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從宣傳婚姻法的會場裏走出來，自言自語道：「這回心裏的悶葫蘆可打開了，從前担心誰提出離婚誰就得拿出錢，其實這眞是胡扯，唉！自己這回可別再猶豫了。」
   一
   什麽事使芳子這麽難爲情呢？還在芳子六、七歲的時候，因爲她長的怪漂亮可愛的，老張頭便親自來提媒，芳子爸爸琢磨了一下，覺得人家有錢—房屋地產，車輛什麽都有，自己呢？一個窮莊傢人出身就那二畝地—現在不過當個小店員，那能配得上人家呀！他便向張家說出自己的意思，那知，張家却一再來提，說：「咱是人搿人管他窮富幹什麽？只要作了親，我的還不就是你的嗎？」隨後，張家便把吃的用的常往劉家送，並常嘮叨着，在山北那些地也種不過來，等親事成了。你們可以家去種它幾十畝。芳子爸爸一輩愛土地，這樣使劉老頭的心活動了——心裏琢磨着：張家對咱這麼週到，芳子過門還不享一輩子福嗎？這眞打着燈籠也難找到的好親戚。就答允了張家。張家並答應在訂婚時給女方二個金戒指、金殼手錶、大衣、皮鞋………等一大堆彩禮。芳子爸爸高興得嘴都閉不上，他以爲女兒準能滿心願意，就叫芳子媽媽把這親事吿知芳子。
   一天芳子從漁網工廠回來，剛坐下，母親便像報喜信似的和芳子講了。芳子不等媽媽講完便氣哼哼的說：「我也不想作太太，找這門親事幹什麽？我不去！」「傻孩子，可不能這樣說，你爸爸已經答應了人家……。」「我不管，誰答應誰去！」說着就哭鬧起來，把媽媽弄的心軟了。這時候爸爸一脚邁進屋駡道：「毛丫頭我養你這麽大，連這點主也作不得嗎？」芳子不敢再吭氣，這天就算過去了。
   芳子從十二、三歲就在工廠幹活養成了愛勞動的習慣，她看不慣像恒財這種遊手好閒的人，她想嫁一個愛勞動的小伙子，因此她對這門親事就不滿意，打這天起，芳子便成天苦悶着。
   日子一天天過的快，芳子出嫁的日子來到了，那天，親戚朋友們來了一屋子，芳子坐在炕上鼓氣，轎子停在門前，新媳婦的衣服還沒有穿好，滿屋子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直轉轉，但誰也勸說不好她，大家都嘀咕着：「這孩子眞是個牛脾氣，難擺弄！」這時，父親聽說進屋就駡起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他媽的給我滾，打斷腿截斷胳膀夾在轎裏跟着走！我們劉家沒有你這樣丟人貨。」芳子便被朋友們拉拉扯扯的推上了轎從此她便作了張家的媳婦。
   二
   媳婦進了婆家們，婆婆就拿起架子，什麼都得媳婦幹，每天早晨四、五點鐘起來給公婆端尿盆子、掃地、抹桌子、生烤火爐子，冲鷄蛋水……。四個人作三樣飯，也不准媳婦到工廠幹活了。
   丈夫對她更不體貼，總把眼珠子瞪得像牛眼似的發火道：「要老娘們幹什麽？擺樣子嗎？」「怎麽也不能當你的玩物。」這一澆油，二人就得打起來。
   前年春天，芳子公婆走後不幾天，娘家的父母也回山東家了。芳子這才到漁網工廠割繩，漸漸的使她認識到了勞動會改造一切的眞理，她便想勸丈夫參加工廠——從勞動中改變他的舊思想。那天、正趕上船渠技術學校招考，芳子和他閑談中扯到上工廠的事，但，他却嘻皮笑臉的不正經的說：「不如住買賣家好，到工廠幹活怪累人的，我不去遭罪。」芳子反來覆去的勸他，弄得他無話可辯駁了便哼哈的答應下來，可是到晚上却又變了卦，芳子氣得火星直冒，實在忍不住了便質問他：「你憑什麽要弄人？」倆人三抬兩抬的就乓乒撕滾起來，把東鄰西舍的人驚動來，好歹把架給勸開了。
   芳子的病重了，不能到工廠幹活，在家參加了坊婦會工作。她經常給別人處理家庭糾紛，很想使自已家起個示範作用，但倆人却總是針對針尖怎樣也合不攏來，兩個人成天不說句話，一說句話，便抬起槓來。丈夫一見她的面便是幹部長幹部短的一大堆風涼話，只要芳子一回他幾句就得吵一場架。芳子覺得再沒有法在一起過了，便想提出離婚，但她聽別人說：「誰提出離婚誰就得包賠償」她又洩勁了。
   三
   今天，聽了法院同志說，先提離婚不會跟她要錢，她樂的心裏像開了兩扇門似的亮堂起來，她决定到坊上請求解除這痛苦。
   坊長聽完了芳子的意見沉思一會兒才說：「要按照婚姻法的精神來講，你們這種包辦的、感情不合的婚姻關係是可以離開的。不過單憑這個理由，老百姓是否會反映呢？本來包辦婚姻是很多的，還能都給離嗎？」坊上沒給解决。
   四
   當他們到區上民政股長給調解時，男方說：「女方既然堅决離婚，那我也只好同意了，因為婚姻法上也已經規定了婚姻自由的，不過要離婚我可有個條件、我們結婚時，請客所欠的錢，和我給她的金戒指——彩禮錢可得還我，因爲我也是個窮光棍了，再娶個媳婦也不容易。」民政股長很和靄的對他說：「彩禮是封建社會的買賣包辦婚姻束縛婦女的辦法，是不是要還，可由你們雙方商議，法律上不給保障，况且女方在經濟上還沒有獨立她當然不能給你的。四月十七日的婚姻法大槪你已經看過了，對這□還有什麽意見嗎？」區上同志這樣一講，他琢磨着自己的婚姻，這樣沉默了幾分鐘後，接過來說：「說句老實話，當初的確是我拿彩禮給她家老的引誘住才娶來的，現在看來這確是買辦婚姻不合理，我不要彩禮了。」於是區上同志才和平的給他們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