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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一百三十三條
  門人建安楊與立編次
  楊子順趙唐𡖖請教先生曰學不是讀
  書然不讀書又不知所以為學之道
  聖賢教人只是要誠意正心修身齊
  家治國平天下所謂學者學此而巳
  陳希周請問讀書修學之門先生曰所
  謂讀書者只是要理㑹這个道理治
  家有治家道理居官有居官道理𨿽
  然頭項不同然又只是一个道理
  聖人之學與俗學不同聖賢教人讀書
  只要知所以為學之道俗學讀書便
  只是讀書更不理㑹為學之道是如
  何
  讀書巳是第二義人之生道理合下皆
  完具所以要讀書者盖是未曽經歷
  見得許多通下叚共一條
  聖人是經歴見得許多所以寫在冊上
  與人看
  開卷便有與聖賢不相似䖏豈可不自
  鞭䇿
  聖人語言甚實即吾身日用常行之間
  可見
  讀書湏将聖賢言語就自家身上做工
  夫
  大抵讀書湏要看𨚗道理是作何用
  湏要思量聖人之言是說个甚麽要将
  何用若只讀過便休何必讀
  聖人言語豈可以言語觧過一遍便休
  了湏是實體扵身灼然行得方是讀
  書
  聖賢言語要人随䖏識得
  聖人之言小大精粗無有欠闕
  聖人之言自是精粗輕重得宜
  以聖賢之意觀聖賢之書以天下之理
  觀天下之事
  讀書以觀聖賢之意因聖賢之意以觀
  自然之理
  聖賢言語只熟讀玩味道理自不難見
  書也只是熟讀常常記在心頭便得𨿽
  孔子教人也只是學而時習之
  司馬温公說為學之法舉荀子四句云
  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為其人以
  𠁅之除其害以持養之
  仐學者看文字徃徃不曽熟如此則何
  緣浹洽橫渠曰書湏成誦精思
  大凡讀書且要讀不可只管思口讀則
  心聞而義理自出熹之始學亦如是
  耳更無別法
  學者觀書先湏讀得正文記得註觧成
  誦精熟注中訓釋文意事名物件彂
  明經旨相穿紐䖏一一認得如自巳
  做出来底一般方能玩味反覆向上
  有通透䖏
  讀書湏是将本文熟讀且咀嚼有味若
  有理㑹不得䖏然後將注解看方是
  有益
  讀書湏從文義上尋其次則看注觧今
  人却扵丈義外尋索
  讀書法且先讀數十過巳得文義四五
  分然後看解又得二三分又却讀正
  文又得一二分
  讀書湏是成誦方精熟仐所以記不得
  說不去心下若存若亡皆是不精不
  熟之患
  若曉不得又記不得更不消讀書矣
  讀書別無法只管看便是法
  讀書曉得文義了只是常常熟讀
  泛觀博取不若熟讀而精思
  大抵觀書先湏熟讀使其言皆若出扵
  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扵
  吾之心然後可以有得耳
  尹先生門人言尹先生讀書云耳順心
  得如誦巳言
  讀書且湏熟讀玩味不必立說且理㑹
  古人說教通透
  呉伯英講書先生因曰凡人讀書湏虚
  心入裏玩味道理不可只說得皮膚
  上
  讀書是格物一事今且湏逐叚子細玩
  味
  為學讀書湏是耐煩細意去理㑹切不
  可粗心若曰何必讀書自有个捷徑
  法便是誤人底深坑也
  讀書湏要細看心粗性急終不濟事
  問性鈍讀書多記不得曰但湏少看熟
  復子細推求義理自有得䖏
  讀書不貴多只貴熟
  書宜少看要極熟𡩖着期限緊着課程
  讀書不可不先立程限如農之有畔為
  學亦然
  嚴立功程𡩖着意思乆之自當有味不
  可求欲速之功也
  觀書静着心𡩖着意思沉潜反覆将乆
  自㑹曉得去
  讀書放𡩖着心道理自㑹出来若憂愁
  迫切道理終無縁得出来
  大凢看文字少看熟讀一也不要𤨏碎
  立說但要反覆體驗二也埋頭理㑹
  不要求効三也三者學者當守此
  讀書湏周匝遍滿熹舊有四句云寧詳
  毋略寧下毋高寧拙毋巧寧近毋逺
  讀書之道用力愈多收功愈逺先難而
  後獲先事而後得皆是此理
  學者湏是有業次湏專讀一書了又讀
  一書
  立志不定女何讀書
  讀書只恁逐叚子細看積累去則一生
  讀多少書若務貪多則反不曾讀得
  人若辦得十来年世間甚書讀不了
  看書非止看一䖏便見道理如服藥相
  似一服豈能得病便好湏服了又服
  服多後藥力自行
  讀書不精深只是不專一
  讀書湏是專一讀這一句且理㑹這一
  句讀這一章且理㑹這一章未要思
  量別章別句前輩云讀書不可不敬
  敬便精專不走了這心
  讀書湏純一如看了一般未了又要般
  涉都不濟事熹向時讀書方其讀上
  句則不知有下句方其讀上章則不
  矢有下章
  熹舊讀書看此一書只看一書
  讀論語如無孟子讀前一叚如無後一
  叚不然方讀此又思彼擾擾扵中這
  般人不惟無得扵書胷中如此做事
  全不得
  先生語陳公直曰讀書且逐些子理㑹
  莫要攪動它別底今人讀書多是從
  頭一向看到尾都攪渾了
  人讀書不得搀前去下梢必無所得
  周元卿問着心讀書有時半板前心在
  書上半板後忽然思量他事口𨿽讀
  心自在別䖏如何得心只在書上先
  生曰此最不可所謂不誠無物𨿽讀
  猶不讀也
  先生誨郭德元曰讀書者當將此身葬
  在此書中行住坐卧念念在此誓以
  必曉徹為期看外面有甚事我也不
  菅只認一心在書上方謂之善讀書
  讀書湏將心貼在書冊上遂句逐字看
  得各有着落方始好啇量
  看文字湏此心在上面若心不在便是
  不曽看相似所謂視之而不見聴
  而不聞
  讀書如理亂髪然理髪湏逐條理教條
  直讀書者湏逐句逐字理㑹教通透
  看文字且逐條看各是一事不湏牽合
  大凡看文字若有曉不得䖏湏着下死
  工夫直要見得道理是自家底方住
  先生言此以告學者其辭甚剛
  看文字湏是如猛將用兵直是鏖戰一
  陣如酷吏治獄直是推甚到底决是
  不恕他方是
  看文字如捉賊把截四面没透䖏捉得
  賊来勘他一文錢以上罪過都要勘
  出来
  先生曰熹𠹉說看文字湏似法家深刻
  方窮究得𥁞熹直是𢬵得下工
  文字大題目痛理㑹三五䖏後當迎刃
  而觧
  讀書湏教首尾貫穿若一畨只草草看
  過不濟事
  讀書理㑹一件便要精這一件看得不
  精其他文字便亦都草草看了看得
  精其他亦易看
  理㑹經不可躐等不可草率徒費心力
  湏依序理㑹如理㑹一經通熟他書
  亦易看
  先生誨與立等曰讀書理㑹得通徹是
  當了則終生更不用再理㑹後面只
  湏把出来温尋涵詠若不逐件理㑹
  則𨿽讀到老依舊是生底如不曽讀
  一般又濟甚事
  因說讀書云韓退之所謂沉潜乎訓義
  反覆乎句讀湏有沉潜反覆之功方
  得
  書無難易湏使許多心力反覆去看
  讀書且湏平心下意沉潜訓詁反覆句
  讀則心不馳而得義理之實
  看文字湏當體認如辨五音五色認得
  定後平心講求義理自然眀白
  觀書當從大節目處看程子有言平其
  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見矣
  看文字只要虚心横渠云濯去舊見以
  来新意
  先生曰熹讀書自覺得力處只是不先
  立論
  學者不曽子細玩味得聖賢言意便要
  懸空妄立議論
  今之談經者徃徃有四者之病本𤰞也
  而抗之使高本淺也而鑿之使深本
  近也而推之使逺本明也而必使至
  扵晦此今日談經之大患
  今學者不㑹看文字多是先立私意主
  張巳說借聖人言語做起頭便自將
  巳意接續說將去病痛專在這上不
  可不戒
  今人多是心下先有一个意思了却将
  它人說話来說自家底意思其冇不
  合者則硬穿鑿之使合
  讀書未理㑹得處且放下莫便要硬去
  穿鑿
  人讀書遇難處且湏虚心搜討意思有
  時有思繹底事却去無思量處得
  讀書湏是虚心切已虚心方能得聖賢
  意切已則聖賢之言不為虚說
  學者不可用巳意遷就聖人之言
  凡看文字湏看古人下字意思是如何
  古人文章大率只是平說而意自長
  看文字且湏看其平易正當處孔孟教
  人句句是朴實頭
  先生曰看文字且先看明白易曉者此
  語是熹彂出来諸公可記取
  文字湏看它文勢語脉
  凡讀書湏看上下意是女何不可泥着
  一字
  看聖賢文字湏要㑹得他這意若䧟在
  言語中便做病来
  人看文字要得言外之意
  經書有不可觧處只得闕若一向去觧
  便有繆處
  名數制度之類畧知之便得不必大叚
  深泥以妨學問
  看文字要急迫不得有疑處且漸漸思
  量若一下便要理㑹得也無此理
  讀書湏虚心熟讀乆之自有所得亦自
  有所疑今若先尋討个疑便不是
  大疑則有大進
  讀書始讀未知有疑其次則漸漸有疑
  中則莭莭是疑過了這一畨後疑漸
  漸减以至融㑹貫通都無可疑方始
  是學
  讀書無疑者湏要有疑有疑者却要無
  疑到這裏方昂長進
  若有疑䖏且湏自去思量不要𠋣靠人
  人若除得人倚靠人底心學也湏㑹
  進
  先生曰凢看文字諸家說異同䖏最可
  觀熹舊日看文字專看異同䖏
  問看文字為衆說雜亂無所取舎如何
  先生曰且要虚心逐一看去看来看
  去是非長短自分明
  讀書若有所見未必便是不可便執着
  且放在一邉更讀書以求新見若執
  着一見則此心便被此見遮蔽了
  看文字不可落扵偏僻湏是周匝四通
  八達無〓窒礙方有進益又云觀書
  不可只觀緊要䖏閑慢䖏都要周匝
  看文字專看四邉而遺却緊要䖏固不
  可專看緊要處而遺却四邉亦不可
  看文字初看時心尚要走作道理尚見
  得未定看得定後方入規矩
  𨵿了門閉了户把斷了四路頭此正讀
  書時也
  讀書閒暇宜扵静室安坐庶㡬心平氣
  和可以思索義理
  讀書閒暇且靜𠁅坐教它心平氣定見
  得道理漸次分明
  讀書湏要體認靜時要體認得親切動
  時要別白得分明如此讀書方為有
  益
  讀書不可只專就𥿄上求理義湏反来
  就自家身上推究
  學者讀書先要理㑹自已本分工事
  大凢看書湏是要自家日用躬行䖏着
  力方可
  讀書湏得个恱𠁅方進
  若能沉潜專一看得文字只此便是治
  心養性之法
  觀書一舉兩得這邉又存得心這邉理
  又到
  人常讀書庶㡬可以管攝此心使之常
  存横渠有言書所以維持此心一時
  放下則一時德性有懈也其何可〓
  先要讀書理㑹道理盖先學得在這裏
  到臨時應事接物撞着便有用䖏
  本心陷溺之乆義理浸灌未透且宜讀
  書窮理常不閒斷則物欲之心自不
  能勝而本心之義理自安且固矣
  學者多不肯用心且莫說收歛个心在
  身上而今要得收拾得心在書帙上
  亦無
  廖晋𡖖請問所讀書先生曰公心放已
  乆精神收拾未定且收歛精神方可
  啇量讀書
  或問讀書求意義𨿽知爛熟之為羙而
  氣習已慣惟恐不多之念未能蝢忘
  先生曰既知其非便當攺之不湏更
  如此支蔓
  道夫言文字難看且是難去辦別是非
  毫釐有差便入異端去了先生曰才
  出門便千岐萬轍若不是自家有一
  箇主宰如何得是
  先生謂廣看文字傷太快恐不子細𨿽
  是理㑹得底更湏將来看此不厭熟
  熟後更看方始有滋味出
  子善看文字見得也定只是過高而傷
  巧不去正䖏看𨚫去偏傍䖏看想日
  用工夫也只去小䖏理㑹此亦不是
  小小病痛湏勇猛精進以脫此窠臼
  今人有文字全然心粗未論說道理只
  是前輩一樣文字亦用㡬多工夫方
  做得成今人以至鈍之才而欲為至
  敏之工夫涉獵看過所以不及古人
  讀書用工之難諸公覺大故淺近不
  曽着心熹舊時用心甚苦大學中庸
  語孟諸文字皆是五十歲以前做得
  了
  熹目十六七時便下工夫讀書當時也
  喫了多少辛苦多讀了書今人卒乍
  便要讀到熹這田地也是難要湏積
  累着力方可
  朱子語畧卷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