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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当代日报》 报纸
唯一号: 110020020210007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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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号: G127.653
摘要: 1949年8月17日,當代日報刊登了紡紗工人宋紅巧的故事。
关键词: 宋紅巧 散文

内容

機器呼呼轉,棉花搖成紗。
   宋紅巧走進車間,束着白圍裙,小跑的挨近自個的搖紗車。她心靈手巧地輕輕扳動了一下機器,那馬達牽動皮帶,皮帶又拉着大輪子轉,連帶小輪子動,接上麻花輪,大齒牙輪,以至全盤的搖紗車都轉動了。
   這紗車兒,好似明白開車人的心思,簡直越轉越快了……
   宋紅巧邊做邊想,眞不該再偷紗了;就是彩雲她們那夥姊妹還偷紗,賊頭賊腦的,還以爲我不知道呢!
   昨晚宋紅巧從工人夜校囘來,就勸她們道:
   「你們偷紗是給我們女工臉上抹灰,難怪廠方對我們出廠進行檢查。昨天工會同志還檢討了,這是不信任工人,要取消檢查制度哩!……」
   話還沒有說完,彩雲就啐了一口道:
   「共產黨是你爹,還是你娘!人家姊妹們胳膊往裏彎,你倒往外彎了。俺們偷紗關你屁事?」
   「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配管着咱們!解放後你沒偷過紗?裝什麽假正經」
   「別理她!她要升工會幹部哩!」
   都七嘴八舌的刻薄她。宋紅巧囘到宿舍,蹩了一肚子氣,連個話星都沒有,上床倒頭就睡了。但是,兩隻眼睛像天上的星星,夜愈深就愈亮;女工宿舍的電燈早關了,而她的眼睛還是睜得透亮。
   「小楊同志的話有道理」宋紅巧打心眼裏想着,「過去是給人家幹的,現在是給自己幹的。……」
   就從這簡單的話上,她很自然地聯系到過去偷紗的問題,不由的臉紅到了耳根。但是,在心裏駡了一聲:「嘿,國民黨在,不偷倒便宜了他!只不該濟南解放了,偷慣了,「順手牽羊」也偷過兩次,悔不該呵!」
   說實話,紗廠的男工女工,誰不知道過去宋紅巧是偷紗的能手,還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小蛤蜊」;她偷紗的花樣多,對外的壳壳夾得緊,從來不會看出来。
   很早以前,宋紅巧就學會了偷紗,特別是國民黨在這裏,她一口氣偷了二年,養活着爹娘,還給哥哥娶了個嫂嫂,至今家裏還存的有陳紗。那時,哥哥幹泥瓦匠,爹拾大糞,娘的眼睛雙目失明。一筐大糞賣不下幾塊錢,泥瓦匠最沒出息,兵荒馬亂的誰還修蓋呢?所以,她娘從小就稀罕紅巧這閨女,把她當做「小子」來使喚
   宋紅巧也眞能行,今年整二十三歲,在十四歲上就進了紗廠;從棉花到搖成紗,淸花車間,鋼絲,併條車間,粗紗車間,綑紗車間,直到搖紗車間;這號稱「內五間」的紗廠,她穿了個遍,也幹了個遍,她年歲雖小,偷紗的本事却學得神通廣大。
   搖紗間裏搖紗車響,突然眼前幾根線斷了,宋紅巧忙接上頭,她再不胡思亂想了,熱心的工作起來,她愛這台車,四十個紗錠,像四十隻白兔一樣,就跟着不停地躍動。特別是今天,她上得班來,心裏有苦味,也有甜味,這甜味壓住了苦味,那就越發甜了。
   因爲起的晚了點,沒顧得梳好頭,就往車間裏跑;上身穿的藍布褂,也繫錯了兩個扣子;太陽從一排玻璃窗上射進來,照在她黏滿雪花似的新做的藍布褂上。
   宋紅巧,揉揉黏滿花毛的眼睛,細緻地看着毛棍上下來的淸紗。這黑色的毛刷子,好像是在給紗梳頭;也好像淸理着她煩亂的心思。她的心思隨着機器的轉動,和纏好的紗把一樣,漸漸有了條理,又漸漸捆成了一塊。
   接着而來的,是她連想到許多關於國民黨時她如何開始偷紗的事:
   那是一個黑黑的夜晚,十五歲的宋紅巧在家裡給多病的娘,煎好了草藥,急着來工廠上夜班的時候;走過一段黑路,將要跨上小淸河的木橋了,突然眼前閃動着一團雪白的東西;直到她的脚尖踏上橋樑,才看清楚是廠裡的幾個男工,趁黑夜偷了一件紗,從工廠的後牆翻過來,又合伙搬上小淸河的船隻,嘩喇……嘩喇……順水東流了,恐怕運不到五柳閘,也許他們就分掉了。
   宋紅巧親眼看了這個情景,嘴裡雖沒有吱聲,但却在她的心窩裡,打開轉轉了。當晚,她同樣在看車子,車子轉的越快,心就越煩;她垂下的頭,貼上了胸脯,好像自己問着自己:娘不是病了嗎?連服草藥的錢都那麽艱難,家裡連花生餅都撈不着吃,工廠裡一天發三個窩窩頭,老少四個人分開吃不飽。接着,她簡直在責備自己了:你不是同樣長着兩隻手嗎?爲什麽不敢偷呢?全家四個張開的嘴,等着吃呵!……
   從此以後,宋紅巧不顧一切的來偷,千方百計把紗偷出工廠。她在冬天的時候,拆開破棉襖,將整把整把的紗,塞進去,帶囘廠外的家裡;後來,她的胆子更大了,就從脖頸上到小腿彎,都纏滿了紗,再穿好衣服混出工廠的大門。
   工廠的門崗,裝出神氣十足的樣子。下班的警笛一響,有幾個專管「摸身子」的傢伙,和門崗站到一起對男女工人「摸身子」,男的來檢查男工,女的來檢查女工,宋紅巧當「女摸身的」沒有走來,她就風快地溜出大門了
   有一次,恰好宋紅巧身上沒有帶紗,她聽見了下班的警笛,披上很髒的破棉襖,剛剛走到大門口,就有一個女人來摸她的身子;宋紅巧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帶着諷刺的說:「喂,摸幾個虱子,拿囘去炒炒吃吧!」氣得「摸身子的」女人乾瞪眼,對她毫無辦法。
   在國民黨的統治下,男女工像牛馬,吃不飽草和料,拉的却是千斤套□個個有話壓在舌根下,過一天算一天,大伙都來「和稀泥」。但他們對於紗的管制,是一天緊似一天了;誰敢偷手指骨節一點紗,如果被那些傢伙搜出來,男工要吊到樹上抽鞭子,女工要順着兩個臉蛋打耳光!就這樣,越發激起了全體工人的憤怒。
   宋紅巧心裡恨透了國民黨,眼裡看淸了這個髒樣兒;她狠狠地小聲駡了句:「好,看誰依着誰?!」每天宋紅巧懶洋洋地走進車間,東張張西望望,身子靠在車上來囘晃,眼看着車上的斷了頭,也没有心思去接;她有時故意的把一球球的紗扔到地上,讓你的脚來踩,讓他的脚來踏。
   車間裡的溫度漸漸增高,太陽移動在大玻璃窗上,宋紅巧挽起兩隻衣袖,萬分精心地守護着自己的搖紗車。
   搖紗車唱着快活的歌,宋紅巧心裡又泛起來一陣新潮,她愈想愈甜:昨晚上夜校的時候,工會的小楊同志又講了工人當家的事情,聲明要澈底取消廠裏的檢查制度,動員三個過去專管檢查的女工,參加實際的生產勞動;並當衆作了很深刻的檢討,今後要從思想上充分相信工人,全心全意的依靠工人,更好的開展廠內的生產運動。
   於是,她决定下班的時候去找工會小楊同志談談。
   汽笛響了,宋紅巧就找工會小楊同志。小楊是在上海當過女工的,懂得女工過去偷紗爲了生活所逼,現在偷就不該了。小楊就把彩雪她們也叫來,彩雲她們害了怕,都搭拉着頭,怔怔的。宋紅巧趁時把自己過去國民黨在爲何偷紗的苦衷,和解放後因爲偷慣了,還「順手牽羊」偷過兩次都說了。說到工人過去的傷心處,宋紅巧就哭了。小楊也掉了眼淚說:
   「我在上海紗廠也做過十多年的女工,我也偷過紗,還吃過打,工人的苦我明白。現在工人成了工廠主人,不能再偷就對了,張彩雲!你說對嗎?」
   彩雲她們也很感動,更哭得鳴鳴的,悔不該再偷紗。就一邊拭眼淚,一邊立下保證說:
   「我們保證以後不偷紗。再偷不是父母養的對不起共產黨也對不起您小楊!」
   從此,彩雲她們眞的再沒偷紗了。

知识出处

当代日报

《当代日报》

出版者:当代日报社

出版地:杭州(1)谢麻子巷六号

《当代日报》的前身是《当代晚报》,社长郑邦琨携部分资产逃亡台湾时,报社员工中已有“应变委员会”的组织。杭州市军管会批准以新报名《当代日报》登记出版的申请。1949年6月1日,在改造《当代晚报》基础上,《当代日报》正式创刊,发刊词题为《一个新的起点》。总主笔曹湘渠,总编辑李士俊,总经理何志成,社址在杭州谢麻子巷6号。《当代日报》一直受中共杭州市委领导。尽管如此,《当代日报》从性质上讲还是民营报纸。在《杭州日报》创刊前夕,1955年10月31日,《当代日报》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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