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一件事，使得人左右維難。
   本來，店裏打烊以後，洗好澡，躺在靠椅上乘涼一面還可以看點「蜀山劍俠傳」和什麽「摩登外史」之類，看倦了，還可以在叫賣的攤子上喊一碗洋糖棗子湯。然而，這些玩意兒，現在已經知道了是封建的、黃色的、墮落的，再搞這一些玩意兒，實在太害羞，，也要挨朋友笑爲邪道的落後的。
   那麽，看正道的罷；往日通常最流行的是古文觀止、曾國藩家書或日記之類，內容是些有關修養的道理和一些哼哼哈哈的文章，彷彿很正經很有益的了，然而現在又知道了，曾國藩是個人民的敵人，所講的一套既虛僞又無聊，無非要引人墮入封建的陷阱，而那些哼哼哈哈的文章，唸多了，除掉會背幾句什麽「六王畢，四海一」「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句子以外，暫時，還得不到什麽益處。
   於是，許多人在邪道與正道之間，弄得左右維難，不知所從。
   我看解决兩難的辦法是：旣不怕邪也不怕正，而要看怎樣的邪和怎樣的正。
   小說，舊式認爲「邪」，然而絕對可看，看「新兒女英雄傳」，看「暴風驟雨」，看那些好的革命的小說，化「邪」爲「正」。
   理論，彷彿就是「正」，但新觀點的理論，是正確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新觀點的修養是人生觀世界觀，是革命的道德思想。
   讀這些書，從這些書裏學習眞理，就是從兩難中選了一條正路，就會解决困惑，有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