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区图书馆

电视里正在播放全国非典疫情通报。
  素梅心里像猫抓心似的乱得不可开交。她刚坐下又站起来，转身在穿衣镜中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眼睛红肿肿的妇女，她诧异，这还是往日拿的起放的下干净利落的自己吗？今天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因为这是女儿进入非典疫区的第一天；她低着头长长吁了一口气：“世上要是有卖后悔药的就好了……”
  素梅不由又想起了女儿。
  因早产女儿生下才4斤多，虽经调养却瘦弱得像豆芽菜。因怕女儿受高考之苦，初中毕业便让女儿进了护校，觉得一个体弱的女孩子，在医院里给病人量量体温、拿拿药，风不吹雨不淋挺好的。
  女儿也想上高中考大学，但很乖，就遵从母亲的意愿报考了护校。有一天，素梅在整理女儿的房间时，发现在女儿秀美的照片旁，又多了一个镜框，拿起来再仔细端详，原来是南丁格尔的画像。素梅心头一热，女儿长大了，她有了自己崇敬的英雄。但更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为女儿选择了一条坦荡的生活道路。
  谁曾想到，今春一场非典袭来，弄得人心惶惶，连一向不爱多言的丈夫也沉不住气了：“这回你可别抱怨别人，是你给闺女选的——当护士！”素梅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气呼呼地说：“谁后脑勺上长眼睛了，早知这么多医生护士被传上非典，我就是在家养着女儿，也不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把懒猫一样的女儿养大容易吗？”说到此，声音哽咽，泪水涟涟。
  “妈妈，我报名上非典一线了，过两天就走。”闻言，素梅觉得头上像响了一个炸雷，愣在那儿，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刚回过神来，她就把女儿一把揽在怀里：“闺女，你咋这么傻？为什么不叫那些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去？”女儿推开素梅：“瞧您说的，人家抽调的是呼吸科的人，非典病人又不用做什么手术！”
  “妈知道，都是护士大夫，危险时他们凭嘛不去？”嘴上这么说，可素梅已开始手忙脚乱地为女儿打点行装了。
  内衣、巧克力摆了一堆，还惟恐东西带的不全，委屈了女儿。送女儿上车时，她就觉得瘦弱的女儿像勇士，她强忍着心中的泪水不让它溢出眼眶；她怕女儿挂心，更觉得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不配做勇士的母亲。
  但当素梅拖着沉重的双腿踏进家门时，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扑在床上大哭了一通。一阵风刮开了女儿的房门，她不由自主地走进女儿的房间。难道花也有情吗？连平时盛开的黄瓜掌今天竟一朵也没有开放。
  一缕淡淡的晨光，照在女儿的书桌上，素梅冷丁发现在女儿和南丁格尔肖像中间，静静地搁着一个白信封。
  她紧张的抽出信纸，女儿那娟秀的字体显现在眼前：
  亲爱的妈妈，女儿对所选择的护士职业至今无悔。国家有难，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女儿的行动在别人看来是高尚勇敢的，而对您，有可能就是白发人反送黑发人。妈妈请您放心，我会珍惜生命，保护自己。
  妈妈，对不起！前几天我偶而看到了您年轻时的日记。我真感动，当时年仅16岁的您毅然离开父母，到祖国的北疆去支边，那是何等的勇气呀！把祖国的需要当成自己志愿的奉献精神是我辈所不及的。虽然您现在下岗了，但您在心灵深处对党和祖国的热爱丝毫没有减退，您会是一个坚强的好母亲。
  妈妈，原谅女儿在母亲节不能给您送上一束美丽的康乃馨，就让女儿像小时候那样，为您画一朵花吧。
  信纸上是一朵盛开的康乃馨：那红色很凝重、很特别。素梅知道，那不是一般的红色，那是女儿青春的热血染红的……
  花在洇湿中变大，素梅的泪水滴在花瓣上……
  泪光中，她觉得女儿和南丁格尔站在了一起。
  素梅好像又找回了年轻时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