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杨柳青》 期刊
唯一号: 020620020230007910
颗粒名称: 小说园
分类号: I247
页数: 11
页码: 15-25
摘要: 本文记述了天津宁河区的期刊杨柳青的小说园,包括老憨轶事、红尘偶遇。
关键词: 小说 当代

内容

老憨轶事
  乔木
  老憨姓阚,可姓阚的人太少了,多数人确实对这个阚字很生疏,不知该怎么发音。当年老阚刚到行里上班的第一天,行长在早会上,拿着人事科长递给的单子,向全行人介绍:我们行来了位新同志,小憨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大家要欢迎和帮助他……
  老阚确实够憨的,立刻打断了行长的话,起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行长同志,退伍兵阚晓汉不姓憨!
  在全行人的哄堂大笑中,行长的笑容没了,脸色也从红变白,脸型都比往日变长了。笑声停止后,行长十分严肃地说,你这个小同志,叫你晓汉是对你表示亲切。好了,你既然不接受,以后就叫你老汉好了。
  行长的话又引起了一阵笑声。从此,老汉便被叫开了。而且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在全行人的共识中,逐渐演变成了老憨。
  叫他老憨真的一点都不冤枉。他媳妇在家就经常数叨他是一根筋,憨得脑袋里装的全是糨子。凡是过来的人都知道,三四十年前的银行,那可是人人看着眼红的单位。与老憨脚前脚后来行工作的人,在三四十年中,不是提职就是发财,总之都有收获。唯有老憨一直坚守在钱库,心甘情愿,严肃认真地当着被人背后叫做的“守财奴”的差事。
  到1989年末,老憨就要退休了。比老憨晚进行十来年,同老憨一起当过库管员的小老弟,如今的行长,派人将老憨请到了办公室。对老憨说,行里的人没有哪个没利用各种机会到国外或国内转过,唯有你一直没离开钱库。行里也给你一次机会,出去玩些天。
  正赶上珠三角开发如火如荼的年代,在同事的建议下,老憨将目的地锁定在深圳、珠海和广州。
  深圳和珠海玩腻了,广州也呆了几天了,老憨想家了,尤其想老伴儿,俩人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何况俩人也没生过一男半女,老伴儿就是老憨手心儿里的宝儿。老憨买了返程的机票,准备明天回家。在下榻的白天鹅大酒店用过晚餐,回到房间整理好行李,洗完了澡,穿上了酒店提供的睡衣,打开电视,斜躺到床上,正准备欣赏一场军民联欢节目,听到了敲门声。
  老憨没加思考,起身把打门开了。也就在老憨打开门的瞬间,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孩,闪身挤进了房间,又回手关上了房门,而且,还不忘将房门的安全锁锁上了。
  女孩的一连串举动让老憨愣怔了。还没等老憨反应过来,女孩说话了,先生您好!我是大酒店的按摩师,我们酒店的老板了解到您就要返程了,为了答谢您对酒店的关照,特派我来为您做一次按摩。
  女孩说着便拉住老憨的手,将仍然处于愣怔状态的老憨扶到床边,接着便将老憨轻轻地按倒到了床上。待女孩也要上床时,老憨才如梦方醒地跳了起来,这,这位小闺女,你赶快走,我不需要什么按摩!
  可是,女孩就是不走,坚持要给老憨按摩,并眼泪汪汪地说,先生,这是我的工作,如果您拒绝了我,老板就会炒我的鱿鱼。
  什么鱿鱼?老憨不明白了。
  就是解聘我,不让我上班了,我一个来广州不久的打工妹没了挣钱道,我还能活吗?
  老憨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哪里看得了别人的眼泪。不等女孩动手,就老老实实地重新躺下了。女孩见状破涕为笑,脱掉了高跟鞋,走近了洗手间。一阵“哗哗”的流水声过后,老憨便看见女孩也换上了睡衣,不过这个睡衣不像自己穿的睡衣。自己穿的睡衣是像毛巾的那种,而女孩穿的睡衣像半透明的蚕翼。
  老憨本想再次拒绝,可一想到刚才女孩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便不忍心了。按就按吧。老憨不敢再看女孩,将眼睛紧紧地闭上,老憨的唯一希望就是快点按完走人。
  可是,老憨渐渐感觉自己被女孩的手揉弄得特舒坦,好像这些天游山玩水的疲劳在女孩的手指间不知不觉地跑掉了。老憨想,不怪常听说行里那些人动不动就张罗去按摩,按摩真是件美事。
  老憨此时已经不再紧张,而且在女孩轻重有度地按摩中产生了睡意。在昏昏欲睡中,老憨感觉自己回到了家里,真是久别胜新婚,老伴儿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亲热过。在老伴儿的亲吻抚摸中,老憨热血沸腾,激情澎湃,与老伴儿酣畅淋漓地办了一次犹如新婚之夜那样销魂的美事。
  从窗幔的缝隙中透进的晨光地热抚让老憨从酣睡中醒来。啊!老憨惊讶地发现不但自己赤身裸体,身边还睡着一位同样赤身裸体的女人。女人不是自己的老伴儿,而是昨晚为自己按摩的女孩。
  老憨的惊呼让似乎还没有睡够的女孩醒了,打着哈欠,伸个懒腰后,才慢腾腾地起床穿衣。
  老憨也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战战兢兢地指着女孩,怒火冲天,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啦?女孩反倒有些委屈,一切不都是您同意的吗?难道说您对我的服务不满意的吗?
  女孩的话让老憨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他又羞又恼,可面对女孩的反问,却有些张口结舌了。啥,啥都别说了,求求你快走吧!
  女孩笑了,走可以,您还没给服务费呢。
  看着女孩伸过来的手,老憨不知所措了,啥费?不是酒店老板让你来的吗?酒店的所有费用我昨晚已经结清了呀!
  女孩忍不住笑出了声,先生,您是装糊涂吧?我陪了您一宿,身子都给您了,您还想白玩不成吗?
  老憨的话让他不能不认可了。那,那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只求你快离开!
  五千,不多吧?
  啊!你不是讹我吧?
  先生,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陪您这位爷级老头,要您五千还是优惠价呢,起码说,也算打了五折。
  老憨真的气坏了,你这是臭无赖,耍流氓,我要找你们老板理论理论!
  女孩一把按住老憨已经抓在手里的电话筒,那双好看得让老憨昨晚开始都不敢直视的大眼睛汪满了泪,先生,不,大爷,求您了,千万别打电话,那样我会被警察抓去的。
  你不是老板派来的吗?你怕什么警察?老憨开始理直气壮起来。
  先生,大爷,大伯,大哥!对您说实话吧,我那是骗您的谎话,您就饶了我吧!
  年轻轻的闺女干啥不好,咋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老憨开始教训起女孩了。
  女孩一下子坐到床边呜咽了起来,我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家在离这很远很远的山沟里。父母都是农民,年龄又大了,我哥三十多岁还没娶到媳妇。您说我咋好意思朝家里要钱?被逼无奈,才做了出台小姐。
  女孩的哭诉让老憨心软了,咳!也真难为了这个闺女。老憨放下了电话,从衣兜里掏出钱包,可打开钱包后,老憨才想起来,就是把所有的钱都打扫出来,也不足两千块钱。
  女孩眼精,不仅看清了老憨钱包里的钱,也看出了老憨的心思。赶紧说,先生,一看您就是个好人,我就不难为您了,您能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吧。
  老憨反倒不好意思了,好像是欠了女孩钱似的,红着脸将钱包里的所有零整钱都划拉出来,递给了女孩。让老憨出乎预料的是,张口就要五千元的女孩,此时只收了一千元。并对老憨说,先生,您真是个好人,遇到您这样能够可怜我,没有半点瞧不起干我们这种行当的人,也算我的幸运,谢谢您!
  听到女孩汪着泪说的这番话,老憨彻底改变了对女孩的印象,真的可怜起女孩了。他多么想倾其所有帮帮女孩呀。可是,他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了。情急中,他掏出了钱包里的名片(自打行里给统一印了名片后,老憨还是头一回用),对女孩说,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就给我打电话,或者顺道去我那儿,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女孩接过老憨的名片,感激地向老憨鞠了个躬,转身推门走了。
  望着消失的女孩背影,老憨突然感到心里产生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振颤。他想到了老伴儿,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最对不起老伴儿的大错事。他后悔昨晚怎么就那样稀里糊涂地听信了女孩的话!后悔即便接受了女孩的按摩,怎么居然还迷迷糊糊地同女孩睡了一宿!他忽然想起了在女孩为自己按摩的过程中给自己的鼻子滴了一种药水。对!就是滴了那几滴药水后,自己就有了困意,就随着女孩的引导如入了云里雾里。咳!后悔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处去买后悔药了。后悔得捶胸顿足了一阵后,才想起来赶飞机。到了机场,上了飞机,坐安稳后,老憨又开始犯愁了,他犯愁回到家后怎么面对老伴儿。越想越上火,连空姐递过来的餐盒都无心接过来,看着空姐给轻轻放到靠背托架上的餐盒,尽管连早餐都没吃的他,却无心理睬肚子发出的“咕咕”抗议声。
  不敢见老伴儿也还是要见的,家总不能不回。可是,见了老伴儿,勉强挤出了点笑容,便没了话。老伴儿当然不知道老憨的心思,兴高采烈地欢迎老憨的归来,给老憨泡了上好的龙井,又给老憨把洗澡水烧热了。在老憨洗完澡后,老伴儿早就把老憨平时最爱吃的菜端上了桌,还给老憨斟了杯芳香四溢的长白山二锅头。
  可是,老伴儿已经催了好几遍,老憨坐在桌前就是不动筷。还直愣愣地瞅着老伴儿,长吁短叹个不停。老伴儿不能不有想法了,喂,我说老头子,咋地啦?出了趟远门儿,本该是开心的事儿,咋还阴沉着脸子?是遇到了啥不开心的事?还是谁欺负了你?要不就是让外面的花花世界把心勾去了把魂招去了,不愿意回这个家了?再不就是让南方那些干专门勾引男人的小姐给迷住了?
  老伴儿一连串的问话中的最后一句话一下子击中了老憨,老憨险些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慌乱中将酒杯碰倒了,在酒杯落地破裂的那一刻,老汉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向沉稳得“火上房,不着忙”的老憨,居然在老伴儿面前慌乱得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老伴儿望着脸红得像关老爷的老憨,抬手摸了摸老憨的头,感觉有些发烫,断定老憨一定是上火感冒了。将老憨扶到床上,给老憨盖上了被。又给老憨端来了一碗滚烫的姜汤,劝老憨喝了。
  就在老憨紧闭双眼,心乱如麻之际,老伴儿钻进了被窝,将老憨紧紧地搂住了。老伴儿的举动让老憨更感觉对不住相亲相爱快四十载的老伴儿了,反搂住老伴儿的同时,将泪流满面的脸贴到了老伴儿的脸上。老伴儿自打认识老憨,除掉公公、婆婆去世时,见过老憨痛哭流涕外,再就没见过老憨流泪。
  这到底是咋了?老伴儿一边给老憨揩泪,一边追问,有啥憋屈事就说出来,要不,总窝在心里会窝出病的。再说,我是你啥人?我是你老婆,你世上最亲的人,你有啥话不能对我说呢!
  老伴儿的话让老憨的泪淌得更欢了。可是,流泪归流泪,就是不吭声。老伴儿失去了耐心,你这个老憨,你这个一根筋,你这个死爹哭妈的犟种!你还算个老爷们吗?有啥解不开的事?就是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怕啥呀?再说了,你就是摊上啥事,我不得跟你一起扛着吗?无论是对是错,你也该说个明白呀!
  老伴儿的话既让老憨感动,又让老憨坚定了一直犹豫的心,他想,发昏大不了死,不管老伴儿咋个态度,自己也豁出去了!决定是下了,可开口时,还是感到万分地难,老伴儿,我,我对不起你!我,我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
  老伴儿终于舒了口气,原来没啥大事,便说,没杀人没放火就好,就你那个胆儿,能办啥对不起我的事?就算对不起我了,只要你人好好的,比啥都强。
  老伴儿的话更让老憨不安了,多好的老伴儿,我哪能干那样傻到家的糊涂事呢!肠子都悔青了的老憨终于忍不住将事情的原委一点不落地抖落给了老伴儿。
  老伴儿听后一改刚才的豁达开明,“呼”地一下坐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掀开被,在老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煽了老憨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这个老家伙,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了老了还起了花心,玩上了女人!
  老憨不顾脸被打得火辣辣地疼,跪在床上磕头如捣蒜,老伴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咋打咋罚我都认了,就是别跟我离婚,你要是离开了我,我就不活了!
  老憨的话让火冒三丈的老伴儿立时消了一半儿气。心想,早就听说南方开放得不得了,在张罗为老头子去南方做准备时,就听街坊邻居们说,南方是个大染缸,男人去了没一个囫囵回来的。当时,自己还真没往心里去。可谁承想,老头子真的就被糊里糊涂地“染”了。不过,听老头子说,其中也事出有因,要不是那个骚狐狸设下了圈套,老头子是不会上当的。再说了,跟他过了几十年,他是个啥样的人,自己还不知道吗?老头子绝不是看了女人就犯贱的人!
  想到这,老伴儿的气早消了。反而为自己自打结婚到现在头一次伸手打老头子后悔了。于是,主动拉起还在磕头作揖的老憨,与老憨重新相拥相抱地躺倒在床上。一边心疼地轻揉着老憨的脸,一边安慰着老憨,老头子,我想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你能不瞒不藏地告诉我,说明你的心里装的还是我。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谁都不许再提这件事儿,踏踏实实过日子,相依相伴活到老比啥都强。
  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老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是说了,不再提这件事了吗?关灯睡觉!
  老伴儿的话立刻让老憨一直憋闷的心豁然开朗,好像压在心中的千斤重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老憨悲喜交加,捧起老伴儿的脸,咋也亲不够了。
  老憨真的按照老伴儿的话,第二天就把闹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又过了一个多月,再有一周时间,老憨就该办理退休手续了。老憨决心站好最后一班岗,工作比以往更加积极更加认真。可就在这时,发生了老憨做梦都没有梦到的事情。
  老憨正在忙工作,人事科长和保卫科长一脸严肃地来到了老憨的面前。首先,保卫科长从老憨手中收缴了钱库的钥匙。然后,人事科长以命令的口气让老憨跟他去行长办公室。
  老憨懵懵懂懂地跟着人事科长走进了行长办公室,不仅看到了一脸怒气的行长,还看到了两位比人事科长更严肃的警察。
  老憨立刻感觉自己可能是出事了,可是迅速旋转的大脑怎么也搜寻不到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要知道,老憨这些年,虽然没有提过一官半职,可年年被评为行里的先进,而且,还被推选为县劳模和省劳模。
  就在老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行长说话了,阚晓汉同志,你在广州是否触犯了法律?老憨当即矢口否认。行长进一步追问,你是党员,又是老劳模,希望你诚实回答,到底犯了什么毛病?
  老憨底气十足地说,报告行长同志,我走的正,行的端,不偷不抢不欺不骗,我是个守法公民!
  好你个老憨,事到临头,还想抵赖!你看这是什么?行长说着将一张印着“某某银行某某县支行库管员、某某县劳动模范标兵、某某省劳动模范——阚晓汉”的名片摔在老憨的面前。
  老憨尽管憨,可还是立刻明白了那是在广州白天鹅大酒店的房间送给那个女孩的名片。可是,老憨并没有因这张名片而紧张而害怕。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是做了件对不起我老伴儿的事,但我回来后就向老伴儿彻底坦白交待了。老伴儿已经原谅了我,还要求我把这件事彻底忘了!
  你以为忘了就没事了吗?行长更生气了。
  我老伴儿都原谅了我,还能有啥事!老憨也更理直气壮。
  你这是嫖娼!是犯法行为!广州公安部门在扫黄行动中已经将那位卖淫女子缉拿归案,你的问题公安部门已经全部掌握。现在我代表行党委正式通知你,开除你的党籍,开除你的公职,交由公安部门依法处理!
  老憨在被两个警察押进呼啸开走的警车时,还在想,老伴儿都原谅了,你们这不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吗?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老憨已经是80多岁的老人。当他听说当年的行长,因重大财产来源不明和与多名女人有暧昧关系受到了降职处分和党内警告处理后,还是想不通。我只是办了件让老伴儿伤心的事,就被双开除,还被劳教了一年。他行长犯了那么大的错,咋就处理那么轻?
  老伴儿耐心地开导老憨,“反右”那阵子,不知说错了哪句话,就成了右派。“文革”那年代,随时随地都会被扣个帽子,挨批斗。你那事儿,搁到现在就不算啥大不了的事儿。谁让您摊上那个年代了?认了吧!
  老憨长叹了一声,不认咋整,可就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呀!
  红尘偶遇
  孟萍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写小说了,她这样停停写写,恐怕明年四月完不成任务,但是种种主观和客观的原因一直影响着她,她觉得很累,是心累。昨天,早早的睡了,她蜷缩在床上,回忆这几天发生的故事,忽然有一种想记下来的冲动,而且,她模糊的感觉到,这也许就是《爱墓》的结局。原先所计划的在卧虎山上与子东依偎着看夕阳、回归家庭的宁静,似乎隐约的再次被击碎。她知道,只要她对爱情还存在着一丝丝向往,那么,她的故事就终将是没有结局的。
  日本其实并不遥远,从天津直飞名古屋不过才两个多小时,他就这么来了。一个和她断断续续聊了近两年的朋友。
  那一天,她接到他的电话,他告诉她从日本来到天津了,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喝杯茶、唱唱歌。她淡淡地笑着,随口应着:“好啊。”
  窗外,呼呼的风。站在窗前,看着小区绿地上疯狂摇摆的枝条,她竟略略迟疑了。三月的天气,还未真正的温暖,又逢春风肆虐,“要不推掉这个约会吧?”她心里这样想着。
  还是退去了睡袍,洗了澡,挑了一件黑色公主裙,又搭了一件西装外套。她怕冷,天生的,就像怕孤独一样。
  下了电梯,走在街头,风真的好大,整个春天恐怕今天的风是最大的。她裹紧外套,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她暗笑自己:“快四年了,我早已懒惰成性,懒得见任何人,今天却迎着这么大的风去见他,是因为他从日本来的,还是因为我孤独的太久了?”她想不清楚,甚或,这只是她心头的一丝念想。她扬起手,拦搭一辆的士,直奔“东方之珠。”
  他如约到达。看着他翩翩地走过来,竟有一点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确实与众不同,低调内敛中透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说实在的,那一刻她想到了嘉豪,那个青春、孤傲、霸气的男孩。她一直以为,他将是她心中对异性永远的高度,然而今天,她遇见了他,才发现,美,原是有各式各样的不同。
  走进包间,他把包放在沙发上,背对着她脱掉深蓝色卫衣,她凝视着他的背影:淡灰色格子衬衣,蓝色牛仔裤,裤管挽起一截边角,正好衬托出棕黄色靴子。短短几秒钟,她便捕捉到了他的时尚。
  接着,他点了歌,她坐在离他一米远的沙发上听他唱。听着他自然抒情的歌声、看着他青春率真的侧影,她的心竟有些微醺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这样的场面总会捕获她。
  他问她:“你唱什么歌?”
  她轻轻拢了拢长发,淡淡地笑道:“我只听你唱歌,今天是你的专场。”
  他笑笑,不和她争辩,继续点歌、唱歌。她沉醉在他的歌声里。如果时间可以停止转动,她好想就这样驻足在这段时光里慢慢老去。
  服务生敲门,端来西瓜、干果还有冰茶。她向茶几欠了欠身体,拿了一片西瓜。一曲唱罢,他坐过来问她:“喜欢吗?”她咬了一口西瓜,笑着说:“喜欢,唱歌比说话的声音好听。我刚还想呢,这么帅的男孩,回来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他一怔,嗔怪道:“不用,难道你真看不出我的心思吗?”她扭头看了看他,低头咬了一口西瓜,随意回道:“我比你大很多。”他说:“我不在乎年龄,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爱的是你的灵魂。要是我注重年龄,多年轻的都能找到。”她莞尔一笑:“那是你傻。我们不可能的。”她探身将瓜皮放入果盘里,然后看了看他,阳光透过窗棂正好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刻,她不觉想起威廉,叶芝的《当你老了》:“……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他沉默着。
  她笑着打破尴尬,要他点一首歌献给她,他沉思片刻,便点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又点了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她倚在沙发上,看着他坐在她的身边为她歌唱,心绪竟生出了些许感伤:滚滚红尘,有谁知谁会在何时何地偶遇谁呢?又有谁知谁会在何时何地偶失了什么东西?有时候两情相悦不一定是爱情,而是另一种情感,是一种温暖的相聚和美好的心情。有时候我们只需记住我们曾经来过,便已是幸福。漫漫人生本无意义,当我们老了,坐下来翻检记忆行囊的时候,也许你会忽然发现正是无意义才是生命的意义。
  这时,画面打出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旋律响起,只见他起身站到屏幕前,声情并茂娓娓唱来。她一边听,一边静静看着他高高的背影,不禁想起嘉豪为她唱歌的情景,心头不觉一酸,潸然泪下。画面上闪烁着一行行的字幕: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爱啊,终还是烟消云散了。
  写到这,卓越网快递送来她订购的梁文道主讲的《我读》。她翻看了出版絮语以及目录,便有了渴望马上阅读的心情。凤凰卫视推出的东西,她想应该是高品位的,很多次看凤凰卫视频道的节目,都可以学到很多知识并得到心灵的滋养。“为的是用书籍修一条路,从富强走向文雅,从开放走向文明。”单这一句,她就甚是喜欢。
  再说他,唱罢坐到她身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滑动屏幕让她看,屏幕上显示很多书目和曾经他推荐她看的影片。
  他问道:“还记得这是什么电影吗?”
  “肖申克的救赎。”她探身看看图片说。
  “这个呢?”他滑了一下屏幕。
  “幸福来敲门。”
  “对。”然后又滑出另一张图片:“这个呢?”
  “天堂电影院。”
  “这个呢?”
  “海上钢琴师。我很喜欢的影片。”
  “对,是海上钢琴师。”然后他指着图片上男人的背影说:“这就是我,那艘船就是日本,那里是我的全部,我离开了那条船,就什么都没有了。如今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旁。”
  听后,她的心霎那一动。
  她凝望着他的手指,看着他的指尖再次轻轻滑过屏幕。
  “这个呢?”
  “什么回家。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他补充道:“爱,回家。”
  她微微一笑,说:“对,是爱,回家。”
  他又问道:“看了吗?”
  “看了。”
  “喜欢吗?”
  “喜欢,挺感人的。”
  “当时我看完都哭了,挺像我姥姥的,爱别人从不求回报。”
  她倚回沙发上,若有所思地说:“真正的爱就是这个样子吧。以后有好电影还推荐给我看吧。”
  离开东方之珠,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前行,走到路口,看到他同样护佑她走过斑马线,她忽然发现,时光原也是可以回溯的。往事就在眼前,那欢乐的笑语声就在耳畔,只是物是人非,已咫尺天涯。
  夜色蒙蒙,巴黎贝甜的橱窗依然那么美丽。她向里面张望,那张原木色圆形的小桌依然靠在墙角边,玻璃花瓶里水生的红玫瑰仍旧见证着一个又一个香甜的梦想。他带她走进去要了两杯奶茶。坐在他的对面,她给他拍了一帧照片:宁静的目光、淡淡的笑靥、格子衬衣以及修饰在胸前的那一抹围巾的蓝,一并被她收入手机相册中珍藏。她端详着照片,想起‘小狐狸’对‘小王子’说过的话:“什么是驯养?驯养,就是建立关系。在没有驯养之前,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也只不过是一只小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没什么两样。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互相不能缺少了。你对我是世上唯一的,我对你也是世上唯一的……”
  “回家吧!”她静静地说。
  “好吧。那我们一起走到路口吧。”
  “好。”到了路口,她拦了一辆的士,打开车门,向他挥挥手告别:“我走了。”他向她挥挥手说:“我也走了。”然后转身离去。
  坐进车里,透过朦胧的车窗她回头看他,恰巧他也正回头看她。
  夜色那么静美,但愿这匆匆流淌的时光啊,永远不会忘记暮色下这一幕。

知识出处

杨柳青

《杨柳青》

《杨柳青》文学期刊共分为53期,刊物内容包括小说园、散文林、诗歌廊、文艺评论、民间艺海、说唱天地、民间艺海、人物聚焦、运河记忆、庭院深深、菁菁古镇、心路历程、掌心流年、文海拾贝等等。

阅读

相关地名

杨柳青镇
相关地名
相关地名