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方大厦金光熠熠的旋转门,热风幕还在呼呼翕动着,但顿时觉得寒气逼人。透过城西栉比的高楼,夕阳无精打采镶嵌在浑浊的天幕上,似乎在慢慢吮吸那最后一抹嫣红……
“从现在起,各位朋友将有幸领略冰城风光——用我们东北话说,就是要冻一冻大家伙儿……眼下气温不算太低,才零下28℃!”好客的主人用“二人转”的大嗓门喊着。这几句戏谑的话招来一片笑声。
这时,天公也来助兴,霍然飘洒下鹅毛大雪。我们争先恐后钻进了大客车,车开动了,眼望漫天飞雪,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零下28℃!”能熬过来吗?
雪愈下愈大,车厢里忽而变得异乎寻常的寂静,只听见车窗上刮水器有节奏的“刷刷”声。
“咱这边,下雪天还出车?!”不知谁小声说道。
司机没有答腔,他时左时右扳动着方向盘,眼睛紧盯住前方。主人反倒神情诡谲地接过话茬儿:“咋不出车?马路跟镜面似的也照开不误,咱哈尔滨的司机都有冰上驾车的一手绝活儿……不过,这儿雪下得快清扫得更快!”
车在冰雪皑皑的松花江畔疾驰,风雪迷蒙中闪过狗爬犁奋进的画面和宽敞的防波堤上影影绰绰的滑冰者。前面是以繁华著称的道里区,司机断然拧亮了大灯,只见沉甸甸的暮色充斥在斯拉夫式建筑物的回廊尖顶;转瞬,车速明显加快了,路口的红绿灯往往倏然而逝。正寻思间,大客车嘎然停在流光溢彩的冰雪世界里。
“兆麟公园到了,请下车!”
循声望去,前面竟然是冰的艺苑、雪的精灵、水分子的世界!
冰铸的牌坊闪烁着荧光,远远望去犹若一个硕大无朋的绿色凯旋门。入口处万众攒动,仿佛哈尔滨市倾城出动都来观赏这独特的冰灯游园会。我们摩肩接踵走着,地面是一幅巨大的冰毯,两侧树桠上挂的、冰崖雪壁上插的全是五彩缤纷的冰灯。这里有巍峨高山、楼台水榭,有“天下第一关”——山海关和古色古香近乎拙朴的岳阳楼,有庄严肃穆宛若仙境的布达拉宫,还有东西方各种流派的冰雕参赛作品……
一时间,乐声悠扬,笑语喧哗。此刻,我虽然披着棉大衣,但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因为,在这人山人海欢乐的海洋里,根本没有零下28℃的地盘!
站在一旁的主人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他悄声说:“我刚才的话是‘虎’牌的。今年松花江冻得晚,按市政府要求,一年一度的冰雪节必须在元月5日拉开序幕!你瞧这偌大的工作量,同盖楼堂亭馆差不许多,还讲究个艺术性,年年要有推陈出新!”他故意唏嘘一口气,继续说,“这冰块料厚度足有1米,挤兑着要在10天里打凌取冰,简直是搞会战……有人说,搞它有啥用处?不是到‘五一’节就化成水了吗?我们不这么认为,现在冰灯游园会已成为哈尔滨的冬季盛会,它代表了冰城文化和冰城艺术,更反映了哈尔滨人一颗颗诚挚透明的心!”
深夜,在北方大厦的客房里,我久久不能入睡。我想,不管是汉族人、满族人还是赫哲族人,那第一个构思在冰的容器里放上蜡烛的人,一定有着宽广而闪光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