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1919年“五四”爱国运动中,由天津市学生联合会和女界爱国同志会的骨干组成的革命社团旧址。当年,院内北屋是“觉悟社”成员经常活动的地方。周恩来同志是觉悟社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我的家和我求学的小学、中学皆在觉悟社附近。小时候虽然天天在它身边过来过去,但对其茫然无知;随着自己的成长,便逐渐加深了对“觉悟社”的了解:
华北沦陷时期,我上小学四年级,国术课最让人感兴趣,因为可以舞刀弄棒,踢脚打拳。教师是个形意拳武师,绰号“郭大肚子”。国术本是国粹,可是这位教师却是个卖国贼,上课要讲“武士道”,口头不离“日本好”……同学们反感透了,爱跟他捣乱,郭大肚子就伺机报复。他借练“八段锦”为名,那骑马蹲裆式非站到一遛儿摔倒为止;练棍时从身后瞅冷子踢你后腿,叫你来个“老头钻被窝”!
不过孩子们还是学了几手招式。一天,我们五个小同学下了课到宙纬路二马路书铺去借小人书。二纬路是个半截子路,北头延伸到宙纬路就不通了,靠近路的尾端车少人稀很清静。我们低头翻书边走边看,已经看入迷了,忽然听到走在最后个头儿最矮的高铭勋的尖叫声……猛回头一看,原来是几个日本孩子“叽里咕噜”正从他手里抢小人书哩?!这下子惹得我们无名火起:“上!形意拳!”呼啦一下子揪打起来。看来手底下有几招还是管用,一会儿日本小学生鼻歪眼肿,哇哇大叫:“八格牙路!”我们也不含糊,这一架从宙纬路打到宇纬路。冷孤丁,从一家大红门里窜出几个日本人来。我们一看不好,边跑边喊:“快钻胡同!”就这样气喘吁吁地跑回家。爷爷没有责怪我,他深明大义地说:“日本欺侮咱们,就要有爱国志士为打倒列强流血牺牲!可叹中国人一盘散沙,你们小孩子也要知道什么叫气节!?”这时我才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爷爷辞退铁路工作,坚决不给日本人干的道理了!
对家门口“觉悟社”的进一步了解,还是到了国民党统治时期。我在市立商科职业学校上初中。这一年学潮迭起,一天学校把大门上了锁不让学生出校门,原来街上正是北洋、南开的大学生举行“反饥饿、反内战”游行。商校高年级的同学们,有不少跳墙头跑出去参加游行队伍。训育主任在大呼小叫,扬言“谁去游行回来就开除谁!”等我回到家就听爷爷说:“学生闹事由来已久。我年青时,这三戒里就是学生运动的中心。”从此,我眼里的这套小院就变得神秘起来。
天津解放不久,干爷来找爷爷商量事情。原来干爷平津战役时,被围困在北平,商店倒闭,战乱惶恐,信息中断;心中郁闷难耐,踽踽独行在前门大街上。孰不知竟然被有轨电车撞倒,轧掉了五个脚趾。平津解放后,他回天津赋闲,生活无着十分愁苦。他想给当年在南开的同窗周恩来总理写信求援,但又顾虑重重,怕地位相差悬殊,周恩来国事大任在身、日理万机,还能记起咱这小小百姓么?爷爷说:“试一试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啦!”干爷以忐忑的心情字斟句酌地写了一封信直寄政务院。谁也没想到,过了一个月,干爷居然喜孜孜地拿着一封信给爷爷看,我也凑过前去瞧热闹。因为来信是毛笔字,红条竖格,抬头写着:“墨卿学兄台鉴……”其他字迹我早已印象模糊了,但意思还记得,是安排干爷到政协搞文史资料的工作。干爷激动地说:“这是翔宇的亲笔信啊!”爷爷感慨地说:“周总理不忘故人!”
那天,干爷拖着那半只脚一瘸一拐地领着我从律纬路家里出来,沿着三马路到三戒里觉悟社旧址门前。老人为我讲述了“五四运动”时期,周恩来总理和邓颖超同志在天津的革命活动……这年我14岁,少年初懂事,周总理惊人的记忆力,他的人格的魅力以及感人肺腑的同情心,使我对共产党有了更深的认识和热爱……
1979年的春天,我参加全国诗歌创作座谈会。回津后,根据周总理等人青年时期在津革命活动事迹,完成了长诗《觉悟花》的创作。回首往事,匆匆百年过去了,但一脉相承的革命脚步没有停顿,在党的十六大精神照耀下,“觉悟”花开遍神州,它仍在昭示着后人为振兴中华而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