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青区图书馆

不在儿时玩耍的村庄里居住已很久。忽然就有了拆迁的消息，虽然曾经期盼了许久，细数过无数条村子该拆的理由，乍一听闻最终的消息，还是怅惘了。分到楼房的喜悦心情很快便被承载了自己从出生到成长一切印迹的村子的即将消失所抵消。所以，在工作间隙，我总是怀着惶惑之情踅回村子，从南到北由东及西地穿行——这是曾经的果园吧，改成宅基地后才七八年的光景啊。那片打谷场早已消逝在儿时记忆的天空中，如今已被一片庄园式的饭店所取代，那红墙上赫然写着大大的拆字，门窗的失落让人不禁想起眼神空洞的老人。东边的果园呢，儿时采摘桃李的情景依稀闪现，而在这片土地上建起来的庭院率先在堂屋的山墙上凿出了硕大的洞，那可是当年大户型精装修的院子啊。村西的土台上已起了烟尘，拆房的队伍正干得热火朝天…… 即使再拖几天又如何，你的脚下终是要回归为最原始的耕地，而眼下可以做的，似乎只有随走随拍几张照片。影像中的一切均已是陌生，再也找不到往日的足迹，再难寻觅旧日的花香，还有那再也回不去的流淌在屋前屋后的静日时光。 村中的小路都已布满瓦砾，深浅中的行走让身影更加落寞。为了即将逝去的村子神伤，可笑又可悲，走吧，哪段残垣会认识你，哪片碎瓦能记住你！一如那四起的飞尘，你的来与去其实都那么轻悄。 归途遇上了古稀老人，他是从镇水利站退休下来的，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便奔走在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他的心中装着方圆十几里的每一条河每一座桥每一株树，迎上来问道：村子都扒成这样了，还回来干嘛？ 想再看一眼曾经的家，有祖一辈父一辈印迹的家更像个家。 你这么年轻就恋家，太没出息啦。老人玩笑式的口吻。 我回转身，又遥望这片曾经的家园，再扭身却见老人涂抹着满是皱纹的脸：这是咱的根啊，从今往后咱都是没根的人啦。说心理话，我不想搬哪，咱就不新鲜住楼，我都快八十的人了，还能活几天！可这大趋势，谁能阻挡得了啊。等你们的孩子长起来，谁还能知道这块儿是他们祖辈住的地方啊。这些日子，我天天来，看一眼少一眼啦。 正说着，一位老妇人骑着三轮车拐下公路，三轮车上坐着她的小孙女。打过招呼，她朝着自家方向艰难地推着三轮车。老人也随着那位妇人一起隐在胡同中。随即，一声女孩儿的啼哭清脆地传来。我再次踅回身，站在胡同口处便见老妇人牵着的小孙女正冲着自家被扒得七零八落的庭院放声大哭呢。两位老人也站在一边抹泪。我不再犹豫，迅速离开。 早春的风依旧寒凉。路边的枯草燃放起时浓时淡的烟，可惜不是炊烟。迥异的味道依然会勾起你回忆，也许若干年，这高楼林立的洁净小区边连这沟草扬起的烟都难再见，何况袅袅炊烟。 终于回到有起落栏杆守护着的楼房小区。抖落一身尘土行进在崭新的小区中，见不到一丝纸屑。蜿蜒的甬路尽是彩砖铺就。泛青的草芽儿，微绽的桃花，传递着春节气息的明亮玻璃上的窗花儿，把不远处的那片杂乱彻底抛弃。是这个时代的脚步快了，你还未品嚼出眼前的改变，新一副画卷就又将呈现，谁的记忆又能装容下所有的过往？放眼望去，曾经的土地都已是高楼鳞次，仿佛城市突然间就延伸到了你身边。那么，你我也就只得在记忆中重访儿时的村庄——那绿油油铺开去的庄稼，那雾霭缥缈的如诗如画，那炊烟腾起鸡鸣犬吠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