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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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鞍山日报》 报纸
唯一号: 060320020230006393
颗粒名称: 陰間5年
分类号: K827
摘要: 本文主要报道了倪鸣皋这个暗藏了5年的反革命分子在1956年4月10日向政府坦白自首的过程。文章详细描述了他的家庭背景、罪行、坦白经过和政府的处理态度,反映了当时肃清反革命分子的斗争情况。
关键词: 倪鸣皋 反革命 罪行

内容

1956年4月10日,深夜。鉄西一座小樓上,有个沒有病的老头,在給全家吩咐遺囑:
  「我这一去,政府能寬大,少說也得10年20年,今年已經55,往後見面就难了。福潤、福祝,你媽身板弱,多照管點,有病就帶她上病院。要是不行了,她的寿衣在大櫃的南头放着。
  「鳳至,60斤豆子得40斤盐,少了大醬要臭。你媽吃鹹菜咬不動,平素多給她點豆腐吃,你媽多吃一碗就多活1年。
  「老伴,你別上那兒去看我,省得見不着伤心,要听說哪天我轉去劳動了,你就放心吧,那就說我沒病死……。」
  清早3點鐘,街上沒有行人和車輛,只有滿天的星星在放光。虹橋上站着3个人,其中一个背着鋪盖卷。
  「这是哪兒呀,怎麽火車从脚底下过?」老头看見吐着濃烟的火車揚長而去,很驚呀。
  「这就是虹橋嘛。咱們走吧!」小个子的年輕人說。
  「唉!天緣有份,我再來遊。」老头長嘆一声,自言自語說。
  「这就是七層高的設計大樓,那是新盖的鞍鋼圖書館。……这就是公安局,進去吧!」年輕人說。
  「啊!……」老头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看見公安局,他混身打哆嗦。
  市公安局馬同志接待了他們。
  「我……我是政府的……的罪人。我是个鬼,过了5年陰間生活。」老头嗑嗑吧吧地說。
  「我們住在鉄西七道街29号。我叫倪福祝,我哥叫倪福潤。我爹叫倪鳴皋,是个暗藏了5年的反革命分子,今天來坦白自首。」年輕的小个子介紹說。
  倪鳴皋,在僞滿時当过3年憲兵隊的联絡員。今天,他坦白了自己的11条罪惡。幷且檢举了5个反革命和坏分子。
  「你們哥兒倆做得对!只要坦白,政府一定能从寬处理。」馬同志接着又給倪鳴皋詳細講解政策。請示局長後,他說:「你們回去吧。」
  「你們都回去吧,路上好好照顧你爹,別〓着了。把行李也帶上。」馬同志見他3人一動不動,就又摧了一遍。「我也回去?!」倪鳴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的,你也回去,第一,繼續激底坦白,第二,立功贖罪,第三,好好养身体,治治眼睛和腿。」馬同志說着把他們3人送下台階。倪鳴皋边走、边哭、边樂。
  1951年初夏,倪鳴皋(又名倪鳳升)和大兒子一起做買賣。一天,金戶籍員找他談話:「倪鳴皋是你不是?」「不是我,」倪鳴皋的心裏像針扎一样。「怎麽,有人檢举我了?要不怎就偏偏來問我。」他躱着金同志。
  第二天,金同志又追到商場來問:「你有沒有在僞滿劳工协会幹过事。」答:「沒有,你鬧錯了吧!」旣然打听劳工协会,那就是还不知道事情的底細。倪鳴皋鑽了这个空子。
  四、五天以後,鎭压反革命运動開始了。倪鳴皋突然不見了。家裏人都說,他出去做買賣,去向不明。公安机關把他当做1名外逃反革命分子备了案。
  倪鳴皋沒有外逃。他被鎭反运動嚇昏了。他想:幹过坏事的只有死路一条。隔院鎭反大会上,虽說在喊:坦白从寬。可是自古以來,那个朝代有过这样的事啊!退一万步說:就是進去不会馬上挨刀,这把老骨头也經不起兩天折磨。
  1951年5月——1953年3月,倪鳴皋暗藏在一个5尺長、2尺寬、2尺半高的木櫃裏。1953年3月,樓上失火,倪鳴皋不敢出來,躺着等死。消防隊救下房子,房东把它賣了。倪家就搬到同院3間破樓上。倪鳴皋又鑽進天棚藏了整3年。
  公安机關沒有放松倪鳴皋。戶籍員三天兩头來調查,動員家屬檢举。
  「怎麽好好的一个人会沒有了呢?你老头倒底上那去了?」哪回鎭反会上,都有人圍着問老伴。大伙都怀疑倪家的人。
  開始,老伴还有點同情。大兒福潤是鞍建高爐公司的氧焊工,知道他走錯了道,劝他出來坦白。高爐工地党支部为这事沒少找他談,每次鎭反、肅反会都指定叫他参加。每天回來,他總先打听:「媽,動心了沒有?」日復一日,媽總是搖头。倪鳴皋最不爱听坦白兩字。一提起派出所,就像挨刀一样害怕。一動員,他就說:「反正是反革命就得殺头。过一天我撿一天。」動員勤了,他就苦苦哀求:「你們叫我多活兩天吧!」福潤沒有勇气去檢举,急了就光向他訴苦:「党培养了我3年,開着大門讓我進。又怎能進?我什麽都对党講了,就是你这一件,有心說了吧,怕你罪上加罪于心不忍。天天盼你去坦白,可你想都不往那上面想。你不坦白,我怎麽对得起党啊!」倪鳴皋不了解兒子的心情,總認为動員他坦白是为了他們自己。
  苏戶籍員來問福祝:「你爹为啥要逃跑?」福祝把那年金戶籍員追問的情况說了一遍。苏戶籍員說:「这都因为老金沒交代政策。要是不追問,先把政策講个透,你爹决不能跑,那時候一坦白不就完了唄。」又說:「歲數大的人腦筋舊,政策一時半会領会不了。往後你要知道他的下落,可要好好動員啊!食己不坦白,家屬不檢举,群众也会檢举的!」这話正說到倪鳴皋的心裏。他眞想一下子跳下來坦白。可是又一想:唉!这是吊我上勾。又死了心。
  二兒福祝,在兩年中,十幾次申請就業,都沒批准。他想这一定是因为父親是个反革命分子,还沒有向政府交待;要不,怎麽不批准就業呢?他又气又恨,对父親說:「躱过今天躱不过明天,總有一日公安局的小摩托要來拉你。」硬的不行,來軟的:「肅反,爹,你听清,肅反就是要肅清一切暗藏的反革命,甚時肅清甚時完。你还是去坦白了吧,你不坦白了,全家都跟遭罪。就是坐監獄也比住天棚強呀,天棚裏,夏天像蒸籠,冬天是冰窖。」倪鳴皋怕兒子急眼了去檢举,就哄着他說:「去,去,我一定去。」一幌又是半月廿天,还沒動靜。又問:「你旣然早就不幹反革命,为什麽不坦白呢?要是逮了問你:还等啥,怎回答?」「等天暖和點,爹去了好少遭罪。」一拖就是5年。
  福鋼常常在被窩裏蒙着头哭。同样是年青人,別人功課都好,有說有笑。唯独他留过級,上学期又是4門課不及格。平常不是兩分就是3分。怎麽能不伤心啊,上課時,瞪着兩隻大眼,着耳朵也听不進去。腦子裏想的尽是:「我爹为啥不肯坦白啊!」「公安局是不是逮了我爹了,」……。班主任特地來家訪問:福鋼有什麽心事?受过什麽刺激?为什麽学習不好?倪鳴皋在天棚上听的清,可是也沒有動心。
  老伴因为他不肯坦白,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为了打听點風声,那个会老伴都用心听。戶籍員來回給她講政策,終于信服了,她動員倪鳴皋說:「这条道,我瞅得明明白白的。会上說,有个反革命在庙裏躱了3年,他兒找不着,这次肅反向兒要錢往香港跑。兒帶了錢送爹上路。沒料到,把他帶到派出所說:爹,这就是你的光明大道。爹沒办法,進去坦白了。因为澈底,啥事沒有就放了。」倪鳴皋却說:「我不信那一套,那是人家調理你,想从你嘴裏把我套出去。」老伴到法院去看看,回來說:「犯人沒跪也沒挨打,就像嘮喀一样,坐着坦白。」「分院不打,總院才用刑呢,像我这样,有一木棒就行了。」倪鳴皋还是搖头。犯人刑滿釋放,老伴去打听回來說:「在牢裏不受罪,吃的飽,冬天有爐子,病了有大夫給看,7天一洗澡……。」「嘿,沒那事,那是宣傳!」倪鳴皋連听都不爱听下去說。
  「坦白从寬,抗拒从嚴,立功贖罪,立大功者受奬……。」後街鎭反宣傳在鑼鼓喧天,像是專給倪鳴皋打通思想。
  「有当过僞滿狗腿子、翻譯的,快出來坦白吧,現在还不晚……。」老呂家媳妇竟跑到院子裏來喊叫了,莫非已經知道了。倪鳴皋嚇得連气也不敢喘。
  二兒媳妇于鳳至,今年1月才結婚。她是街道幹部,工作積極。怕她檢举,全家瞞着她。她过門後,倪鳴皋連吃飯都困难了。老伴給買張煎餅也沒机会往上送。有時兩天、三天才能吃上一頓冰凉的飯。有一天,鳳至要和爱人倆查歷史和社会關係。但福祝沒有談清楚父親的下落,說不知到哪兒去了。鳳至很生气,說:「自己的父親上哪兒去能不知道?就是死了也該知道骨头埋在那呀!」又說:「自己有問題就要坦白,親屬有問題就应該檢举。是公民就得这樣,知道不檢举,就是窩藏反革命!要是我呀,就是我爸是个反革命,也要檢举,这不是害他,是救他,是帮他走正道!」「得得,咱別鬧了!」虽說叫福祝給支吾过去了。这番話說得倪鳴皋出了一身冷汗,幾宿也沒睡着覚。
  鄰居老賈头,刑滿釋放,那天來串門。福祝他媽,故意問他:「他大叔,在裏边生活过的怎樣?」「咱們的政府可眞是沒說的,挺稠的粥管个飽,蘿蔔还給燉燉。要是幹活,大窩头稀軒,还有大餅。每月給3元錢。过年吃上肉,礼拜还改善。」又問:「你們挨沒挨打?」「那來的話,共產党的政策是不許可打人嘛。」倪鳴皋偷偷松了口气。
  「僞滿幹过坏事,以後不幹了,叫歷史反革命,这和現在还幹坏事的現行反革命不同……。」福潤学了政策回來也做解釋。倪鳴皋心想:「敢情反革命也有个輕重。这回心裏有底了。」
  福祝大声朗讀寬大处理坦白的反革命分子的消息。誰誰罪惡嚴重、民憤大,本应当判处重刑,因为坦白的澈底,又立功贖罪,根据政策,沒給他刑事处分,就当場釋放。「坦白眞能从寬。白紙上寫的黑字,这不能是假的了。」晚上,倪鳴皋下來說:「爹这次不騙你們了,一定去,多一天也不留。」
  从公安局回來後,倪鳴皋又檢举了3个反革命和坏分子。幷且还在繼續坦白、檢举。他說:「这样的政府,除非心是黑鉄蛋,腦袋是洋灰灌的人,要不,是人就得相信。」

知识出处

鞍山日报

《鞍山日报》

出版者:鞍山日报社

出版地:鞍山市

《鞍山日报》创刊于1949年2月7日,是中共辽宁省鞍山市委机关报纸,面向全市发行。初名工人生活报,1956年1月1日改名为《鞍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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