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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書
  與王德修
  伏承歸舟解纔不勝瞻依之至人生不足把翫一别輙數
  年能復幾別令人愴懷惟學問同源在彼猶在此也前輩
  所謂野色更無山斷隔天光直與水相通足以自慰釋耳
  某還家才此數月觀書雖不得如台山靜僻然亦有緒左
  氏課日趣就候書成萬里相寄兄亦當終我易傳也大抵
  周禮古文尚書三代之法存焉讀者未易造次且如禹貢
  州末繫河先儒固曰運逆三於青州達濟楊州達泗荊止
  於南河雍止於西河則以爲不知此正裴耀卿
  節給轉輸之法不以江人入河不以河人入洛洛人入渭
  賈誼云漢都長安而以淮南爲奉致輸非是豪傑
  之見畧與古準牧誓千夫長百夫長之下言庸蜀差鬃
  㣲盧彭濮諸國何也左氏謂蠻軍不陳葢無預於三軍
  之以待令者也杜氏於春秋𣈆人姜戎一義亦得此意今
  人多言常平出漢耿中丞顏祕書且以爲權道不知常平
  乃法周官司稼所謂以年之上下出歛法出則減價粟
  歛則増價籴也是非常平乎自鄭氏以出其歛法爲解後
  人遂以周禮耳孟子亦曰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野有餓
  莩而不知發今文作益食貨志作歛是也載師所征税或
  二十而一或二十而五自漢來諸儒因此疑周不純用徹
  法亦輕重非一等是又失之不考凢征於載師皆非謂在
  野受田之民率士官賢牧所食公卿大夫王子弟采地耳
  凢此其收之民則什一也而自以其租歸公上則别以厚
  薄勞佚爲差輕或二十而一重或二十而五此冢宰所謂
  邦中四郊稍甸都鄙之秘與萬民九職諸侯九貢各調度
  耳漢律諸侯王自有少錢亦其租之所在也
  答潘叔昌
  周禮妄意熟讀豈敢言他委訪綱領闕然自失徃年薛常
  州先生問天官一編參之漢氏自官衛分領光祿衛尉府
  藏分隸司農少府一官分爲數卿天子之奉又皆爲私錢
  之屬王后世子各養於冥官謁者奄官亦散他局此紐一
  解未易操制隋唐之際殿中監內之吏作矣古人制度豈
  容輕攺竊意天官而下徃徃盡然左右抄拾漢𣈆以來下
  及五閏官制幸以薛常州之意一一尋釋得其離合切告
  條示亦欲共講之爾
  與吳居父直
  某賤不肖其所與游皆田野布衣儔類之士未甞從王公
  大人之後葢謂之貴偌不可就見况敢望其即我哉來京
  都足下獨造窮巷夜門而賜見焉其行不以車馬其謁
  不以爵叙其簡牘不以記凢所以加乎賤不肖者顧王
  公大人不能得之於其門弟子乃今愧昔甚矣小人之懷
  厚誣當世君子也葢聞之化於貴公子見之外戚立
  傳自秦漢始王道之行壹之爲此也將有繇然者
  矣君與相急士於其公貴家葢爲於其私而一介之
  士無遺焉則國欲無治不可得也矣一而關風俗係治
  道則豈僕私幸亦豈足下之私爲
  德不肖誠謂非僕
  私幸且非足下之私爲惠也寵光之未戒今之不趍宜
  弗之罪是以敢遲遲而徃也雖然施有所不報扣有所不
  答將以成其人之賢名而陰觀其向背戰國諸子爲之孔
  門無是也僕雖不肖敢不謹於禮其將擇日戒拜賜於
  下風
  與林安之
  中間作懿仲書極欲如吾安之二三臭味脫去鄕邦來客
  山國庻得淡中之腴尋承巳過巖下良用缺然安之飯之
  粗足亦屑就何耶僕久厭此如沐漆解去無由耳比來新
  昌亦欲漸與人疎稍囬鞭策自警督視家居良爲未便然
  每念呂后劉歆輩視張子房楊子雲真自苦者要之兩翁
  意未易與兒女道故雖未便樂也安之平子真知味者南
  坡茹菜動踰月無憐色與友生語率不十四五相唯諾惟
  吾安之有聞如響天姿如許加之小自警督當入張楊㑹
  中謹勿爲劉呂輩以兒女語相甘誘落身杯酌間某無過
  人但知非輙深悔恨亦漸去舊習矧如安之相愛之篤不
  知其言之苦亮之否
  與鄭景望少卿二
  拜違誨席六七載百無一進獨幸於毗陵從百九兄游半
  年平生氣息爲之遲緩推挽之賜何敢廢忘中間託子之
  命仰見盛德簡在宸衷可爲天下賀簿書之勞非所以溷
  儒者比來轂下傳聞傳謾詳密不見端私用慰釋雖然
  百九元書葢期望不但此愚見偶合故未敢深喜也百九
  兄屢不應書自敵巳猶倦况違尊者乎又從縣請祠爲
  禮率直如聞朝論頗不相然臺符徑至殆非初心而得書
  願欲一來捨昨就今或者胥失近知扁舟赴約計巳全併
  得此消息馳報千萬詳審勿使易來難去甚善甚望芮祭
  酒僅及家易簀劉大著王詹事皆竟不療海內賢者相繼
  彫䘮令人䘮氣張侍講方結主知忽剌逺郡吕博士亦悼
  亡暫告未果復入年來所得師友亦次第渙散如此劇用
  無惨職罷還家了親事益遠得御倘憐其不自棄而終教
  之時賜尺紙畧去少褒之辭直下砭針則千里猶膝下也
  拜違誨色忽復旬歲中間兩辱墜教一一具報後許簿報
  書亦嘗畧布淺漏以求是正領令嗣書缺然不至左右爲
  之歉然建寕附問又嘗以大賢推轂不苟之意爲請殆言
  輕無效許簿亦不欲復以上聞焉爾垂諭得䘮順正自是
  天資頑頓不甚領㑹世間羞辱一事非敢以爲學力也見
  性之誨敢不從事蓋讀孟子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
  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爲則學
  力亦至矣猶以爲與孔子異然則士之任可謂甚重得其
  一二以爲畫在是端不敢也或䝉索見前二書他有以警
  策毋惜頻示何時扣繫臨紙惘惘
  答天台張之望
  始僕讀足下所著書心許之亦心疑之繫辭篇末輒畧去
  世俗相贊稱語託古致規以觀候足下之志向深淺堅脆
  其虛受我耶逝將與君咨其所巳至者而講求其所未至
  者其不恱辭我耶余豈舍之望者離未必合合未必相志
  越期年足下果復携書已來且以先君子故弟之竒之遺
  蘂與其季氏所爲文十餘篇以相寵僕不自知釋然以喜
  非特喜足下亦喜吾交道之不阿素心之幸見察也且足
  下之書其於歷代傳統正偏南北宜宗宜絕自漢𣈆以來
  諸儒去取異同是否可以立斷其於春秋三傳諸家章句
  孰得聖人意孰不得聖人意參互徃復辨論務明白乃巳
  要其歸大抵貴平而惡鑿不以私意傳公道若足下之學
  可謂博且篤矣入適於用矣僕雖愚頗好古道及其文辭
  凡今以是稱者未有聞而不慕慕而不求交者也況得如
  足下惠然肯顧先施而過賜之者乎宜一見顏色趨向巳
  决然猶因請而後明逾年而始信甚矣吾未知足下之所
  歸也况足下容貌不能逾中人言語呐呐無以自表見卒
  然遇之庸常稠衆中猶若人也先儒之論正統者歐蘇張
  陳數公皆巳名世春秋之學至程氏胡氏義精矣今人固
  習聞其人而好尚其書然猶曰吾方有舉子事未暇盡讀
  其視足下書何如嗜古者不必利於今足下其知之歟以
  僕觀先君子書究其淵源葢以樂貧賤尚志節爲家世然
  則足下宜知之矣誠知之吾冀足下之無悔也無悔於今
  必有傳於後吾所望於足下也雖然僕所望於足下者又
  進乎此矣足下偏親在堂急朝夕之養卒卒引去有懷填
  然曾未究竟相期秋風不逺千里僕所謂咨其所巳至而
  講求其所未至者有日矣僕雖愚敢不修飭以竢
  與鄕守曾仲躬
  瑞安脚剩錢知䝉台慈除免甚厚又分給有次第仰見明
  遠千里無葢傳聞尚悉輸徃年夏秋租將由省符抑湻檄
  也如湻檄度惟深仁必有以已之果由上來將何以示惠
  葢積留而頓取之則昔日之奉今日之困曾不如勿𠋣閤
  也明道先生甞於新法中曲折便民葢大君子不願法如
  何於其中爲致意則雖㣲惠猶無重是道也非吏部將安
  望歟受知之深敢爾喋喋不以爲僭易將博訪所以爲便
  者嗣告
  與閩帥梁丞相論耆長壯丁事
  切見熙寕保甲法行始以保正副大小保長代耆户長壯
  丁承引催科之役至元祐間復差耆户長壯丁法其舊以
  保正長代者並罷紹聖復雇役法再以保正長催科其
  保正長不願就顧者依舊召募耆户長壯丁以此福建路
  耆户長壯丁徃徃與保正長並行不廢然其所以不爲民
  病者以其猶有顧錢也自紹興十年以耆户長顧錢撥入
  經總制司窠名十二年又併壯丁顧錢撥入總制窠名由
  是江浙諸州耆户長壯丁並廢惟福建諸州至今有之某
  照得福州官司檢驗緝捉催率勘㑹煩重之事必責之保
  正副大小保長而耆壯時時以縣司帖引追係搔擾夫役
  不給祿誠未易論然州縣曽吏日在官府猶可以繩檢譴
  訶之又不比耆壯散居鄉村爲寄編户莫知禁止也以某
  短見宜如江浙間事例一切廢罷母重爲民害亦仁政實
  惠之一端矣答長溪王佐之
  某無以愈人獨博交當代賢俊之心出於天然雖以之得
  謗訕或相背棄不悔以此凢先生長者徃徃見察幸肯與
  之游而士之好學者亦或過聽以爲可師友也而欲與之
  游向者臺評云云誠非過當然初不知其中實無所有偶
  然得此而遂疑其挾此以傲物也訟咎以來不敢復從群
  衆妄出巳見論事是非與人短長但杜門讀書不則熟睡
  足下乃欲舍几筵之奉從我於寂寞豈非益其疾乎息隂
  休影巳出下策足下願秉燭而照之此某所以辭不敢也
  因事懲艾當䝉亮悉然尊意不可虚辱繼此惠音不以淺
  漏將必有以奉報
  答林宗簡
  下問甚善古人之不可見所以壊人心者非一端也受田
  百畝皆足以自給嫁女無過純帛五兩無圭田則不敢祭
  薦魚菽而巳舉一隅則他費稱是而自喪祭射鄉噐服巳
  上率數百家合力爲之每與一事閭里共其勞以此皆農
  夫也而其秀民得從事於學蓋二千五百家而後有序三
  年而興之是謂草澤之士於公無廪於朝市無制其升於
  國則異是其從公卿大夫之子匹學校者固有廪矣其市
  朝固有制矣士之子恒爲士不敢舍而之他也漢承絕學
  之後猶謹鄕教授之法而取士以户口率不敢開游士之
  禁唐之四門學所謂俊士者則四方之所升進餘皆品子
  自國初以行舉誘致偏方之士而聚之中都向之爲閩蜀
  唐漢僞官者徃徃慕化從順願仕於本朝由是家不尚譜
  牒身不重鄕貫以此得人而其流弊則在今日又自熙豐
  變役法而鄕邑之豪無以自見度牒而隱逸之路塞罷
  學究而椎魯之徒無所入若此類不可徧舉於是舉世悉
  由於進士合四瀆之流爲一川而歸之海其不放而被原
  野乎今其勢極矣度其變不逺上之抑揚闔闢恐非人事
  也
  答朱文昭
  書問闊疎未有似此别者然得之徃來人知讀書著文不
  休亦足慰釋彼所貺字帖具審所論譔不少其意若欲續
  史家之緖又極忻快未得即觀遥想増氣耳某窮氏益甚
  意思却不銷沮年來反覆古者與論當世之務頗覺向者
  鹵莽思得故人共論此徃徃隔阻每一上心於邑移日近
  到東陽哭呂著作墓又廹蕃臾弟塟先叔匆匆遄歸疲頓
  不少且復休養幾時或能乘此暇日訪我仙巖之下何啻
  百紙相煖耶西漢士大夫深厚其季奸臣擅國群盜竊號
  而名卿大夫擇君而事之於是中興光武規模窄狹而士
  氣薄矣晚來名節之盛要是衰俗一舉不勝散爲吳魏之
  役率多喜功自見其不肯叛去者南陽一輩耳徃時甞說
  西漢無節義東漢有節義殆未深考孝章一變明光之政
  漢祚遂㣲孝章誠可恨甘不可裕後傳逺者尖抵明光之
  爲也攝位古䘮禮也蘇氏引之未當若周公誕保七年豈
  是事例魯隱當國攝云者傳從其初言之也
  答遽舜丞
  下諭律學極見詳博所欲著書無惜早下筆因以見寄前
  書云云正以方今功業當付儒者自建隆創業嘉祐守文
  熙寧變法宣政召禍其間盛衰何可勝道建炎諸賢竪立
  亡幾紹興季年粉飾上巳過獨慨然右克廣文聲之意而
  書生承紹類皆齪齪以至今日吾黨宜究觀大方深求
  則講求廢墜以興文物如來示亦將次第舉
  之耳不以爲不足學也
  答賈端老五
  去載䝉肯來相與於寂寞之濱荷意不淺淺髮齒衰攺無
  復他覬倘假之年獲與士友共圖不腐於經術之餘志願
  足已閒居湏課一書要當自古文書始踰年便可到春秋
  之末而及通鑑可也益熱未知㑹期願言加愛
  別去殊恨匆匆以循陔之念不欲奉留然終不滿也左傳
  且熟讀見得隱桓以前僖文之際哀定終篇無慮三變綱
  目則成書舉矣其他依經爲傳文無虛發優游不迫而意
  已獨至葢非二家所能及非一二面剖難以筆舌盡也懿
  仲諸友已决謀遷書院於先人壠下以爲來歲過從之地
  入春便下手春暮當奉約矣
  䝉恩守壘交游借譽之力多矣幸甚以感讀左氏書頗有
  條貫疏示於所當報巳一一据見釋其左方有一二條似
  不足疑也若今年了此書開歲便可從太史公史記下
  手陳了翁云譬如緝麻忙復暫舍暇而續之自成長條不
  忘室銘纔就即附上應不但已也
  近稍爲眼昏花不能苦讀書每客去則玩想向來所誦習
  自娯不足爲念也示諭看過左氏傳甚善疏問數條只
  是小小事目未是穿貫五覇之變五覇功罪未分則東遷
  之不競與歷年多處未見着落春秋固是聖人經世之用
  要其託史見義以五覇爲據案而左氏合諸國之史發明
  經所不書與表見其所書因五霸之興衰究觀王道之缺
  則戰國之周亡而秦漢出矣此其大略若夫精詳非
  面莫究太史公書又以接尚書春秋之統緒而下逮秦漢
  其用功畧與左氏同而不敢比儗春秋是以變爲紀傳世
  家書表耳何當合併共論其指
  讀史記甚善然有猥敷竒恠之疑何也獲麟以後孟荀推
  尊孔氏明禮義之統紀二子死百氏益亂真老儒如浮邱
  伯伏生之徒區區於秦楚之際抱經自而其力不足以
  發揮前緒至漢六七十年間董大夫始究大業田何孔
  安國戴聖戴德毛萇並出各有所著而又未能合群
  書爲一削其不合以存其合者太史談有意矣然六家之
  論猶崇老抑儒遷卒家學乃𥁞百家之精而斷以六藝
  易本田何春秋本董仲舒尚書本孔安國禮本河間獨恨不見毛氏詩耳蓋其融液九流萃爲一編罷無雜論自五
  帝紀以下盛有依據荀卿之後僅見此書耳其論五帝云
  再䝉言黄帝其文不雅馴縉紳先生難言之書缺有間其
  軼乃時時見於他說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固難爲淺見
  寡聞者道則所得多而自負亦不薄矣惜自班固看渠不
  過妄有瑕摘後生㳂習遂成牢談千五百年之間此書湮
  晦正頼吾黨自開隻眼不惑於紛紛之論謹弗容易便生
  疑薄也老矣不能自白於後世常欲落筆少發所自識破
  者爲前哲出氣因循未果近諸友爲遷仙巖書塾於屋西
  偏今未就工後月足以奉盍簪之歡得三兩人相𦔳檢討
  便可了此一項冬間肯來同社幸甚卷之十五終
  宋陳文節公文集卷之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