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歌,正因为它抑扬顿挫,才变得婉转动人。
1949年,开国大典的礼炮轰鸣时,我正在襁褓中嗷嗷待哺,从此我的命运就和刚诞生的人民共和国紧紧连在了一起。如果说共和国是大海,我就是大海中的一滴小水珠儿。
幼年的记忆虽然仅是片断,然而这些人生镜头的回放,给我的印象是:那是一个每天都有好消息,人人情绪都很高,蓬蓬勃勃,奋发向上的年代。
1961年,我以全班第一的成绩升入一所重点中学。初中三年,学习成绩一直排名前列,刚满十五岁就加入了向往已久的共青团,且从小学时参加的乒乓球业余训练也达到了较高水平——在1964年2月举行的全国21个城市女子少年乒乓球比赛中,我所代表的团体获得了亚军,单打比赛我获得第三名。那年10月16日,我国自行研制的原子弹爆炸成功!我们年轻的共和国诞生十五年,却已能和世界上少数最强大的国家在领先的核武器上对话,我们兴奋,我们歌唱,我们扬眉吐气!
后来,这和平建设生活被打破了。我选择了和大多数“老三届”同学一样,离开城市“上山下乡”。我插队的乌兰察布盟杜尔伯特草原在大青山北麓,它的最北部已到了边境,那里的牧民有的一辈子连旗府都没去过。
我们自己和泥脱坯盖房,倒背着初生羊羔在大风雪中放牧羊群;从冬天到井台破冰挑水,到酷日下在菜地里流汗锄草,当我把这些干过的活儿作为磨炼意志来回忆时,感觉获益匪浅。
一日,我刚放羊归来,独坐在蒙古包歇息。一骑飞马送来公社的通知,让我到旗里去参加乒乓球集训。但当我正准备启行时却突生变故,比赛取消。后来才知道这是“九·一三”事件发生后全国进入紧急战备的缘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能在自治区乒坛亮相,我却被铁路局所看中,后来铁路到牧区招工时打着特招的名义“戴帽儿”给了我们公社一个指标。
不久,“大学还是要办的”的“最高指示”……让停止招生多年的大学敞开了校门,我又凭着那点特长跻身天津体育学院。毕业时学校曾有意留我任教,清华大学兴起的“社来社去”,又让我回到了生活的原点。
直到1978年,国家、家庭和我个人的命运才有了根本的改变。那一年,划时代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那一年,我父亲平反有望;那一年,我调回天津结束“牛郎织女”的分居生活,并且生了女儿。
女儿和我一样,生在中国命运的转折年。
女儿的成长过程折射了改革开放后人民生活的巨大变化。由于我们夫妻都当过知青,在物质生活上起步晚、起点低,女儿小时候一般不讲究穿戴,以至于有一次在幼儿园,遇到外宾参观,老师不得不从别的小朋友身上“借”一件给她。而现在,我常责备她好多衣服还没怎么穿过就想淘汰了。记得我生她坐月子的时候,还没有农贸市场,亲戚在城乡结合部一个比较大胆的农民手里买了几条鲫鱼,我的老父亲高兴地亲自骑车给我送来;而现在,我家养了一个被称为“咪儿子”的小猫,常为吃腻了小鲫鱼受到呵斥。
女儿上大学了,她爸爸说她是我家第一个受过正规完整教育的大学生,她的爷爷、姥爷都因为做了职业革命者未能读完大学;而她的爸爸、叔叔都是未上完高中、初中,恢复高考后直接上了大学的,均属非常。至于我,我已经当过‘工农兵学员’,虽然没学过什么却失去了重新参加高考的资格。
半个世纪过去了,中国人爱用“沧海桑田”比喻世事变化,别的不说,自己身边的亲戚、朋友、同学、熟人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也已不少,而我,从没有动过到国外去“闯世界”的念头。我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政法战线的普通一兵,但我以点滴的劳动在为共和国的法制大厦添砖加瓦,能够这样做我已感到很幸福、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