏说：“是市场逼使我作出抉择……”
  三、“翔龙”入海，品牌变成“富士达”
  在企业生产经营中，戚敏一直欣赏海尔老总张瑞敏提出的观点：“客户永远都是对的！”戚敏认为：这句话的中心意思是“市场决定销售”，而“销售指挥企业生产。”一只产品，你做得最好，如果市场上销售不出去，你做了有什么用？
  戚敏决定下山和调整产品结构，决不是一种盲目的行为，而是先经过市场调查，用市场的魔棍来决定企业的发展方向的。戚敏说：“那段时期对我来说，是我人生经历中最痛苦最黑暗的时期。”自从戚金潮把翔龙实业与翔龙塑品的业务分开后，年1000万元的“美菱”加工业务划归翔龙实业，戚敏便面临市场重新设定和寻找合作企业的问题。为此，戚敏借了十多万的启动资金作市场调研。经这一番市场调研后，他先到杭州“西泠”，又到常熟“白雪”，商谈塑料加工制品的合作。虽然两家的市场效益都不是最好，但还是看在戚敏是合作伙伴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些单子。他们让戚敏做冰箱的冷藏抽屉。接着，戚敏找“奥柯美”商议合作事宜，那家企业的一位副总经理看了戚敏带去、为“西泠”做的定型样品，认为可以考虑。结果订单下了，但数量都不是很大。原因是那时电冰箱的行业、生产厂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可尽管如此，戚敏负责的翔龙塑品在1998年还是做到了1000万元产值的业务，维持了企业的生存。但问题是经营货款，却常常是因为冰箱生产厂家自身的不景气到不了账号，造成拖欠，影响了企业自身的发展戚敏想：如果这样下去，企业是难以发展的，我们还是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戚敏决定自己开发产品。在基层、商家调查的基础上，戚敏首先考虑的是做洗衣机。戚敏说：当时我决定做洗衣机是因为有两个原因。一是现金回收快。因为产品直接进入市场，减少了加工合作企业这一环节，可以直接生产；而洗衣机当时在市场销售状况要比冰箱好一些。当年生产当年就可以收益。二是企业地处农村，直接生产成本比大厂要低，只要质量在同一水平线上，获利相对也比大厂高。企业发展方针确立后，戚敏说干就干，带着企业的诚意与高薪，从宁波“新乐”杭州“金鱼”请来六位技术人员，负责洗衣机的图纸设计与技术制作。并在山下粮管所租下房子，在银行借了一些钱，准备开始他的二次创业。
  戚敏对作者说：“企业家的任何优点集中起来，都不是他的综合决策能力重要。什么是综合决策能力呢？就是现代社会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其消费者对产品的使用消费，也具有复杂的综合的一面，当一个企业把他的企业产品要推向社会的时候，必须要考虑诸种综合复杂的因素：如产品定位，产品设计，产品名称，产品质量，产品功效，产品价格。而所有这一切，优秀的企业家必须在社会市场消费层次调查基础上，才能根据自己企业的综合实力与技术各方面的因素，与社会市场需求作出对应的决策。而这种决策的正确与否？直接影响企业的兴衰。”
  戚敏补充说：“至今为止，我不能说自己已经具备了优秀企业家的条件，对优秀企业家的概念，其裁决权不在于政府或者协会之类的团体，而在于消费者，对任何企业来说，成功与否？最有权利评判的是消费者。‘富士达’现在虽然还谈不上成功，或者说取得辉煌的业绩；但我却是在努力按这个要求，去实现自己开拓的价值，现实世界的残酷在于企业家决策的产品，与消费者的观念发生误差，而这种误差在企业的决策中，往往无处不有的存在，而误差的证明却要经过市场与时间的涮选。而且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提高，消费者使用产品的观念，很多能在短期中发生剧变；比如说房地产，是地段还是造型，是外型设计还是质量，是文化内涵还是环境，不同消费者有不同的理解，而消费者的理解趋同化，往往是房地产商赢利的最大卖点。这就需要企业家在决策时，有一种前瞻性的眼光。对房地产如此，对洗衣机产品也同样如此。”
  戚敏重点谈了他把翔龙塑品改名为“富士达”，企业名称改变的观念。他说这也是一种文化观念的转变。首先翔龙是一种传统文化意念上的定名，龙是中国的吉祥物，它表达了中国人对传统文化心理的依赖与欣赏。但“富士达”却是一种现代化的定名，它表现的是一种世界文化趋同化与协调性，具有一种现代意识。其次是中国企业定名某龙的太多，造成企业一种定名界限不清的含义，仅浙江，某龙的企业或某某龙的产品就有几百家，概念混乱产品性质模糊。而“富士达”却只有一个，唯我独有，这名字就叫得响。
  戚敏说：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文化观念的冲突，如我老爹，他喜欢是某龙这类企业和产品的定名，因为符合他传统欣赏的习惯。而现在社会上的一些年轻人，却喜欢“富士达”。为什么？一是这个定名西化、有现代感，二是寄寓家庭与企业达到富裕的含义。同样表达吉祥，“富士达”听起来就比较好听。再者就是我经过市场调查，现在使用洗衣机的现代女性占多数，在她们所受的教育中，现代的定名就意味着时髦。根据市场需求对企业和产品定名，这是市场销售法则之一，为此我把企业从“翔龙”改成“富士达”，目的是让企业更好地向市场发展。当然也体现了我个人对商务文化的一种理想与追求，体现了我作为出品者对这个企业与产品的理念和个人好恶的寄寓。
  戚敏要下山了，他在横河粮管所仅仅是租房。对一个蓬勃向上，想大展宏图的年轻企业家来说；租房是不行的，不能作为他财富增值的范畴与手段，他必须有一个属于他自己、而且适合于他的企业发展的现代工业园区。戚敏说：“人的财富观念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创造型独占性财富，二是使用型过渡性财富，三是承继型保守性财富。而这三种财富，土地和房产是现代企业家最渴望要求获得的目标。首先因为土地在我国，尤其是慈溪这种人多地少的地方，是属于不可再生型资源；二是土地本身就存在增值的意义。企业家在他的控制财富的范围内，其他资产都在折价，而土地却能升值。除了土地，就是人力资源的投资。这是现代企业发展中最安全的两种投资形式。”
  机会总是垂青成功者，1999年下半年，时任慈溪市长的徐明夫（现任市委书记）到“富士达”来视察，当戚敏汇报到企业如何走出困境为社会作贡献时，徐明夫市长说：“你们发展的路子是对的，现代化企业的发展不能按照传统的思维定势来思考问题，必须要在创新上下功夫，要有一种开拓发展的意识。”戚敏听到这里，立即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要建立“富士达”现代工业园区的设想。徐明夫市长很赞赏这个设想。他看着戚敏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戚敏说：“我想让政府给‘富士达’批块地。”尽管慈溪的工业用地很紧张，但徐明夫市长还是答应了戚敏合理的要求。当即通知土管局、经委及有关部门的领导来“富士达”现场办公，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企业的需要。所以戚敏说：“我们今天能走出慈溪，成为浙江省知名的地方品牌，与慈溪市的领导支持是分不开的；‘富士达’有今天，是慈溪市政府关心培育的结果。”
  终于，他走出了大山，走进了市场。
  1999年—2000年是“富士达”发展关键性的两年，在这两年中为了解决企业投资的资金和产品的品牌，戚敏先后到德国科龙和德国的科龙国际展会，学习科龙的现代管理模式与产品技术和营销先进理念。同时，与日本品牌公司富士洽谈中日合资成立富士达电器有限公司的事宜，共同投资，日方出10万美金，由戚敏公司控股。戚敏向农业银行贷款1500万元，解决了项目前期投资资本金。戚敏说：“这种合作关键不是在资金，而是技术品牌的相互运用的关系。在国内市场上，不可否认德国、日本在中国电器行业中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市场效应。我们与日方、德国合作，关键是想使富士达产品在市场销售上有一个高品质的起点。通过与德、日两国专家的接触，最使我感动的是他们对技术的精益求精和那种兢兢业业的敬业精神。在现今市场竞争日益剧烈的前提下，这两国专家的技术和决策者始终保持一种清醒的头脑，在产品设计和外机造型上根据中国的国情，处处为市场和消费者着想。这种敬业精神与市场意识，是值得我们国内电器业界的同行学习的。在‘富士达’后来的主导产品洗衣机与冰箱的制作中，我们在这两国的技术合作决策者与专家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同时也使我明白了企业之间的竞争，最后必然是产品质量和文化品牌的竞争。而这两种竞争却是需要以人才为基础的。”
  为此，“富士达”在两年中引进与培训了本企业的大批人才。除聘请有关专家外，戚敏招收了一大批在山外的员工，企业发展到500名员工。戚敏在此基础上加强了内部员工的培训，逐年形成一支具有现代文化素质的富士达团队。
  2003年3月，位于横河的80亩土地最后谈妥，横河镇政府尽了最大的努力为“富士达”创造了条件。戚敏说：“当时厂房要设计动工了，但土地拆迁等有些遗留问题还没处理，我找横河工业副镇长。镇政府很支持，对所在村说：发展高科技产业是市政府的决策。市长说过先动起来再说，我们横河镇政府一定全力配合，为企业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在镇政府的帮助下，‘富士达’很快理顺关系，厂房开始动工，从设计、基建到竣工，只约一年的时间全部完成。至此，宁波乐顺电器有限公司与浙江富士达电器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我们共用0.8亿元投资生产洗衣机，3800万元投资电冰箱。形成三年内年产50-60万台洗衣机，50万台电冰箱的发展战略决策。实践证明，‘富士达’开始的路走对了，在2002-2003年两年中，我们完成了预期的目标，使企业向现代大中型企业跨进。”
  但戚敏注定还要与他的父亲戚金潮发生办厂认识上的分歧。开拓的价值在于实现，但实现的目标，两代人由于思维观念的不同却产生异义。
  2001年，在慈溪市政府的支持下，横河副镇长华为成到企业“蹲点”，对企业实行转制，改造成为股份有限公司。当时具体的做法是把现有企业资产作实事求是的评估，归还大山村投资的集体资金，由经营者控股，成为以私营为主的股份制企业。
  戚敏说：“这实际上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中国现代企业在发展中存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产权不明晰，因此责任也不明晰。慈溪的乡镇企业在上世纪末，都分别进行了产权制度的改革；由于明确了产权，增加了经营者的责任心，同时减少了地方政府的投资风险，能使企业按市场经济的规律制定决策，理顺关系，从而更好使企业按市场经济的模式发展。国内外许多成功的大企业，都是在产权明确的基础上做大做强，进行蚕食式的发展的，因此，现代企业要规范上规模，必须进行产权制度的改革。
  按市政府关于股份制企业转制的要求，由经营责任者戚敏控股，占股份的比例为51％，戚敏说：“当时我个人是没有这么多的资产的，但政策规定可以在经营的流动资金中借贷解决，分期支付，当然，我还可以向银行贷款，因为转制的目的是明确产权，从而增强经营者的责任心。为此，我同意并且支持企业改革。因为只有改制，才能使企业沿着市场经济的道路发展前进。”
  但转制却遭到了大山村的村民，特别是村支部书记戚金潮的强烈反对，戚金潮认为：“这是挖村集体经济的墙角，变相把企业卖给了个人。是集体资产的流失！大山村艰苦创业，培植了两个企业，如今这一转制，全卖给了个人，村里的集体经济靠什么？”
  还是雷打不动的大山情结。但戚金潮与大山村的村民却疏忽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按照转制要求，企业须向大山村支付150万元的原始资本投入和增值的转让费用。而戚金潮在办厂初期，全部的投入为5万元，现在这5万元变成了150万元，从经济投资的角度来说，其回报率是原始投资的几十倍，而且由于企业的转制，村委会减少了投资风险，而且在管理体制上说，企业仍旧属大山村行政管理。转制的目的是为了让企业在产权明确的前提下，更好地向市场发展，增强发展后劲，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但这些道理，由于资产拥有者观念与思维角度不同，对当时的戚金潮来说未必能够想通。
  父子俩观念不同，势必造成企业发展的分歧。戚敏认为：“父亲虽然一时间没有想通，但在整个国家转制开放改革的大趋势下，父亲一定会慢慢想通的。大山村是个集体，是国家最基层的政权管理机构，要使村民走上富裕的道路，首先是要改变农民的观念，引导个人发家致富，在政策许可的前提下为社会创造财富，然后再公平合理地通过合法途径，获取属于自己应得的部分。这是在改革开放前提下整个国家的政策决策，涉及到千家万户每个国民的利益。企业对大山村的贡献，并不仅仅是一种产权的归属，而是为大山村的村民创造一种获得职业，参与共同为社会创造财富，从而使自己获得财富的机会，也就是企业在自己发展的前提下，为社会人员提供一种求职的机会，而使村民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企业终于顺利转制。戚敏认为：“转制后的‘富士达’并不会忘记大山村的村民，而会给大山村的村民创造一种更多的求职的机会，使大山村的村民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上获取个人的财富，从而使大山村彻底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
  现在历史已经轻轻地翻过一页，转制后的“富士达”按着自己发展的既定目标前进。在未来的若干年中，“富士达”将以自己的产品与品牌，走出地方产品的桎梏，成为国内电器行业的优质品牌。“富士达”的终极目标不仅仅是走出大山，而要走向世界。关于儿子戚敏与父亲戚金潮观念上的分歧。戚敏说：“这很正常，老爹有许多自己的传统的思维方式，我有我的新的思维方式。我们父子观念虽然有分歧，但在让农民先富起来这一点上，我们父子俩的观点是一致的，只不过处事与处世的方式不同。因为我毕竟是我父亲的儿子，是慈溪大山农民的儿子！我与父亲观念不同，处事方式不同，看问题的眼光与角度也不同，但是我们都是农民儿子的本质却都是一样的，我的血液中同样与父亲一样，流着慈溪大山村农民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